第75章 致爱丽丝【40】(2/2)
接连接受意外轰击的闵成舟的脑子现在有点转不动了:“纪芸连婚都没结,怎么会给你生出一个外甥——哦哦哦,报纸上说她出道前未婚生女的事儿是真的?那也不对啊,你外甥女儿怎么说她是你女朋友?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纪征告诉他边小蕖的身份后就不发一言,被他追问也只是点头敷衍,直到听到这句话才勉强笑道:“一个孩子的胡言乱语而已,你怎么也当真。”
闵成舟知道他还隐瞒着一些心事,但是涉及已经死去的纪芸,他不便追问的太深,于是调换了话题:“算了,我也不问了,你记得去找我做一份笔录。”
纪征点点头,道了声再见,随后在巷子里调转车头,开车走了。
回城的路上,边小蕖始终闷闷不乐,纪征有心安抚她的情绪,但她置之不理。
纪征彻夜没睡,又开了一夜的车,从精神到身体都很疲惫,和她说了几句话后就不再出声,一路沉默着回到小区。
他刚把车停稳,边小蕖就摔上车门,率先上楼了。
纪征朝她的背影一眼,锁上车门,然后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臂上不急不缓地走向大堂,迟了几分钟才回到家。
吴阿姨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见纪征回来就问:“纪医生,你们去哪儿了?小蕖看起来不太高兴。”
纪征说了声没事,然后回卧室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他刚合上浴室门,边小蕖就从卧室里出来了,在客厅里看了一圈,问吴阿姨:“纪征呢?”
吴阿姨听她直呼纪征的姓名,神色顿时就变了,放下手上的汤勺,略陪着小心笑道:“纪医生去洗澡了。”
边小蕖转身想回房间,看到蛋黄从她身前走过去,一脚把蛋黄踢远:“滚开啊!”
吴阿姨连忙过去把猫抱起来,还是对她笑道:“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早饭马上就好了。”
边小蕖一脸恼怒地瞪了她们一眼,抬脚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她看到了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一个信封,并且一眼扫到了收件人是‘纪征’而寄信的地址‘白鹭镇’。她回头看吴阿姨,吴阿姨背对着她正在检查蛋黄有没有被她踢伤,于是她趁着吴阿姨不注意,拿起那封信快步回到房间。
她把房间门反锁,趴在床上开始拆信封,信封上的寄信人叫做‘唐雪慧’,她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这个名字,从信封里倒出信纸。信纸有点奇怪,被折成了桃心,折的工整又精致。她按照折纸的纹路拆开了桃心,把信纸展开,开始看一个名叫唐雪慧的人写给纪征的信。
纪医生,你好:
我是艾露的妈妈,唐雪慧。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我选择死亡是为了赎罪,为了我做过的错事赎罪。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曾试图对你做无法挽回的事,但是我最后没有伤害你,因为你是心理医生,现在只有心理医生才能帮我,不,应该是帮我的女儿。纪医生,请你帮助艾露,身为我的女儿,她很不幸。就像我是阮玉兰的女儿一样不幸,我落得今天这样悲惨的结局,是我的母亲一手造成,我恨她。但我不想我的女儿像我恨我的母亲一样恨我,我想拯救她,所以我要告诉您一些事,这是我和您的私人谈话,请您看在一个以死赎罪的母亲的份上,不要把这封信转交警察,我相信您会帮助艾露,她还是个孩子,需要心理医生的帮助。
我要告诉您的是;千万不要相信艾露,她身体里的某个地方已经坏掉了——
“小蕖?小蕖吃饭了,快出来。”
吴阿姨忽然在外面敲门,边小蕖做贼心虚般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信纸往信封里收:“知道了,不要敲了!”
信纸本被折成了桃心,布满了折痕,如果她不把信纸恢复成桃心折纸,纪征能一眼看出信纸被人拆看过,于是她试图把信纸沿着折纸的痕迹恢复成桃心,但是折纸一旦被拆开就很难复原,想必也没有人会再拆开后将信纸复原。
边小蕖折了几下,还是折不好,索性把信纸和信封往床头一扔,然后用枕头压住,离开了卧室。
她坐在餐厅里去看浴室,刚好看到纪征推开浴室门走了出来,他换了一套家居服,头发濡湿着,手里拿着镜片沾满水雾的眼镜。
吴阿姨道:“纪医生,吃早饭了。”
纪征道:“我不饿,你们吃。”说完就进了卧室。
他关上卧室门,坐在床边把镜片擦干净,然后戴上眼镜给夏冰洋打电话。
夏冰洋上半夜没睡,一直在等纪征的消息,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实在撑不住,守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立即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窗外明亮的阳光,他闭眼躲了躲灼目的阳光,想从床上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是趴着睡的,脖子歪了一整夜,导致现在酸的厉害。
他转了个身捂着后颈慢慢坐起来,刚一动脖子就扯着筋疼,他皱着眉缓缓转动脖子,拿起电话接通了:“喂?”
纪征道:“是我。”
他往后靠在床头,仰着头活动脖子:“纪征哥,怎么样?”
纪征默了片刻,道:“成了。”
夏冰洋拧着脖子一顿,然后慢慢低下头:“成了?”
纪征道:“艾露没有看到她母亲死亡的一幕,她母亲的自杀不再是唤醒她杀戮欲|望的刺激源。”
夏冰洋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好一会儿才道:“好,那我我现在就去找艾露。”
他从病床旁的桌子上拿起车钥匙,下了床直奔病房门口,和进来查房的护士擦肩而过,边沿着台阶快步下楼边说:“那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纪征身子往后一仰,躺在床上轻笑了一声道:“别担心我,我没事。”
走出医院大楼,夏冰洋站在阳光底下仰头朝天上看了一眼,无端觉得这天的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没那么燥热,空气中飘着微风,天上不断划过流散的白云。
他抬手搭在眉梢遮挡阳光,朝停车场方向走去,心情难得的放松又愉悦,笑着说:“艾露的事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忙我们自己的事。”
纪征问:“什么事?”
夏冰洋翘着唇角道:“说好了和我见一面,你休想说话不算数。”
纪征闭着眼睛浅浅地笑道:“怎么会,你等我电话。”
夏冰洋把头一低,藏住脸上的笑容,声音柔软了许多:“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纪征记得,但没说出来,只笑了笑。
夏冰洋道:“你欠我一个拥抱,下次见面,请你务必还给我。”
话说完,停车场恰好到了,夏冰洋挂断电话开了车锁,驾车离开了医院。
警局大院已经恢复了忙碌,保安小石见他开车回来,很自觉的跟着车走到院子里准备帮他停车,果不其然,夏冰洋把车停在院里就不管了,下了车把车钥匙扔给小石,朝办公大楼快步走过去。
他上了两层台阶,看到大堂的玻璃门被推开了,然后身着白色连衣裙的艾露走下台阶,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抑或从枝头飘落的一朵樱花般停在他面前,对他笑道:“早上好,夏警官。”
夏冰洋往前跨了一步,和她站在同一层台阶上,面对面看了她片刻,才道:“早,笔录做完了?”
艾露道:“是的,是姓黎的警官给我做的。”
夏冰洋点点头,不言不语地打量着她。
艾露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脸,笑着问:“怎么了?”
夏冰洋看似没头没尾地问道:“还记得你昨天跟我说过的话吗?”
艾露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想了片刻,才道:“哦,你是说在樱岛甜品吗?”
“对。”
艾露笑道:“我们好像说了很多话,你说的是哪一句?”
夏冰洋紧盯着她,口吻稀松如常道:“你说,如果我能在陈素瑶喝下药水前拯救她,她就不会变成怪物。”
艾露点点头,示意自己还记得,然后看着夏冰洋,等他的下文。
夏冰洋看着她的脸,有瞬间的疑惑:“但是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成功拯救她。”
艾露笑了,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怎么拯救呢?”说着,她脸上笑容淡了许多,显得有些伤感:“翟小丰不是怪物,他只是太喜欢王瑶了而已,王瑶的死亡给他的刺激太深了,所以他才做出这些无法挽回的事。”
夏冰洋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强按住心里的激动,问:“你是说,翟小丰和杨素瑶是同样的命运?”
艾露抬头看着他,疑惑道:“我们谈论的一直都是翟小丰,不是吗?”
原来如此,原来已经死去的人无法复活,原来历史的轨迹始终无法逆转,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可以发生转变。原来艾露已经被剔除翟小丰与王瑶之间,现在与怪物拥有同样命运的人不是艾露,而是翟小丰。翟小丰依然是杀死俞冰洁、刘畅然、秦平的凶手,但艾露不再是幕后的主谋,翟小丰杀人的动机也和艾露无关,而是和王瑶紧密相连。
原来如此,竟能如此
艾露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警官。”
她快步走下台阶,忽然听到夏冰洋在她身后叫她。
“艾露。”
艾露止步,回头,风掀起她的裙角。
夏冰洋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更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他的眼神像是一道风一样穿过艾露的身体,落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对艾露说,只笑着说了句:“没什么,再见。”
艾露向他摆摆手,被一阵风送出了警局。
她在路上给朋友打电话,在人行道一边走着一边和朋友说笑,当拐过一道路口时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向街边的一间商铺。和南台区分院局相隔不远的地方新开了一间精品店,装修的炫彩夺目,门口竖着‘开业大酬宾’的彩屏。
“欢迎光临,美女需要点什么?”
导购员朝艾露迎了过去,热情地引着她在一排排货架前观览。
艾露并不理会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导购员,她看似毫无目的,又像是目的明确地慢悠悠走在货架前,绕过两排货架后,她悠然停住了脚步。
木制货架上摆着一只沙漏,水滴形的天蓝色玻璃球里面装着米白色的细沙,那些细沙正从衔接在一处的玻璃球的缝隙中缓缓地、分分秒秒地往下流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导购员站在店门口送走艾露,而她身后不远处的货架上少了一只天蓝色的沙漏。
被少女抱在怀中的沙漏还在往下流着细沙,沙子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白光,就像那只藏在另一个女孩卧室里折成桃心的信纸一样,纸面上泛点光斑。
谁都不知道,谁都无法知道,那张被折成桃心的信纸一旦被拆开,就再也回不到它本来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