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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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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开口问问他?”

“我看不能吧。”她想了一下才说,“我不认为从他那儿得到的答案能有任何意义。”

阿加莎的话有点劝诫的口气:“没有答案的事情,消耗着人的能量,让头脑受折磨。最好不要在心中存有太多疑问——我这是一种理想但不切实际的劝告,我知道。”

“不过,他人很好。”

“他确实长得很好看,个性也很好,你没说错。”

弗雷德丽卡想到阿加莎从来没有过男性访客,不管年轻的还是年老的,一概没有。“这让人觉得,莎斯基亚简直像是阿加莎单性生殖的产物。”弗雷德丽卡心想,“但是,不可能是那样的,因为肯定在某处有某个人。阿加莎会向我倾诉这一切吗?我挺怀疑这一点的。”

在阿加莎的起居室里,约翰·奥托卡尔正在教利奥和莎斯基亚玩一个小游戏——剪刀、石头、布。“我们必须同时伸出手,比出各自的手势。”利奥重复了约翰·奥托卡尔刚才那句话中的一个词:“同时。”约翰·奥托卡尔点点头,柔顺的金发滑到他眉毛上。他教两个孩子怎么摆出剪刀、石头、布的手势。平伸手掌和手指,是布;食指和中指做出叉状,是剪刀;握紧拳头,是石头。剪刀能剪碎布,石头能钝化剪刀,布能包住石头。这么简单的一个小游戏,让利奥和莎斯基亚玩得入了迷。他们玩的时候“性格”也显露无遗。利奥玩的时候,每次都变换不一样的手势:石头、剪刀、石头、布、剪刀、布、石头、布。莎斯基亚则耐心地连续好几次摆出同样的手势:布、布、布、布,然后突然出一个剪刀;又或是石头、石头、石头、石头、石头,剪刀。约翰·奥托卡尔笑着为他们俩记分。他对孩子们说:“我像你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玩过这个游戏,是跟我双胞胎弟弟玩的。”

“谁赢得比较多?”利奥问。

“没有人赢,”约翰·奥托卡尔说,“我们每次都是摆出一样的手势,完全没有差别。两个剪刀、两个石头、两个布。”

“那可没什么意思。”利奥嘟哝了一句。

“不是没意思,而是叫人生气。那简直不是玩游戏。”

“就像利奥和我在录音机里录下我们发出的噪声一样,因为我们俩只会一个劲儿喊c或b。”莎斯基亚若有所思。

“差不多是那样的,”约翰·奥托卡尔说,“我们以前也玩过用录音机录音的游戏。”

他留在那里,陪两个孩子静静地玩了一下午。他用剪刀剪下报纸上的树木,也帮孩子们把恐龙剪纸粘到剪贴簿上,还能和阿加莎、弗雷德丽卡轻松闲适地聊天。他留下来,吃了晚餐,把利奥哄上床,坐在利奥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床头灯照不到的地方,听弗雷德丽卡给利奥念《小灰兔》里的鼹鼠、小男孩,和一枚古老罗马硬币的故事。当利奥沉沉睡去,约翰·奥托卡尔跟着弗雷德丽卡来到她自己的房间,他拉下了百叶窗,抚摸着弗雷德丽卡的肩。弗雷德丽卡原本做着事情,这时也不得不转向约翰·奥托卡尔,望着他,他把手放在她的颈项上,好吧,她接受了;他把手放在她的臀部上,好吧,她也没抗拒;他把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把她的身体拉近自己的身体。他温热的皮肤贴近她,温暖了她,像突然间把她点亮,像一束可感的光线从她脊背上疾掠而过。弗雷德丽卡身体向后仰,让自己的嘴唇离开了他的嘴唇,沙哑地说:“这不公平。”

“什么?是什么不公平?你在担忧些什么?你不需要担忧,你不可以担忧。”

他正尽其所能,让自己和她两具衣衫整齐的身体合而为一。

“我们不能这么做,这里有利奥,利奥还在睡着。我不能和你,你不能和我……”

“好,那你坐下来,静静地和我坐着就好。静静地就好了。”

他们坐到了沙发上。未被满足的欲望令他们两人微微颤抖,那是一种欣悦的颤抖,他们沉浸其中。他们没有脱彼此的衣服,他们没有做爱。所以,当利奥睡到一半,迷迷糊糊走进来说睡不着的时候,就不会遇到意外的情形,也闻不到刺鼻的汗味,更看不到他这个年龄不该看到的成年人的性器官,取而代之,利奥看到的是一个高大的穿着小丑般毛衣并且正微笑着的金发男人,还有一个瘦弱的穿着巧克力色衬衫和紫丁香色裤子的红发女人。

约翰·奥托卡尔和弗雷德丽卡没说什么话,就挨着彼此,这么坐着。子夜,约翰·奥托卡尔要离开了。弗雷德丽卡送约翰·奥托卡尔出门,在门阶上,弗雷德丽卡说:“利奥下周末不在这里,你可以过来。”

“我不能来。”一开始,他似乎准备在留下这句话后,转身便走。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得去一个宗教静修活动,是我参加的一个组织举办的。成员有的是贵格会教徒,有的是从锡兰来的,还有几个是医生。你看,连医生也来参加了,所以这是一个新的尝试。我——我有时候会去参加他们的活动,这次他们也请我参加了,就是下个周末,我答应要去了。”

“去哪里参加?”弗雷德丽卡问。但她不敢问:为什么参加?

“这重要吗?我们会去一个叫作坦格尔伍德的静修所,在白金汉郡的一个贵格村,叫作四便士村。我知道这一切听起来太矫揉造作,但这些名称不重要,这些字眼也不重要。如果非要让它们显得重要的话,那么我可以改用别的描述方法。重要的是,我其实想告诉你这些事,但我又怀疑,你不会想听我说这些事,你不会想知道这些事。你对宗教没有兴趣。”

“但我对宗教并未抱有敌意。”

“真的吗?你先思考一下,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想法,告诉我你对宗教所持的想法。基本上,在相当一部分情况下,可以说在一大半的情况下,连我自己对宗教都怀有敌对心理。但无论怎么样,宗教就存在于你我身边,这一点你无可否认。”

“我没有要否认。”

他看着她,像看着世界上最伟大的反对派人物一样。他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件事,毕竟根据指令,我就不应该告诉你这件事……”

“约翰!”

“你看吧,你明明不想听。”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果你什么也不告诉我的话?”

“我们根本不应该开始这个谈话,都是我的错。过来,让我抱抱你,别说话。这样是不是好多了?现在我们拥有的这一切才是真实的,不管这是什么,这是真实的。”

她敏感的身体这次倒没有像以前一样因激动而产生刺痛感。他轻抚着她的背,像让一把火循线向下延烧,那把火抑郁地冒着火星。他把他温暖、缄默的手遽然插到她两腿之间,轻柔地握住她的下体,静待着她的悸动,静待着她浑身紧绷着的肌肉一点一点松弛下来。他说:“这是真实的,记住了。现在,我走了。”

他走了。

大致上,弗雷德丽卡因为约翰·奥托卡尔和利奥拥有了一次公开、互不妥协的见面而欣慰。这更多是因为她不希望她和约翰·奥托卡尔保持这种不能见光、不能言说的暗中往来,而不是因为她想让她的情人和儿子达成一种特殊的互谅的良好关系,她也不想将约翰·奥托卡尔引入任何某种试探性的三人关系——男人、女人、小孩。“没人会愿意那样做。”弗雷德丽卡想,“我只求事事简单、和谐。”所以,后来约翰·奥托卡尔又来了好几次,而如果刚好利奥、莎斯基亚、阿加莎都在场,弗雷德丽卡都会尤其得意。他们一群人有次还一同出行,去了自然史博物馆,两个女人、约翰·奥托卡尔、小男孩、黑发小女孩,第一次集体去一个地方。弗雷德丽卡感到一种谨慎、稳定又成熟的关系正在形成。有天晚上,在餐桌上,弗雷德丽卡问利奥:“我们请约翰·奥托卡尔一起来过篝火之夜好不好?”

利奥很直接地回答:“不好。我不喜欢约翰·奥托卡尔。”

“哦,利奥,为什么?他还教过你玩剪刀、石头、布……不是吗?”

“当没有人在看的时候,他总是扮一个可怕的鬼脸来吓我。”

“不会吧……”

“他就隔着玻璃窗扮鬼脸,他扮鬼脸的时候脸都发白了。那些鬼脸很叫人讨厌。”

“他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做呢?”

“而且我也不喜欢他的气味,他身上有一股恶心的气味。”

“利奥!”

“是你问我的。明明是因为你问我,所以我才回答。如果你想请他来看篝火,那么你自己邀请他。希望在广场上的时候,他的气味不会那么刺鼻,搞不好跟烟或什么混在一起,更难闻吧。”

“如果是你的意愿,我不会邀请他的。”

“我没有什么意愿。你问了,我就说了。我反正说了,他臭气熏天。”

弗雷德丽卡考虑要不要跟阿加莎讨论一下——弗雷德丽卡想知道利奥是不是故意跟她唱反调的。利奥口中说的约翰·奥托卡尔的气味,会不会是她和约翰·奥托卡尔做爱时发出的气味,不小心被利奥闻到了,不过,弗雷德丽卡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和约翰·奥托卡尔已经尽可能谨而慎之,应该不会被利奥发现蛛丝马迹。或许是利奥凭空胡说,他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最适合骂人的话说了出来——这倒是挺伤人的,挺有泄愤效果的,如果利奥真有心那么做的话,自此以后,弗雷德丽卡再联想到约翰·奥托卡尔,就完全无法把他和利奥所说的臭气割裂了。这臭气,到底是真的,还是幻想出来的?如果是幻想,那么,来源是什么?弗雷德丽卡想不通。

篝火之夜降临了。阿加莎和弗雷德丽卡得到了邻居贾尔斯·安普尔福思和太太维多利亚的拜访。安普尔福思夫妇住在哈梅林广场拐角处一栋漂亮的白房子里,他们家的花盆箱被哈梅林广场爱捣蛋的孩子们砸坏了,但他们新换了维多利亚风格的敞面式百叶窗,而且门把还是擦拭得锃亮的黄铜把手。贾尔斯和维多利亚也想和哈梅林广场中所有的居民一道过个狂欢的篝火之夜,他们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至少不被其他居民们排挤,毕竟他们是中产阶级家庭的代表,当地的工党势力对中产阶级家庭极尽排斥,不过,有些工党党籍的地方议员,却在伦敦东南部的一些贫瘠和沉闷的广场住宅区里把他们的住宅装修成颇有中产格调的排屋样式。贾尔斯是个建筑师,瘦削精干,总是一脸歉然的样子;他灰扑扑、乱蓬蓬的头发和掩盖在一副角质框架眼镜后的眼神,的确让他想重建、美化、拯救哈梅林广场上所有丑房子的坚毅决心表露得不那么明显。维多利亚则是儿童精品店“碎衣、标签、紫罗兰长袍”的店主,这家店不仅名称特别,选址也特殊,它莫名其妙地坐落在哈梅林广场商店街一排店铺中,夹在一个脾气不好的伦敦东区佬儿开的蔬果摊和一个巴基斯坦药剂师开的药房中间。她店里卖精致可爱的儿童洋装和小羊毛衫,还有一个海绵填充玩偶专区,那里是一些柔软又充满弹力的狮子、老虎和北极熊,一个个带着笑嘻嘻的表情,全都是维多利亚自己缝制的。贾尔斯特别想与阿加彭斯及厄特两家人交朋友,这两家是整个哈梅林广场失业者人数数一数二多的两个母系社会家庭,他们合住在哈梅林广场17号那栋挂着织锦窗帘的房子里,只有窗帘看起来堂皇。他们实际上是没有家具、没有地毯的,但偶尔从他们家的窗口能丢下几把破椅子,其中有几把椅子今天成为了哈梅林广场篝火的基座。维多利亚自制了一些热苹果酒,里面有浮浮沉沉的小苹果块儿,她还做了一些深色的、烤过的、黏糊糊的太妃糖,很担心没人要吃,所以不敢端出来。阿加莎对她说:“你不端出来,怎么知道别人会不喜欢?况且,英国人没有不喜欢太妃糖的。”贾尔斯和维多利亚走出来了,但更多的中产阶级邻人都先在各自家中的百叶窗后面观望、躲闪了一阵,直到整个节庆正式开始,才慢慢走出屋外。基兰·厄特看大多数人都来了,就点燃了铺在柴堆中央那块被汽油浸泡过的棕色大纸板,一丛火焰向上猛冲。烟花在各个区域施放,于是夜空中出现了红色的发出嗞嗞声的光束,绿色的火花喷水池,银色的间歇喷泉……不绝于耳的爆破声,五颜六色的火花,让哈梅林广场上的夜空格外热闹、绚烂。弗雷德丽卡帮利奥搬出他一整盒的罗马焰火筒、维苏威火山喷泉和孔雀烟花,利奥和莎斯基亚举着手上的小花炮,神情庄重地摇晃着。人在叫,火在烧,篝火烧得越来越旺,火光也越来越强。人们一个接一个从家里走出来,驻足在街上,观看篝火;孩子们边跑边尖叫,还躲在广场中停放的车后面玩捉迷藏;维多利亚·安普尔福思鼓足勇气端出了她做的太妃糖,果然得到了每个人的喜欢,大家开心地享用着她的手艺。受到了鼓舞的她,索性搬出紧固的折叠桌,布置成一个小摊位,放上她做的热苹果酒和红色、绿色、蓝色的做工精细的珐琅马克杯。天空中布满褐色的积雨云,感觉再过一阵子,银色的如箭一般的雨丝就会洒下来,一团蓝苍蝇也嗡嗡地飞来飞去。那个假人——克莱门特和萨内做的那个假人——在点火前就被固定在柴火的顶端,事实上是假人安坐的烂得不像样的藤椅被牢牢固定在柴火上,假人则被绳子和旧的羊毛线捆绑在藤椅上。“简直像德鲁伊教的献祭。”阿加莎说。那个假人懒洋洋地瘫坐着,脸上挂着微笑,火还没有烧到它身上。“幸好今晚没有什么风。”贾尔斯·安普尔福思观察了一下天气说,“但这场篝火对哈梅林这个小广场来说还是太大了一点,我们应该把水桶装满水,准备在一旁。”

“肯尼特太太一如往常,早就把胶皮管连到自家厨房的水龙头上了,”卡萝尔·厄特仰头从手中的瓶子里喝了一大口啤酒,接着说,“去年两个孩子不小心把头发烧焦了,还有一辆车的漆被弄花了。”

“不知道那辆小奥斯汀是谁的?”维多利亚指着不远处树下一辆奥斯汀小轿车说,“那辆车总是停在这儿,但没见过任何一个邻居驾驶它。”

弗雷德丽卡端出一篮烤栗子,也受到邻居们的喜爱。利奥撒娇说想要吃一根香肠,弗雷德丽卡说:“别胡乱要东西。”

抬起头,天空像一块爬满了红色大蛇的金色草地;大蛇退去后,天空又被银色的蕨类植物的巨大叶片给遮挡住了;须臾间,具象的图案没有了,天空在靛蓝色、橘色、乌贼墨色、亮黄色和鲜红色之间更换着色彩。

人们啜饮的饮品也多种多样,有的喝热苹果酒,有的从一个有开关的酒桶里往塑料杯里倒红酒喝,有的喝瓶装麦芽酒,有的喝不含酒精的软性饮料,有的把可乐和朗姆酒掺着喝,有的喝甜雪利酒,有的喝荷兰蛋黄酒。克莱门特和萨内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串串的中国鞭炮,布赖恩·厄特把其中一串挂在一根树枝上,树底下停放着的就是那辆不知道主人是谁的小奥斯汀。鞭炮被点着了,噼里啪啦地轰炸、爆裂、巨响、扭动着,利奥一下子给吓哭了,人群中有一个蓄着两撇胡子的秃顶矮个男人大喊起来:“小心我的车!”

篝火冒出了滚滚浓烟,哈梅林广场烟雾密布,人们如果站在广场一端,根本看不清另一端。人们在广场边缘,牵起手来高唱《噢,我心爱的克莱芒蒂娜》 [4] ,不知为什么,英国人时不时能从记忆中把这首歌翻出来唱一唱。烟雾渐渐消散了一点,透过烟雾,弗雷德丽卡看到了广场另一端的约翰·奥托卡尔,约翰·奥托卡尔之所以显眼,是因为他又穿上了那件色彩丰富的拼贴式羊毛衫;他正弯下腰来点燃什么东西。看到弗雷德丽卡正在看他,他直起身来,隔着灰蒙蒙的烟雾向弗雷德丽卡挥手。她不顾被熏疼了的眼睛,绕了一大圈,来到约翰·奥托卡尔身边。约翰·奥托卡尔点燃的东西没有立即在空气中烧得热烈奔放,也没有射出炸裂的光芒。那堆摞起来的东西烧得死气沉沉,围绕着边沿烧成一个圈,发出蓝色火苗,像一个蓝色的大兜帽。

“我在烧书。”约翰·奥托卡尔说。那是一个新的艺术形式,其实就是把书烧掉而已 [5] 。弗雷德丽卡厌恶烧书的行径,不过,约翰·奥托卡尔烧的都是俗艳的平装本。最顶上烧着的那本,封面上有个头颅渐渐消失的女郎,双乳挺立,冲破了身上的黑色蕾丝;下面垫着的一本,也快被烧着了,是保罗·田立克的《我们存在的根基》,这本书下面的是伍尔维奇主教的《坦对上帝》。

“我真的不赞成焚烧书籍。”弗雷德丽卡有点不悦。

“这就是烧书的意义所在啊,”约翰·奥托卡尔说,“没有必要烧别人毫不在意的东西。”

他举起一个盛满墨汁般饮料的玻璃杯,向篝火上的假人致敬。

“这杯酒是敬它的。它的主意再明智不过了,统统爆炸吧,从底炸到顶!然后就会有重新过上真实人生的机会!神在烈焰中浴火重生!”

“你喝醉了。”

“不不不,你才喝醉了呢。来,我们跳舞。”

他走入肩搭着肩跳舞的居民中,成为链接的一环,把另一只肩膀留给弗雷德丽卡,让她勾上自己那只肩,一起跳舞。弗雷德丽卡刚好能闻到他腋下的气味,呛鼻、发酸,还有另外的气味——浓重的熏香,是宗教仪式里使用的那种香,混合着麝香,还有甜腻到不行的香水味。弗雷德丽卡试着推开他,却被他越勾越紧。弗雷德丽卡仰头看着他的后脑勺,看着他篝火映照中红润可爱的面色。

“快,跳起来啊。”

烟雾弥漫,篝火熊熊,弗雷德丽卡惊见——广场另一边,也有一个约翰·奥托卡尔,穿着同样的多色羊毛衫。

弗雷德丽卡觉得没有通过对自己的一个测试,她可能一直期待着自己搞砸那个测试。

像小小的黑孩子一样,小小的白孩子的脸也熏得乌漆麻黑,像小恶魔一样逆时针方向横冲直撞着。约翰·奥托卡尔终于死死地钳制住弗雷德丽卡,把她拥在自己的左胸前,哈梅林广场的居民们喝得醉醺醺,一团和气,他们勾肩搭背地摇晃着、歌唱着——“我们一起真诚地举杯,友谊地久天长!”

[1]  盖伊·福克斯之夜是指每年11月5日在英国各地举行的庆祝活动。

[2]  战争指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

[3]  《董贝父子》(dobey and n),是狄更斯的代表作之一。

[4]  《噢,我心爱的克莱芒蒂娜》(oh clente),美国西部民歌。

[5]  烧书(skoob),为了表示对书籍泛滥的抗议和对书籍崇拜的讥讽,而将书籍焚烧掉的行为,“skoob”是“books”(书籍)的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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