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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黑林错觉【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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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征示意他不要出声, 然后用力拉上阳台悬挂的蓝色纱帘, 隔绝了外面的起坐间,和阳台自成一方小小的天地。

夏冰洋紧紧地盯着纪征的脸, 猛地抓住纪征的手腕, 想把他的手拉下来, 但是使不上力气,只怔怔地看着他。

“唔——”

他想说话, 却只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纪征垂着眼睛看着他, 微微笑道:“别出声,我也在徐辉家里。”

夏冰洋眨了眨眼, 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纪征在12年探访徐辉, 而他在18年探访徐辉。也就是说,他和纪征在不同的时空,在同一时间踏入了同一地点,这就是他们得以见面的原因吗?

他正要问问清楚, 就听外面任尔东大声叫道:“夏爷?宝贝儿?走了!”

夏冰洋顿时有些慌乱, 忙抓紧纪征的手腕。

纪征微微侧头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听到的不止任尔东的声音,还有同行的律师在客厅里叫他‘纪医生’的声音,于是他回过头对夏冰洋说:“我该走了。”

夏冰洋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他走,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你——”

才说了一个字, 就被纪征温柔地截断。

纪征对他一笑,道:“等我电话。”

纪征推开他的手,转身朝着镜子走了两步,转眼间消失在一片蓝光里。

纱帘被掀开,任尔东撩着帘子说:“干嘛呢?走了。”

夏冰洋面朝着纪征消失的地方发愣,直到任尔东站在他面前,用手晃他的眼睛,才渐渐回过神。

他回过神,散了焦的双眼逐渐恢复平静,然后推开任尔东,率先走出徐辉的家门。

任尔东迟了几分钟追出来,跟着夏冰洋往小区门口走,道:“都核对过了,徐辉说的和六年前的口供没有半点出入,那他——”

话说一半,任尔东忽然发现自己在对牛弹琴,因为夏冰洋根本没听他说话,夏冰洋嘴里叼了一根烟,正在浑身的口袋里摸打火机。

明明没有把任尔东的话听进耳朵里,但是任尔东的声音一停,他还是装作做样道:“接着说。”

任尔东无语了片刻,然后把他握在右手掌心的打火机从他手里掏出来放在他眼前:“你想什么呢?”

夏冰洋脚步一停,盯着任尔东举到他面前的打火机默了一会儿,忽然把烟和打火机一股脑全都塞到裤兜里,转身在小区甬道边的一张木椅上坐下,一脸沉郁地盯着地面。

任尔东坐在他旁边,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道:“你脸怎么这么红,中暑了?”

夏冰洋面无表情地往他手腕上打了一下,把他的手打下去,道:“对,我中暑了,去帮我买藿香正气水。”

他现在心里很慌,需要安静,但是任尔东像只大蝗虫似地在他耳边嗡嗡嗡。不仅是任尔东,周围的人声和车声似乎都被放大了,像一阵风似的往他耳边刮,吵得他心烦意乱。所以他想尽快把任尔东打发走。

“等着,爹去给你买药。”

任尔东一向照顾他,知道他向来怕热,有时候难伺候的像个坐月子的小媳妇儿,于是他任劳任怨地起身去药房给夏冰洋买药。

把任尔东打发走,夏冰洋看着路对面绿油油的草坪发懵,脑子里全是纪征。似乎他又看到了纪征漆黑漂亮的眼睛,沉默又温柔的微笑,还能闻到纪征身上清新冷淡古龙水味道,他甚至能回忆起纪征在西装胸前左口袋别了一只黑色的钢笔,还有纪征掌心皮肤散发出的混合着冰片香的炭墨味。

纪征纪征纪征纪征他脑子里全是纪征的脸,纪征的声音还幻听似的在他耳边响个不停,乃至于他察觉到手机在震动时,已经迟了许久。

是纪征打来的电话,他看着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才恍恍惚惚地接通:“喂?”

那边淅淅索索响了一阵,纪征低声问:“在哪儿?”

夏冰洋回头看了看五号楼201朝后开的一扇卫生间窗户,道:“在外面,我不在徐辉家了。”

纪征虽然才回国不久,但因职业特性,他的人脉关系网发展的非常迅速,在各行各业都结识了个把熟人。而某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是他现在的客户,他能通过客户找到了栾云凤的律师,也能找到徐辉聘请的律师。

今天他就以徐辉聘请的律师助手的身份和律师一起到徐辉家里探访,但不巧的是徐辉不在家。接待他们的是徐辉的父亲。但律师拨通了徐辉的电话,纪征旁听了徐辉亲口讲述车祸发生的全过程。

现在徐辉的父亲和律师进卧室里谈一些不能为第三个人所知道的事,纪征独自留在客厅里,打通了夏冰洋的电话。

虽然律师和徐辉的父亲都在卧室里,但是纪征还是走到客厅窗前,刻意压低了声音,微微笑着问:“刚才吓到你了?”

阳光刺人,扎在背上像一根根针似的。夏冰洋弯下腰,手撑着额头,脑浆似乎再次沸腾了,烧的他满脸通红,思维混乱,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没有,刚才是怎么回事?”

纪征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在徐辉家里。”

初次之外也没有其他解释了,看来他和纪征得以见面的原因就是在同一时间踏入了同一地点。

确认这一点,夏冰几乎想要立即返回徐辉家里和他见面,但稍微冷静一想,他们刚从徐辉家里出来,有什么理由再回去便暂且按耐住了自己。

“你在徐辉家里干什么?”

夏冰洋问。

纪征道:“徐辉是车祸的唯一目击者,或许他能提供龚海强有没有调头的线索。”

“你见到徐辉了?”

“没有,他在外地,我和徐辉的律师见的是徐辉的父亲。”

夏冰洋想接着问他问题,但是眼前总是浮现纪征逆着一层淡蓝色的光,朝他微笑着走来的一幕,乃至脑袋里连带着整个胸腔里都乱糟糟的,思绪一时极乱。

纪征又道:“刚才听他说起车祸发生的全过程,和我之前了解到的差不多,没有出入的地方。我也试探着问过他,他很坚持龚海强一直驾车行驶在北面的单行道上。”

夏冰洋听着纪征口吻平静,逻辑清晰的分析徐辉说的话,心里竟有些怨念;他这么慌张,这么失态,但是纪征怎么能这么冷静?他们已经好多年没见了不是吗?

想起纪征的冷静,貌似刚才在阳台上发生的一幕并没有对纪征造成任何影响。这样一想,夏冰洋脑袋里静了一些,但心里却更乱了。

“喂?”

纪征好一会儿没听到他说话,以为信号不好,电话已经挂断了。

夏冰洋方才用力吞下一口空气,气息骤然变得有些堵塞,迟了一会儿才道:“嗯。”

纪征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镶着玻璃窗的红漆木柜子前,看着陈列在玻璃窗后的几张照片,低声问:“怎么不说话?”

夏冰洋把自己拨回工作模式,问:“那你找到线索了吗?”

纪征没答话,注意力忽然被面前的红漆玻璃柜吸引住了。

玻璃柜仅两米高,内有多个窗格和挡板。按照徐辉178厘米的身高,可推测出徐辉惯用上层第三层窗格,里面摆了一些物件。

那些物件在徐辉心中显然高于其他物品,所以被徐辉放在橱窗里,而且还是最显然的位置。

上有一张□□,一尊巴掌大小的纯银佛|像,当中立着一副相|框,内嵌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条宽阔干净的公路,公路两旁是晨光下的旷野,葱郁的绿草地上零散的立着几颗杨树,绿色的草地在阳光下闪着碎光,像一条波光粼粼的绿色的河流。

右下角印着拍摄日期——2011-07-21

“喂?纪征哥?”

或许是这张照片的拍摄水平过高,风景太过生动,纪征看得专心,迟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夏冰洋在叫他。

“走神了,不好意思。”

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纪征这样客客气气的和他说话,夏冰洋心里很不受用,低声嘟囔了一句:“没什么不好意思。”

纪征没听清楚,问:“什么?”

夏冰洋淡淡道:“没什么。”

纪征捂住手机,走到卧室门口,和里面的律师朋友说他有事,要先走,然后独自了离开徐辉的家。

小区甬道里很寂静,纪征快步走向小区门口,途中说道:“徐辉家里没有发现,看来我还得去找一趟曹武。”

夏冰洋道:“对了,说起这个曹武,我今早查过他,他现在不在蔚宁,跑几内亚盖房子去了。既然你可以找到他,那他的不在场证明充分吗?”

“还算充分,五金店老板和他的老丈人都可以为他证明,而且他还能说出来很多细节,当时我去找他找的很突然,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编造出那么缜密谎言的可能性不大。”

在阳光下坐久了,夏冰洋被晒的浑身皮肤紧绷又发痒。于是他站起来慢慢往前走:“什么细节?”

“他能说出在五金店逗留的时间,买的工具也能在老板记的账本上找到,而且他还在店门口捡了一把伞,那把伞也能证明他去过五金店。”

“伞?什么伞?”

纪征道:“说来也很巧,12年4月17号,718省道旧桥洞发现一具少女的尸体,这件案子你知道吗?”

纪征本是无心一问,因为12年洪芯案发时夏冰洋正在读警校,夏冰洋就算知道,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不可能亲身参与调查。

但是夏冰洋却吃了一惊,脚步蓦然停住:“718桥洞藏尸案?你怎么知道?”

纪征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怎么了?”

夏冰洋道:“我正在重查这件案子。”

“重查?为什么?”

“说来话长,你先说曹武怎么了?”

小区门口绿树成荫,纪征朝停在绿荫下的银色越野车走过去,停在车门前,抬手扶着车头道:“案发当天,曹武见过死者洪芯。”

“桥洞藏尸案的死者?”

“是,洪芯出事之前,曹武见过她。”

夏冰洋忙问:“时间?地点?”

“4月15号下午5点23分曹武到达五金店,当时他看到洪芯在五金店门口躲雨,大概5分钟后,他看到洪芯上了一辆出租车。”

夏冰洋迅速回想洪芯的遇害时间,洪芯死于4月15号5点到8点之间,如果曹武没说谎,他在5点23分看到了洪芯,那么洪芯的死亡时间可以缩减为5点23分到8点钟。

不仅如此,夏冰洋还抓住了一个关键的信息:“洪芯在5点23分上了一辆出租车?”

“是,我问过曹武车牌号,他说他记不清了。”

夏冰洋沉思片刻,道:“要找到这辆出租车。”

“出什么事了?”

“很乱,以后我慢慢和你解释,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这辆出租车,查清楚洪芯在5点23分之后的踪迹。”

纪征沉吟片刻,果决道:“好,我帮你找这辆车。”

话一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4月15号当天下大雨,国道上来回的出租车不计其数,怎么找一辆疑似洪芯生前搭乘的出租车?

这个难题,纪征想到了,夏冰洋也想到了。

夏冰洋发愁:“监控录像只保存两年,六年前的早就不见了,而且六年前718省道只有三个摄像头,国道入口,中心大十字路口和下省道的路口。”

纪征淡淡笑道:“我还可以看到录像,对我来说,桥洞藏尸案才过去四个月。”

夏冰洋便把方案说出来:“那你去蔚宁市出租车公司查他们的中控系统,12年起蔚宁市的出租车已经统一管理了,按规定每个乘客上车后都会被拍张照片上传到中控系统,但愿洪芯上的这辆出租车能在中控系统中找到。”

虽然已经有了方案,但是想要排查出这辆出租车依旧是海量工作量,并且一点捷径都没有。

“好,我知道了,有消息我会立刻联系你。”

谈话进行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说完了正事,夏冰洋又想起纪征的脸来,似乎还有话对他说,但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拖延了片刻,道:“谢谢你,纪征哥。”

纪征只笑了笑,道:“下次联系。”

夏冰洋拿着手机怅惘了好一会儿,现在在他终于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想着纪征,为什么一直忘不掉纪征。因为他在纪征身上一直寄托了一份感情,这份感情在肉|欲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份对纪征悠然神往的吸引力。他本以为自己对纪征不过是相见不如怀念的初恋式情节,但是他刚才见到了纪征,非但没有卸下一块心病,反而更加病重了。他这才顿悟,他小瞧了自己,也小瞧了纪征。

他一直都看不起为了感情这种事而牵肠挂肚的行为,觉得这种人简直俗气又暧昧,所以他一直都非常潇洒也非常冷酷,自认为可以一直潇洒一直冷酷。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在纪征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在心里暗骂自己俗气,骂自己暧昧。

明明已经没有话可以接着说了,而且纪征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结束通话的讯号,但是夏冰洋惘自出神,无意间用眼角余光掠了一片红色软缎似的柔光。

公园正中有一个小小的花坛,花坛里种满了一色的杜鹃花,7月份正是杜鹃花的花期,花开的盛极,在明灿的阳光下闪着光,红成一片。

夏冰洋朝花坛走过去,抬起左脚踏在花坛边沿,弯腰看着成片的杜鹃花,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这种红色的花瓣落在鼻尖上引起的一瞬间的冰凉的刺激。

“再见,纪征哥。”

他挂了电话,拣了一朵开的最鲜艳的杜鹃花折了下来,手指捏着花梗转了一圈,然后把手机屏幕当镜子照着,把杜鹃花的花梗插在胸前的衬衫口袋里,只露出鲜红的花朵。他的脸衬在杜鹃花鲜艳的红光里,很有几分冷俏的年轻男性美,值得所有贪慕男|色的年轻女孩爱他爱的疯狂。

他低下头闻了闻插在胸前口袋里的杜鹃花,再抬起头时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俗气暧昧的夏冰洋顿时消失了,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潇洒。

任尔东把车停在公园门口,按了两下喇叭。

夏冰洋大跨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利落的摔上车门。

任尔东把买来的藿香正气水倒进矿泉水里递给他,一抬眼看见他插在口袋里的杜鹃花,叹道:“宝贝儿,骚还是你骚,谁都没你闷骚。”

夏冰洋把水接过去喝了一口,然后懒懒地,略显轻浮地笑了笑:“闷|骚?难道我不是明着骚?”

“是是是,您天下第一骚。”

任尔东边说着,边点了两根烟,一根含在嘴里,一根递到他嘴边,问:“去哪儿?”

夏冰洋张嘴噙住,然后把后视镜掰下来,咬着烟头看着镜子向左右拨了拨中分的刘海,道:“去一分局,找党灏。”

他终于明白了,他的确喜欢纪征,但是纪征不喜欢他。

或者说,纪征对他的感情不是喜欢。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支队,任尔东在车里等着,夏冰洋自己下去找党灏。

任尔东不放心地叫住他:“嗳。”

夏冰洋叼着烟回过身:“嗯?”

任尔东道上下打量他一圈,道:“你小心点,你这个样子去找他,我担心他会揍你。”

夏冰洋说了句‘有道理’,然后扔掉烟头,系上两颗衬衫纽扣,还把插在胸前口袋的杜鹃花抽出来拿在手里,方才走进支队大院。

刚进院子,几个相熟的刑警都向他打招呼。

“夏队长。”

“夏队。”

“现在应该叫夏组长了吧。”

夏冰洋一路点着头,微笑不答话,忽听旁边传来狗叫,一名刑警手里牵着一条警犬跳下了警车。

夏冰洋吹了声口哨,警犬就威风凛凛地朝他跑过去,抬起两只前爪往他身上扑。

夏冰洋蹲下身,用力揉它的脑袋:“真乖,将军,坐,坐!”

警犬坐下了,看着他吐舌头摇尾巴。

夏冰洋把杜鹃花插在它耳朵上茂盛的毛发里,给它簪了一朵花,往警犬的脸上看了一看,耸着肩膀闷声发笑。

笑够了,他站起身问前来牵警犬的一名刑警:“党队呢?”

“刚才看到他去后院了。”

夏冰洋朝他抬了抬手,转身朝往后院走去。

党灏在后院篮球场旁边洗车,他开的是局里派的一辆黑色老牌吉普车,车身的磨损已经很严重了,但他依旧很爱惜,清洗警车的工作一向是亲力亲为。

“党队。”

夏冰洋站在车头旁,背着手笑着叫了他一声。

党灏正蹲在地上,拿着抹布擦轮胎条纹里的泥土,扭头看到了他,笑道:“小夏,稀客啊。帮我把搭在车头上的蓝色抹布拿过来。”

夏冰洋捡起晾在车头上的一块蓝色抹布,蹲在他身边,递给了他。

党灏接住,替换下手里已经脏污的抹布:“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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