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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完结章(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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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生这一生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撒谎。他的世界由谎言堆砌,大大小小的骗局一个套着一个,有的时候骗人的话说多了,自己不免会迷茫,也曾想过在这些谎言之中哪个谎言是心中的盼望,哪个谎言是迫不得已,最后想来想去,以上那些都没有最可笑的谎言记得清。

而在陈生所有的谎言中,最可笑的分别是——

曲清池上辈子是个女人

曲清池上辈子情人无数

曲清池上辈子与他没有过深的接触

这三个谎言如果是不了解曲清池的人听到,许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要是了解曲清池的人听到,肯定会忍不住捧腹大笑,毕竟以曲清池的性格来说,他根本不可能去养什么后宫。

在这个理智的疯子眼里,除了陈生以外的人只是待宰的走兽,脾气不好的陈生更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他们两人在一起曲清池别说养情人,就是看向别人,陈生都会拿捏他很久。

还有,曲清池特别喜欢跟陈生接触,要他不和陈生亲近大概是他做不到的事情。加上他这人早前受到的打击过多,思维不似常人,不好掌控,故而当陈生说出与他并无过深交流时,曲清池就收到了陈生的暗示,知道陈生在撒谎。

这完全是个不攻自破的谎言。

过于了解彼此的两人都清楚这些话的可信度有多少。陈生想,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曲清池肯定有笑他。毕竟要曲清池什么都不做,只与他躺在床上拉着手过日子怕是痴人说梦。但曲清池不知道的是,不管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做不做什么,陈生都觉得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就是好的。

陈生想要护他周全,想要他与虚泽走出被人安排的怪圈,陈生想要他拥有正常的人生,不是作为一个影子,不是作为一个弃子,不是做一个紧跟过去却又被所有人抛弃的人。

陈生不喜欢曲清池一直在为杀死虚泽做准备,也不喜欢曲清池看淡生死的态度。但这些话陈生没有立场说出来,他也知道在曲清池变得不像虚泽的过程里最大的推手就是他。

就像是他曾说过,舍不得的话谁都有,可舍不得的路他们不能走。

他们一个是即将失去自我的天龙,一个是被手臂盯上的先主,即便想什么都不管,等着他们的路也不会长久。

别说长久,最后他们甚至可能成为另一个威后重檐,成为两两相望不如两两相忘的怨侣。

而这个浅薄的道理曲清池自然也懂,所以他们从未想过成为拉着对方跑掉,去做一个什么也不管的先主。

老实说,过于理智其实有时候并不好,会少了很多生活中的冲动乐趣。可上了年纪的老人无法鲜衣怒马,身上的重担更是拖着他们,让他们即便相处也不敢轻易吐露心声。有时目光对上,想说的话都要压在眼底舌下,绕了几圈,在闭上嘴巴。

不过不管前路是否平坦,他们都会互相搀扶,慢慢地离开陡峭的山路,从不会指责爱侣选错了路口。

至于陈生早前认为曲清池是女子的想法,不过是想要迷惑规则,让它即便是窥心,能看到的也只是这段错乱的过往。

他要让规则一边认定他是日桥,一边认定他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他要让规则认为进入剑身的曲清池身上,残留着威后压在日桥身上的力量,要规则错以为他之所以认为曲清池是女子,是因曲清池身上残留着威后的力量,让规则错以为他的体内也有尊上残留的力量,这才会看错。

他在前期装疯卖傻,在后期规则不能再阻止他的时候露出了偏执的一面。

他将那些未来注定害人的恶徒杀死,以此树立自己心狠手辣的反面形象,让规则无法忽视他,让规则害怕他的“重生”。

他无所不用极其地算计规则,然而直到今日规则都不知道他早已没了身为尊上的力量。他如今之所以能动用一些术法,不过是用了虚泽的那套开山卷。若是没有虚泽和曲清池护驾,他许是走不到今天。

就像是他为陈生那时,夜里上门的婆婆陈五等人都是来自海洲一样。其实在很早以前,作为战败方的金羽一党就消失了。

时过境迁,人死如灯灭。拼力撞毁神柱给日桥布局留下机会的金羽没有留下任何子族,背靠宁州的日桥也早已失去了其他助力。如今在这世间,能以神兽身份出现的多数都是虚泽一派。

现今世人皆知陈家的陈五是神兽食尾,但世人不知,那位跟随着重檐的女将军月婆有一个孩子名叫食尾。

那位来自海洲战功赫赫的女将军在重檐死后一直跟随着虚泽,又被虚泽安排到陈生的身边。

在那段不曾被规则重视的过往里,陈家那位被陈生尊称婆婆的人就叫月婆。毕竟陈生是尊上,能被陈生尊敬的人必然是辈分高过陈生的人。而放眼天下,如今能高过陈生的老辈人只有来自重檐那代的旧人。

加之陈生院子里的年鱼是龙,能拖住年鱼身躯,养得了年鱼的那位无牙婆婆自然就是龙族。

只不过要是陈生不说,想来规则不会相信虚泽会给他送人;要是陈生不承认,规则更不会相信有人可以胆大到以凡人之躯进入天龙的身体,挑衅初代留下来的力量。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今规则已经被他压制,他可以奔向另一条道路,彻底了断这些磋磨人的麻烦事。

其实,陈生最不喜欢麻烦了……

想到这里,陈生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苦笑。

他慢慢抬起双手,无数大小不一的晶体出现在身侧,只待神海翻涌便能穿过规则的身体,将它钉在地面,断绝了它继续反抗的能力。

晶体简单地压住了规则。

在陈生的脑海里,规则弱小得宛如一只蚂蚁,它再也翻不起一点风浪。而望着躺在地上的规则,陈生心中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他想,他要赢了。

然后呢?

他半阖着眼,眼球向左侧移动,停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心中有一种空荡荡的、无法言说的落寞。

他是要赢了,可赢了之后呢?

他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看着自己布满细鳞的手臂转过身去,只觉得没有什么之后。

与此同时,云城之中,骸骨之内,那条美丽又威严的白龙微微移动,那双紧闭的眼睛在天将放晴的时候慢慢地睁开,露出了淡蓝色的微光。

一旁的虚泽见此果断地闭上眼睛,察觉到陈生的意图他抛弃了云馜的身体,不知都有什么打算。

心里清楚虚泽为何要走,曲清池将剑收好,侧目看向陈生。很快,石块掉落的声响伴随着灰尘而来,躺在檀鱼尸骨中的龙身慢慢移动,有意抬起龙头向空中飞去。

龙的呼吸声在骨堆中一点点加重,引起人心底对巨大生物的抵触与惧怕。不过因龙身在云城放置多年未曾处理,所以此刻陈生移动的速度不快,慢吞吞的样子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曲清池以慢步的姿态都能很快跟上陈生的步伐。

手中的盏目还是没有得到看重,曲清池漫不经心的拿着剑,平静地看着天龙飞起,只听到那龙用低沉的声音叫到——

“山河镜。”

陈生在叫山河镜。

那声山河镜传得很远,惊扰了坐在云海上的人。

郭齐佑四处看了一圈,将目光放在日婼的身上,不解地问:“什么叫另一个你?”

日婼站了起来,朝他招了招手,却在他疑惑上前时压住了他的神识,五指成拳抵在了他的胸口。

郭齐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被日婼控制住的人就像是傻了一样,再也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等控制住郭齐佑,一脸严肃的日婼转而注视身侧的水面。不多时,云海上方翻涌,一个巨大的石像从水下出现,身上披着由流水做成的披帛,皱着眉看向日婼。

化作石身的山河镜见日婼挟持了郭齐佑,叹了一口气,说:

“我以为你只是想跟他聊聊,没想到你是要以他要挟我。”

日婼不理山河镜的指责,只问:“他要做什么?”

山河镜说:“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日婼不死心,继续追问:“骗了规则后他还有什么打算?”

山河镜见她执意要知道这件事,犹豫地说:“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未必想你知道这件事。”她说完这句,见日婼还是没有放弃的打算,特意说了一句重话:“这个世界的日婼已经死了。而你……不在我们的计划里。”

听到山河镜刻意提起这件事,日婼垂下眼帘,抿了抿唇。

其实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日婼死了。说实话,另一个自己的死亡并未让她感到惊讶。

她们这群夹缝生存的人想要脱离手臂与规则,注定要做出改变和牺牲。

和日桥往返于各个转世之间迷惑规则不同,这个世界的日婼将目光放在了手臂身上,心说不管是人间还是海洲,威胁日桥和虚泽的存在都要清除。

现今虚泽被困,规则无法干预凡尘,日桥斗规则,云馜和日婼奉命一直按照虚泽的安排,进行改朝换代的行为。他们努力控制未来历史的走向,尽力贴合上一个时期的背景,刻意打造虚假的重复五千年,以此迷惑敌人。

可这样远远不够,日婼心里清楚,一旦人间有帝皇运势的人被选为人皇,就会有手臂留下的正皇气立为卫龙令进入皇室的身体,从而形成一种可以对抗海洲、无效尊上能力的力量。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如果规则消失,手臂拿回了自己的权利,那么背靠手臂的人皇会对上三界做什么并不好说。

因此人皇的存在对尊上和海洲而言是威胁。

是以,在陈生的灵魂前往其他转世的时候,守着他和虚泽的日婼下了一个决定。

她想,如今大妖没了,只要她生下一个有着尊上和皇族血脉的孩子,并在下一个朝代结束后,推这个孩子登基,她便可以借由尊上的血脉了断手臂最后的外力,拿走悬在尊上头顶的刀。

而按照原来的历史线,这代有一个沈家祸乱朝纲,沈家的贵妃是前朝消失的最大原因。

日婼与云馜躲在终结这个朝代的沈家,一边照料着陈生,一边考虑此事的可行性。好在规则对一些细微的变化并不看重,因此日婼这位龙女可以顶替那位毁了这个朝代的沈贵妃,成为冒名的祸国妖妃。

她决定前往,临走前,云馜问她为何不让海洲其他人来替她。

日婼想了想,只说——

“嫁给皇室是我的决定,我不会因为我不喜人皇,便把这份差事推到其他人的头上。”

“我要做的事我可以自己承担。”

坐在妆镜前的她如此说着,没有大操大办,没有十里红妆,那曾经备受宠爱的龙女殿下像是一个礼物一样,只坐上了一顶小轿子,被云馜送到了皇宫。

没能嫁给心爱的人,没有早前日桥规划的风光无限,没有金羽和虚泽的送亲撑腰。

作为上三界最后的小殿下,日婼嫁的甚至还不如上三界的一个普通神女。

日桥归来时正好赶上叛军攻入皇城的那夜,他没有在沈府看到日婼,最后才听说皇城内有一个沈贵妃。

那时正是冬日,隆冬夜里温度极低,狂风刮过,冻的人眼泪都要流下来。雪花纷纷扬扬,铺满了可见的道路,埋上了前人的脚印,加重了后人的脚步。

那夜归来的日桥在夜里扶着墙壁走了许久,他想要接回日婼,可飞来的雪花打在眼睑上,吹得他睁不开眼,绊住了他的步子。最后,走到宫墙下的日桥听说日婼与废帝死在了皇城。

不知是不是相处来带的感情让人变得愧疚无措,或者是对废帝真的上了心动了情。叛军攻城的那日,废帝差人带日婼离宫,并未与日婼商讨,一个人死在了勤政殿。

听到这个消息,日婼一把火烧了皇城,抱着废帝的尸体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一个儿子,为这场骗局赔上了自己的命。

是以,这个世界的日婼早就死了。

这点谁都知道,只是谁也没有提过。而在日婼死后的一百年,因为主次世界崩塌将近,多个世界错乱起来,导致其他平行世界的人穿越到镜像世界,成为了一个个没有身份的“心魔”。

当然,这些心魔中也包括了平行世界的日婼。

日婼来到这里,阴差阳错的被执凤所练的画关了起来。就这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日婼一直留在执凤的画中,直到她在画里看到陈生,这才跟着陈生走了出来……

过往在此刻停住,平心而论,山河镜的说法确实伤人,却也是真的。

要不是在介意自己算不得陈生熟悉的那个日婼,平行世界的日婼也不会长留画中,不会不好去见陈生。

一如大多数的心魔一样,她曾经也因为我非我的问题困惑许久。

不过如今的情势与过去不同,她没有深思的时间。

不再迷茫的日婼道:“所以呢?”

没想到她如此淡然,山河镜身体一震。

日婼不让分毫,“你说的事我都知道,可我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日婼对我而言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我只知道,我父日桥,我不会对日桥的事不管不问。不管我是哪个我,作为日桥的女儿,我都有可以问的立场。

因此我再问你一遍,他要做什么?”

山河镜见她态度坚定,在陈生喊她的那一瞬间说:“他要死。”

“因为规则?”日婼并不意外的问。

“不全是,”话到这里,山河镜彻底离开水下,她面色平静道:“通过虚泽你应该知道了这边的情况。如今主世界闭合在即,如果不能很好的处理掉这个世界的人,会导致多个世界消失。而他若是想要处理掉这个世界的人,他就不会费这么多的心思。”

日婼问:“他找到了什么解决的法子?”

“他有意顶替镜像。”

“怎么顶替?”

“他跟我说过,镜像是可以被替代的。”

日婼完全被这个说法惊到了,“你什么意思?”

山河镜想起陈生找到她时说过的话。记忆里的陈生背对着她站在河边,身侧波光粼粼的水面接住温暖的阳光,晃荡着温柔的水波。

陈生说:“我之前一直在思考,思考镜像世界与平行世界的关系。目前我们已知的是有主世界、镜像世界、平行世界。”

他慢声说:“这三个世界放在一起,能知道的是镜像世界是主世界的影子,那平行世界呢?”

他的眼眸锐利明亮,像是天空中翱翔的鹰。单看他的眼睛,你会觉得他极为认真,可你要是不看眼睛只听声音,又会觉得语速不快的他态度散漫,十分矛盾。

没发现山河镜因此走神,陈生问山河镜:“你猜,平行世界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山河镜想到陈生之前说过的话,犹豫不定道:“平行世界与我们的世界相同,是算是……延伸和分支?”

“没错,是延伸,那是什么的延伸?”陈生转过身,敏锐的人善于发现所有隐藏的问题,他说:“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件事?”

“什么?”

“一个世界怎么可能出现两个一样的人?”

陈生低沉的声音响起,却说了这么一句。

他头脑转的很快,“我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镜像世界可以容纳另一个世界的我们,所谓的平行世界和另一个虚泽到底算什么。老实说,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想不清楚,直到前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和苏河金羽刚去海洲的那日。”

“梦里酒宴升平,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席间众人都忙着介绍自己,我就坐在最后的位置听着看着,总像是没有与他们坐在一个世界里。

而那些有些有关过去的话时间一长,也变了味道,再听时总觉得有几分古怪。”

山河镜问他:“为何如此说?”

陈生道:“历代尊上中有来自夏朝、商朝、西周、东周、春秋、战国、秦朝、西汉等多个时期的人。不管是哪一年哪一代的人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包括我。”

可能觉得单提自己不好,陈生又说:“就像是末夭来自汉,苏河来自唐,金羽来自现代一样。尊上之中很少有人来自同一时代。

我之前一直好奇为何尊上不是来自同一朝代的人,那时镜像世界与我说,这是因为主次世界的时间轨迹不同,因此时间不同步,所以各朝各代、各个地区的人都有可能出现在镜像世界里。而它的回答也让我一度没有继续关注这个问题,直到那场梦的到来让我开始重新问我自己,为何我们来自不同时代。”

这段与陈生的交谈回忆说到这里,山河镜曾短暂的愣住,像是无法从陈生给出的答案中走出来。其实在陈生找上她之前,她并没有正视真相的机会。如今托着陈生的福,她是有了脱离谎言的机会,只是真相往往并不好接受……

日婼见她不语,抿了抿唇,心脏一缩,“他说了什么?”

日婼并不怀疑陈生的判断。她是他的孩子,她比谁都要清楚陈生的聪慧,也知道陈生总能发现一些旁人无法发现的事情。

山河镜稳了稳神,学着陈生的话:“他说,他想通了。他说,‘心魔’能够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和尊上能够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一样。”

眼睛猛地瞪大,从未想过这两者会有什么关系。日婼指尖轻颤,神情恍惚的她因为错愕与难以接受,竟是把对面山河镜的脸看成了陈生的脸。

此刻山河镜摇身一变,成了那见解独特的陈生。

陈生正一字一顿地说:“但在说清这件事情前,我要先告诉你我的另一个发现,一个有关平行世界和镜像世界的原理。”

山河镜记忆里的陈生清楚的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镜像世界是主世界的备份世界,存在的目的是在主世界进入闭合状态后,将主世界的人魂带走,放在镜像世界里保护。

而目前的情况是——主世界分给镜像世界接收生命的力量意外被初代拿走,镜像世界失去力量被初代压制,如果要不回这份力量,不清除这个世界上的人,主世界的生命便无法来到镜像世界,从而导致主世界毁灭,镜像世界因为主世界的毁灭而消失,连带着平行世界也会走向终结。”

“因此,这三个世界的顺序是主世界——镜像世界——平行世界。我再问你,我们生活在哪个世界?”

山河镜回答:“镜像世界。”

“那平行世界的来客所处的背景是?”

山河镜缓了缓,错愕道:“镜像世界?”

陈生点头,“没错,我们已知的所有平行世界,背景都与镜像世界一样。在那些世界里有天尊有大妖有海州,更有另一个你我,就像是我们的影子。所以我想平行世界不是主世界的延伸,而是镜像世界的延伸。至少目前我们遇到的每一个平行世界,都没有与主世界一样的背景。”

“话说到这里,如果说镜像世界是主世界的替代品,是主世界的影子,那么平行世界就是镜像世界的延伸,是镜像世界的影子。至少以我的了解来看,平行世界跟主世界毫无关联,跟平行世界有关联的只有一个自顾不暇的镜像世界。”

听明白了。

山河镜点了点头。

这时陈生眸光闪动,“那么最大的问题来了,平行世界凭什么可以存在?”

这个问题把山河镜问愣了,她不明所以地说:“延伸和分支?”

“不对,”陈生摇了摇头,“你忘了,我们之所以能在镜像世界上,是因为镜像世界有主世界的力量。可平行世界作为镜像世界的延伸,它跟主世界完全没有关系,那支撑这个世界成型的力量是什么?”

实在是消化不了,反应不过来,山河镜脑子乱成一团,又想平行世界,又想镜像世界,最后想来想去,只剩下不懂两字。

陈生见她一脸茫然,知道她想不明白,所以换了一种说法。

“举例来说,镜像世界之所以能存在,是因为主世界送给了镜像世界一个宝珠,这个宝珠只有镜像世界有。镜像世界本想用这个宝珠补充体力,可这个宝珠却被初代抢走,致使镜像世界要死了。”

“我们从这点来看,可以知道的是镜像世界没有宝珠不能活,而主世界也只有给出一个宝珠的能力。那平行世界作为镜像世界的延伸,它存在的力量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什么在支持平行世界的成型?”

山河镜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她明白了一件事情。

主世界将力量交给了镜像世界,本身已经无力在打造另一个镜像世界。

得到主世界力量的镜像世界如今失去了这份力量,所以本身也不具有延伸另一个世界的能力,更别提另一个世界还拥有跟它相同的力量,这点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陈生见此继续说:“最后我大胆的猜想了一下,平行世界存在的原因会不会跟镜像世界的原理一样?是不是就像主世界立了一面镜子复制、延伸了镜像世界一样?”他说:“我曾经看到过多个世界连在一起,周围是不同的镜子。而那些所谓的平行世界,有没有可能是复制了镜像世界的一切,才能作为一个独立的拷贝世界存在?”

“是不是只要映出世界的影子,就可以将一个世界实体化?就好比……镜像世界有了影子,影子又能成为另一个它?虽然我不懂其中的原因,但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的力量。镜像世界作为这个世界的一小部分,也许不能了解到全部,导致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山河镜忍不住问:“这可能吗?还有,这两个世界里存在的力量真的是一样的吗?”

陈生根据这点,沉思许久,说:“一样的,就像是曲清池和虚泽。如果镜像世界和平行世界的力量不对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曲清池,不可能拥有跟虚泽对等的力量。心魔和正主相似的能力,从另一方面也表达出来了,在平行世界里,存在着与镜像世界一样的力量。”

陈生说到这里,语速快了一些:“而这也就是说,跟镜像世界依靠主世界一样,那些平行世界倚靠的是镜像世界。它们是镜像的复制品,只要作为元实体的镜像世界不毁灭,那些将镜像世界作为基底的平行世界就不会出现问题。”

山河镜心神不宁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是,我们有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

说到这里,陈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双眼里存在的光,是多年以来第一次出现的希望。

可山河镜还是不懂,她问陈生:“怎么解决?”

“我之前说过,尊上和心魔存在的原因相同。”陈生说:“因为主次世界时间线不同,所以来自不同时代的尊上可以同时出现,而这点则恰恰说明了,一个世界可以存在两个相同人物的原因。”

山河镜歪过头,皱着眉:“那是?”

“时间线不同。”

陈生说:“这个世界不是存在了两个一样的人,而是两个时间段的人。心魔和正主记忆有偏差,也是因为每个世界的时间线不同,所以她们的记忆与过往都对不上。”他指出他理解的情况,“也因为她们本身并不是来自同一时间同一世界,所以身上的空间力量和磁场都有微妙的区别,会被认为是不同的存在,故而有了正主和‘心魔’(另一个自己)同时存在的可能。而这点也可以用尊上生于不同的时代,却可以共同出现来解释。”

陈生冷静地说:“其实我们这些尊上,就是不同时间线的人可以共存的最大指标。”

山河镜逐渐明白过来陈生的意思,对陈生能想通这件事感到佩服。

陈生继续说:“想来时间于主次世界而言是可以掌控的,只是主次世界如今蒙难,无法挽救自己,世界和世界之间似乎也有不能越界的束缚,于是它们成为了无法互相干预,可又不得不依靠彼此的存在。”

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它们许是不能干涉对方,可我们可以。就像是重檐能叫来穿越者一样,这些世界对我们来说不是不可触碰的存在,因此我们可以调整这个世界的走向。”

“利用不同的时间线,回到初代误拿力量前?”山河镜试探道。

“不。”陈生说:“能够掌控时间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个已经无力选择正确的时间线,不能赶走初代的手臂。因此回到过去是妄想,但我们可以尝试去创一个平行世界,把我们这里的人带到平行世界,把镜像世界空下来。”

“怎么做?”

山河镜认真地问。

陈生凝视她许久,正色道:“我需要你。”

记忆里的山河镜问他:“你需要我什么?”

陈生张开嘴巴,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这段回忆就此结束。

将这段过往告诉了日婼后,山河镜沉默许久,再看左侧,白龙已经飞向空中。

空中的陈生又叫了一遍山河镜的名字。

曲清池慢吞吞地跟在陈生的身侧,就像是那些年追寻陈生远去的脚步一样,他又开始踩着对方的影子前行,只不过这次落在脚下的影子,已不是陈生该有的模样……

心境一点点产生变化,飞起的灰尘进到眼睛里,带来的感觉倒像是被火灼伤。

无法继续忍受,曲清池眯起细长的眼,漠然的问陈生:“接下来你想去哪儿?”

陈生平静地说:“去死人该去的地方。”

曲清池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并不惊讶,只像是正常闲谈一样说了一句:“你死了吗?”

他如此聪明,早已从陈生的行为里看出了端倪,但他没有试着去阻止,甚至没有为此大发雷霆。

被他平静的一面吸引,陈生后知后觉的想起,桀骜不驯喜怒无常的曲清池一次也没有干涉过他的决定。

其实回首过往,陈生与曲清池之间,看似是陈生迁就了曲清池许多,实际上一直在退让迁就的人是曲清池。只是曲清池情绪不显,闹着闹着便让人觉得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事情。时间一长,对着他的人自然会渐渐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人。

想到这里,陈生心中并不好受,他回头看向曲清池,用目光描绘着对方如画的眉眼,真心认为他这一世对不起虚泽,对不起曲清池。可事情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天尊代的人就没有他对得起的……

但曲清池不同于别人,他面对别人时不知如何开口,可面对曲清池他并不会。

“那我呢?”没想到陈生会回头,曲清池轻声陈生。

陈生想说让他好好的活着。

他想要曲清池去看刚刚升起的太阳,想让他和郭齐佑出去游山玩水,想让他在年节的时候好好静下来休息,想让他不必在为了虚泽和规则忧愁,他想要曲清池过上他过不了的安稳日子,可他看着曲清池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又恍惚的想起一件事。

他其实早就知道曲清池想要是什么,这时再把曲清池一个人留下来,未免过于残忍了些。

于是他望着他,认真地说:“陪我一起吧。”

许是没想到陈生会带着他,曲清池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接着他弯起那双笑眼,又露出了一个十分爽朗的笑颜。

曲清池的这个笑容里什么都没有,却是他近千年来最为轻松的一次,好似陈生拉着他去死的行为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他对着陈生说:“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最诛心的话不过是这一句。

陈生冷酷的一面有些松动,心中感触颇多,一时没有言语。

陈生其实舍不得让曲清池跟他一起死,可他更舍不得曲清池一个人活着。

他想说他给曲清池找到了几个旧友,可他又知道那些人对于现在的曲清池来说,不过是无法融入也不想融入的新世界。

——那就走吧。

聚少离多的他们也该停下脚步,好好休息一下了。

打定主意,陈生默许曲清池跳到他左侧的龙角上,缓缓带着对方飞向空中。

云海逐渐平息下来,神识清明过来的郭齐佑眨了眨眼睛,手中还拿着自己的佩剑。他望着前方的海面,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打了个盹,走了个神。

此时小舟轻轻晃动,那位自称是师兄祖母的女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万来香里的山河镜。

山河镜手捧着一个黄色的珠子,恬静的一面好似水中幽兰。

如果郭齐佑没记错,这珠子就是方才那女子拿过的那颗。

山河镜见郭齐佑看过来,先是笑了笑,然后抬起手将那颗珠子抬起有意放在眼前。然而不知为何,那颗珠子最后却停在脸颊的位置不动了。

不能看时想看看,能看的时候又不想看。

找不到再看的意义在哪里,举起玄司眼睛的山河镜不免迷茫。

郭齐佑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正想询问,忽听她说:“罢了。”

这声罢了很轻,却像是包含了极为复杂的曾经。

她就坐在他的面前,明明近在咫尺,可看着那双眼睛,郭齐佑却觉得她并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就像是一阵烟,神秘飘渺的出现,又很快消散在眼前。

没有解释没有缓冲,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只留给了郭齐佑一个黄色的珠子,问了一个郭齐佑答不出来的问题。

片刻后头顶雷声又现,云海翻涌,海浪突然将郭齐佑的孤舟送到了云城脚下。可等他好不容易靠近了这座城,眼前的骨城却开始崩塌,朝着空中浮现的星海出发。

不知出了什么意外,陈生叫了山河镜三次山河镜才出现。

迟来的山河镜脚踩石莲,背后靠着一面晶石镜子。这面镜子随着时间增长越来越大,经由天龙的指引,开始往天道的缝隙处移动,有意进入时空裂缝。

陈生要造一个可以容纳世人生存的平行世界,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这面可吞山河的神器。

山河镜出生在天道下方的海域,本身有映出万物的能力,镜内又留有不含规则的小天道,她的存在完全是将映出与运行合在了一起。而虚泽的龙身经由镜像世界的力量打造,若是愿意,可以无限延伸大小,这两者加在一起,也许能让陈生打造出另一个平行世界。因此陈生有意带着山河镜进入天道缝隙,由山河镜充当照映的镜面,在由虚泽的龙身托住山河镜,一来让她立住镜身,二来搭桥调转世人所在的位置。

计划正在按照他的预计发展。

山河镜来到缝隙,由陈生推进,身体开始进入那道缝隙。曲清池坐在陈生的龙角上,静默的注视着这一幕,每当他靠近那道缝隙时,他都会往后退一些。

没能注意到曲清池的小动作,陈生全神贯注,只管推动山河镜,最终山河镜停在了时空裂缝里。而随着山河镜完全进入的动作,陈生忽地觉得前方吸力增强,紧接着大地震动,天道的缝隙扭转了对面的空间,致使陈生的身体在空间的撕裂中无法立住。

此刻不管是肉身还是神识,都受到了极大的重伤。

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陈生闷哼一声,神海开始波动,被按住的规则隐隐有挣脱的意思。

陈生到底不是一个料事如神的人,即便他猜中了大部分的情况,他也不可能完美的预料到每一个意外。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

麻烦大了!

如今的他既要控住规则,又要驱使龙身向前。而两边兼顾,根本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此时山河镜已经立在了前方,只待巨龙穿过镜面,就可带走属于这里的一切。

眼下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他却要止步于此。说他不慌是假的,但此刻的他已经无力继续。

可要他放弃,他又觉得不甘心。

他辛辛苦苦走到今日,难不成只为了这一句不可能?

他想到这里,恨得都要笑了。金羽和苏河的脸在脑海中交替出现,扯动了他最为疼痛的神经。

五脏六腑在此刻扭在一起,陈生犹如落入绝境的野兽,只能瞪着一双充满愤恨与绝望的眼睛,望着面前的镜面。

曲清池自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和压力,曲清池拍了拍他的头,刚要站起往前走去,却见另一侧多出一个人影。

那被陈生放了血的莫严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他瞧见曲清池,与曲清池抬首示意,两人打了一个招呼,无需言语,自有默契存在。

少了平日里那副正直腼腆的一面,莫严面无表情,身上多出了几分神秘沧桑的疲惫感。

他明明拥有着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容,可表情神态却老气横秋,宛如上了年纪的人。

他那一双温柔的眼眸敛去过往的柔情,只留下宛如幽谷的寂静空灵。

他踏步上前,随着步子移动,一具人身与他分离,落在了地上。

就这样,一个面容被毁,缺少双目的人出现在曲清池的面前,对他说:“他不可能一边压制规则,一边驱使龙身越界。”

“但他总喜欢逞强。”曲清池心平气和地回道。

“谁说不是啊。”

“莫严”苦笑一声,将脸对着天道的位置,慢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

曲清池说:“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回的。”

“莫严”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可他这句话。

的确,过往的事情已经变得没有意义,物是人非,这里确实没有重游的价值……

不过……只要靠近这里就总有过去的声音,而那些声音听起来似乎都在指责他的薄情。

“莫严”无奈又苦涩地笑了笑,任由风卷起他的发丝,在风势转小的时候说:“回去的地方确实没有了,我也回不去了。午夜梦回,自知不配,连几个朋友都不敢梦到,总害怕责问的声音太多,只想着日后若是死了,也别与他们走上一条轮回路,不想脏了他们的眼,也不想让他们再遇到我这个拿他们搏路的人。”

“莫严”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个解脱的笑颜,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里弯起的弧度不大,却很真诚:“待你终老以后,你要是能够在轮回路上与他们重逢,你就帮我带个话,就说……今年酒宴我不会参加,少了败兴的人,让他们在黄泉路上放心再办一场,之后各奔东西,前尘末往。也帮我给苏河带句话,我欠她的命,还给日桥了,让她……”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锋一转:“还是恨着吧。”

他说完这句,伸出自己的手。

“莫严”的手很漂亮,宛如精心雕琢的美玉,一看就是适合弹琴作画的手。然而这双美手伸出来,九根手指上有着木纹,只有一根手指没有透露玉色,反而透露出一种衰败的暗色。

凝视着那根手指,卑微的念起过去的画面,莫严缓缓地笑了,只觉得至此之后他也能静下心了。为了停下脚步好好休息,他当着曲清池的面扯断了第十根手指。

鲜血飞溅,带着那些不想再提的过往,落在了地面。

有关时间的转盘在此刻移动,万物停止生长,“莫严”的身体开始发亮,象征着他的旅途又要开始。

而在走前,“莫严”想起一件事,他转过头,身影藏在光中,看上去明亮又温柔,素雅的宛如蔚蓝天空下的一朵兰花。

他说:“对了,那间给我的房子,不必留了。”

话音落下,时间转动,莫严悄然来到前一个时辰。

拿着刀的陈生凝视着天边的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具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他叫不出来,只知道好像有什么未知的事情发生了改变。

可能改变未来的只有他和末夭,他如今在这里,而能够回到他人死前末夭,已经不在了。

找不到答案,他拎着莫严往前走去,来到最高的建筑群,一刀取走了莫严的血插入白骨。

紧接着大地震动,檀鱼的尸骨移动,露出了天龙的身躯。然后他进入了天龙的身体,规则也来了。

按照计划,他压制住了规则,可当他叫来山河镜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了身体有些奇怪。紧接着他的神海晃了一下,他紧张的闭上眼睛,努力的感知所控的龙身,意外的发现虚泽的龙身里还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正企图把他赶出去!

是谁?!

怎么回事?!

陈生一边压制着规则,一边抵挡着对方的攻击,最后他的脑海中只出现了两个“完了”。

——他压不住对方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陈生便昏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山河镜已经进入天道裂缝,虚泽的龙身正在接近那道缝隙。

那个之前被他占据的龙身正飘在他的头顶,过于震撼的场面就像是就像他出了幻觉。

这怎么回事?

是谁在天龙的身体里?

这人怎么会知道他要做什么?!

陈生一脸错愕,正想起身,却发现头重脚轻的感觉打得他措手不及。

耳中嗡嗡作响,脑内乱作一团,陈生甩了甩头,天旋地转的感觉正在告诉他,他的精神力在之前受到了重创。

被迫离开天龙身体的他有时清醒,有时迷糊,昏昏沉沉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陈生不能安心躺下。陈生强打起精神往前走了一步,跌跌撞撞正要摔倒,又被一只大手拉起。

顺着拉着自己的手臂,陈生抬头看向身侧,瞧见了曲清池略显冷淡的下颚线。

宛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陈生用力地拉着曲清池的手臂,因为耳朵暂时听不太清声音,心慌意乱的大声喊道:“谁在天龙身体里?”

他顿了顿,表情似乎更加慌张,“是虚泽吗?是虚泽吗!”

一直看着上方曲清池这时低下头,表情有几分复杂。那双漆黑的眼里像是压着不静的水面,只说了一句:“不是虚泽,是你的一位熟人,他用你消耗了规则的力量,之后取代了你的位置。”

“是谁?”陈生抓住曲清池的领口,将全身的重量交给了对方。

这时空中的龙身已经进入了缝隙,随着头龙的消失,剧烈的动荡传来,远处的白烨按照原计划,将可以调转所有人的神器放在地面。

与此同时,京中大阵开启,正好配合了白烨手中的神器,练成了一副星海画卷。

陈生看到这里,抓着曲清池领口的手微微松开。他虽是不知道那个顶替他的人是谁,但他知道对方的死亡已经不可避免。

曲清池反握住他冰冷的手,慢声说了一句:“别问了。让他去是成全他,亦是让他解脱。”

陈生懵懵懂懂,不明所以,但他再看曲清池的眼睛,又有些了然。

时间在此刻变慢,曲清池将手搭在陈生头上,捧着陈生的脸,似乎在观察陈生如今的情况,又像是捧着舍不得放下的珍宝。

陈生看他小心翼翼,想说无碍,却又说不出话。

身上的力量流逝的速度很快,凡人的身体向来脆弱。

想到这里,陈生苦笑一声,正想合上眼睛,又见远处的天空出现了豁口,中间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处雷电交加的地点,努力地越过一道道界限,向他这边冲过来。

似乎有所感应,陈生和曲清池同时看向那个影子,瞧见身为灵体的虚泽硬是将天界与凡尘的界限扯开。只是此举废了虚泽不少力气,致使如今虚泽既狼狈又可怜,就连左侧美丽的龙角都因为空中断界的扭曲而没能保住。

带着无数细小的伤口,满身是伤的虚泽正在向陈生靠近。那张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在此刻变得严肃又慌张,让人一眼看去便知他心里有多急。

虚泽总是这样。

奔赴的身影不曾犹豫,明明步伐很快,却总是被丢下……

脱离了规则的监控,陈生看到虚泽,想要问问对方这么多来一个人在天宫是不是很寂寞,他想要问对方跑来做什么,怎么就不能老实的坐在天宫等待尘埃落定。

他想说的话或许有很多,但那些话在脑海里转了几圈,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直至今日,陈生才恍惚的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与虚泽交谈过了。

物是人非近乡情怯的心思压在陈生的心头,让他闭上了嘴巴。

老实说,如今的陈生再见虚泽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就连一句最为普通的问候他都说不出来。

虚泽似乎也是如此,所以他停在了距离陈生五米远的位置,克制的没有继续靠过来。

陈生将头靠在曲清池的怀里,只用一只没有被曲清池身体挡住的眼睛去看这虚泽。他昏昏沉沉,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如何,如今也没有精力去调整自己的表情。

眼下他分不出太多精力,但他能模糊的够感受到上方的云层塌了下来。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所有人的位置都没有变化,可所在的世界却像是正在正反左右调转。不知何时,两个世界的重影在眼前出现,他们的上方出现了一个与他们所处的地点一样的地方。

只不过那个地方里没有他们这些人。

看到这里,陈生恍惚的意识到他们成功了。

说实在的,这个举动完全是再赌,好在他们赌赢了。

只要山河镜能够映出镜像世界的倒影,他们就可以来到一个独立的平行世界,到时借由山河镜内的天道,增加独自运行的可能。

而山河镜从今日起,就成了另一个类似手臂与规则的存在。

陈生看到这里,眼睛眨都不不舍得眨一下。

山河镜镜像映出了这里,却没有映入人的影子,给了他们前往的可能,这时陈生在镜像世界里布置好的阵法启动,联合了天龙的身躯,将这个世界上的人移到了另一个世界。在此陈生只感到身体有一瞬间的晃动,紧接着两方位置颠倒,龙尾从一开始在他们头顶的左侧,变成了在右侧。左右颠倒的样子象征着他们已经从左边来到右边,进行了位置对调,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陈生看懂这点,长出了一口气,他想,如果不是尊者可以穿越,如果不是有平行世界的存在,如果不是有山河镜,他也不敢相信这种类似群体穿越的办法可以成功。

而就像是有人可以穿越不同的世界一样,过往的每一个瞬间,都成了组成新世界的步骤与可能性。

要不是陈生自己就是穿越过来的,要不是先主可以找来穿越者,要不是心魔的出现,要不是平行世界是独立的……这些要不是的想法在脑内不停出现,最后化作了一句——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终于可以放下负担与曲清池和虚泽好好的歇一歇了。

而对面的镜像世界在这个世界空下来的一瞬间,生出了象征着新生命的幼苗。

两个世界的幻影交叠分离,渐行渐远。

陈生回过头,脸上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在龙尾即将消失在裂缝处时,他看向身后的位置,本想张开嘴说一句行得通,结果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身后很安静。

白色的衣摆轻轻摆动。

头上的金铃铛不知为何响了起来。

曲清池和虚泽站在陈生的对面,两人的脸上带着相同的表情,平静到似乎并不在意如今正在发生的事情。

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陈生的笑僵在脸上,很快看出了一些问题。

这时曲清池先是挑了挑眉,因陈生表情变得严肃,笑着说:“干什么?怕了?”他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用着与之前相同的态度,逗着陈生:“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怕你死。

陈生没有说出这句话,他神色慌张,只盯着前方的位置,清楚的瞧见曲清池和虚泽并未来到这里。

他们还留在镜像世界,两方站在一起,就像是站在对立的镜子里,而且随着龙尾的消失,两个世界的分离,他们开始与他拉开了距离,三人之间存在着一层淡蓝色的薄膜。

那层薄膜清透,却挡住了虚泽和曲清池,拦住了陈生上前的可能,清楚的划分出两个世界。

陈生站在新世界中,眼里的曲清池和虚泽却仍处于镜像世界里。他们身在两个不同的地方,看着对方,就像是看着天空中的幻影。

身影的颜色是那么浅,那么薄。

大抵是知道没有多少时间了,曲清池收起眼中的笑意,慢声叫着:“陈生。”

陈生慌张地抬起头,又听到他说:“你有看过小圣峰的山水吗?”

陈生又怕又紧张,想吼他一句我现在看上去有心情看山水。也想叫叫他的名字,让他来到自己这里。

可他却说:“小圣峰山明水秀,”

“你若能离开这里,便好好生活,日后带着郭齐佑一起游山玩水,也可去趟小圣峰。那里的景色很不错,不像望京,群山不陡,满目太平。”他说到这里沉默片刻,又道:“郭齐佑是苏河转世的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前些年我意外找到了他,我有把他照顾的很好,不过我不会养孩子,他有些被我宠坏了,为人处世有些欠缺,头脑也不够灵活,但他很善良,一旦认定你是好人,一辈子都会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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