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风陵园·围杀之局(九)(1/2)
一具白骨当空而坐, 无数魂魄灵体塑成血肉的一部分,漫天血色与绿光交杂,光怪陆离。
五个人在它面前像蝼蚁一样渺小。
“这东西就是樊家家主樊肆?”
姜别寒抬头仰视, 整只剑鞘在嗡鸣。
长鲸出鞘, 剑光刺穿白骨右脸,骨骼皴裂声震颤天幕,没过多久,滚滚而来的黑烟凝成八股粗壮结实的黑绳,再次将那个洞补全。
剑光在巨大的骷髅头四周飞驰,不论劈斩得多快, 蜂拥而来的黑烟总能将缺口补得密不透风。
血肉像不断累叠的高楼, 已经筑到了白骨腰际。
长鲸剑已经折损一次, 方才又疲于奔命, 此刻剑光不复出鞘时的凌厉, 如倦鸟归林,回到剑匣。
“你杀不死它的。”叶逍仰面躺在地上:“等这东西完全成了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便是半个地仙,谁都杀不了他。”
“这些魂魄,都是……死掉的人?”
“你以为她们养蛊是为了好玩?”叶逍森然一笑,两条腿正在溃烂,像烧完的骨殖:“每一寸肉体,每一根骨头, 都由这些人来铸就……当然也包括我们。”
—
满树小铃铛无声晃动。
这些小铃铛是姜黄色的浮屠花,干朽的树皮像一张张尖牙利嘴, 正发出龇牙咧嘴的呼噜声,凶狠地警告试图靠近的两人。
“阵眼就在这里?”白梨已经被练出一身胆,能做到熟视无睹, “我们要把树砍断吗?”
薛琼楼不苟言笑:“退后。”
他伸出手,像托举一片白云,轻飘飘往上一抬,浮屠树发出凄厉的嘶鸣,地面寸寸崩裂,虬结的树干暴起,根须宛若蟒蛇缠作一团。这些根须下竟悬着无数骷髅骨殖,咯拉作响。
继而一挥袖子,整株浮屠树也倒飞出去,在风中肆意飞旋。
地面出现一个漆黑的漩涡,污血如泉眼里的水喷薄上涌,血流满地。
白梨仿佛预见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我们不会要跳下去吧?”
“没错。”他转过脸,饶有兴味地微笑:“害怕的话,在上面等着。”
白梨想说我一个人会死吧,他又加了一句:“没人有空管你。”
白梨:“……”
她还真是个实在的龙套,一旦脱离了主角团,存在感便低到尘埃里。
薛琼楼没废话,一步踏进漩涡,像踩进一座满是淤泥骸骨的坟堆。少年干净的白衣和这片污血相比,有如云泥。
够狠。
白梨深吸一口气,紧跟而上。
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周身像撑起一个保护罩,这些污血骸骨朝她涌挤而来,又沿着一片透明的壳儿滑落。一路坠下去,像一只场景飞速交替的万花筒,奇景纷纭。
双脚安然无恙地触到地面,一条冗长的甬道展现在眼前。
阴森的寒意从甬道深处涌出,薛琼楼洒出五枚白子,将前路照得通透明彻。靴底踩在青石板路面,阵阵沉闷的回声萦绕在耳畔。
墙壁上依次挂了一排壁灯,以白骨制成,血迹斑斑,形状五花八门,有的像头颅,有的像交叉的双手,还有的甚至是一整具躯干,油灯便置于肋骨内,无声地诉说出一股阴森森的扭曲感,像变态的人体展览馆。
一名红裙少女亭亭玉立,撑着一把绿莹莹的油纸伞,背对着两人抹眼泪,哭得如泣如诉。她转过脸来,竟然是先前那四胞胎姐妹中的一个,面庞稚嫩纯真,不含半点矫揉做作之色,无助地朝薛琼楼伸出手:“带我回家吧……我好想回家……”
还没接触到他衣袍,便像冰块靠近火炉,瞬间融化。
左侧的白骨壁灯下,又蹲着个瘦骨伶仃的小孩。
身后有“呲呲”声,白梨低头一看,一条血红的长舌像滑溜溜的蛇一样,蜿蜒到她脚下,卷上她的脚踝。
薛琼楼突然感觉自己袖子被抓住。
她以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歪斜着立在原地,惊恐至极以至于无法出声,指了指脚下。
薛琼楼抬手将那小孩挥到墙上,化作一团黑烟撞得粉碎。
脚踝上似乎还残留着黏糊糊湿哒哒的感觉,她轻轻揉了揉,平复一下骇然的内心,又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我们继续走……”
一道白影兜头罩上来,将她笼在里面,有泛着兰麝香的暖意,白梨没说完的话噎在喉咙里。
什么东西?!
她扒下来一看,是一件雪丝外袍,握在手里像一片轻逸的雾。
少年身上便只剩了一件绑着束袖的中衣,少了这件拖泥带水的宽带褒衣,看上去更挺拔,和初见时一般,像一片薄薄的刃。
“我不习惯等人。”
他没等说完转身便走,轻车熟路,满脸正经事正经办的神色。
接下来的这一段路途,想靠近白梨的鬼魂碰到这件法袍,悉数融化。剩下脑瓜机灵的,见接近白梨不成,转头蜂拥涌向薛琼楼,随即啪叽几声被打进墙壁。
一条河流横亘在眼前,浓黑河水无风起浪。
走近了才发现,河渠里那一片黑色波浪压根不是水,而是无数挣扎扭动的魂魄,彼此黏成一团。
白梨在岸边站定,立刻有手臂伸出来,五指钉在岸上,抓出五道白痕,摸索着想把她拽下去。
“这样还怎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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