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一回 死到临头终落泪(2/2)
沈留忙笑道:“督主英明,那督主心里可有合意的人选了属下觉着,豫妃就挺不错的,位份资历都够,人也是个明白人,应当能将六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让皇上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最重要的是,施姑娘治好了豫妃多年的旧疾,豫妃心里势必一直记着她的好儿,以后掌了六宫,还能不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不成
韩征晲了沈留一眼,对他这般会揣摩自己的心思之举却并不反感,点头道:“听说这么一说,豫妃倒真挺合适的,走吧。”
沈留遂带着人,簇拥着韩征一路去了乾元殿。
到得午后,隆庆帝便下了旨,晋豫妃为豫贵妃,代掌凤印与六宫大权,至于邓皇后,既然‘身体不好,那就歇着静养吧’。
——隆庆帝哪里知道邓皇后是真身体不好,还是假身体不好,他都几个月不曾见过自己的皇后,也不曾踏足后宫了,自然是韩征说什么,就是什么,正好对豫妃这个潜邸时就服侍自己的老人儿还有那么一二分情分,再想着豫妃的确是个妥帖人,还有什么可不允的
于是豫妃就这么成了豫贵妃。
圣旨传到永和殿,豫妃有多喜出望外,可想而知。
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在妃位上到头来,虽说在整个后宫里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终究还是有那么几分意难平,凤座上那一位,可比她小十几岁呢,可她却已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十几年了,当真是不甘心啊!
万万没想到,她还能有晋贵妃,代掌凤印与六宫大权这一日,老天爷终究还是开眼了!
不过传旨的太监很快便笑着告诉了她,不是老天爷开眼了,而是韩征开眼了,她才能有如今的贵妃做,至于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别的妃嫔,则是因为恭定县主曾给她治过病,彼此算得上有几分交情。
当下豫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下有多感激施清如自不必说,只待日后有机会了,加倍回报了。
永和殿是如何热闹,豫贵妃又是如何想的,韩征自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在司礼监把几分最紧要的折子批红发下去后,心里实在惦记施清如,便收拾一番,早早出了宫,径自去了师徒两个的家。
施清如昨儿烧了一夜,今儿醒来后,烧虽已经退了,浑身却还乏得紧,便一直躺在床上,连房门都没出过。
桃子不知道她怎么了,只约莫猜到她多半跟韩征闹不愉快了,怕她闷在心里闷出病来,几次都想劝她去屋外走走,她也都给拒了,心里实在烦乱得很,乱麻一般根本理不清,还是静静的躺着,慢慢的理的好。
所以韩征到了她房门前时,不出所料吃了闭门羹。
桃子虽怕他,却更听施清如的话,把门开了一道缝,人挤出来后,便立时关上了,壮着胆子低声与韩征道:“督主,小姐吃了药已经睡了,您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韩征自然知道这是施清如不想见自己的托词,心里虽着急,面上却是看不出端倪来,只沉声问桃子:“那你家小姐今儿可好些了吃了几次药早膳午膳都吃了些什么”
桃子低声一一应道:“已经好了不少,药都吃了,早膳午膳都吃的粥,只身上还没力气,老说乏、累,想睡,想来得再将养几日才能大好,督主还是明儿……”
忽然听得房间里有咳嗽声传来,忙改了口:“督主那么忙,要不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韩征何尝没听见屋里的咳嗽声,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沉默片刻,“嗯”了一声,“那本督就先回去了,你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说完转身大步去了。
桃子这才松了一口长气,擦着额头不存在的汗,进了屋里去。
施清如在床上见她进来,低声问道:“督主走了”
桃子点点头,“走了。”
忍了忍,没忍住,“小姐,我瞧着督主眼里的血丝比早间更多了,可见白日也没歇过,他昨夜便亲自照顾了您一整夜,白日还不歇息,这样下去,只怕铁打的身子也要受不了啊。我估摸着,他如今人虽回了府去,却肯定是吃不下睡不着的……您有什么话,什么误会,不能当面与督主说清楚,解除掉的呢您和督主一路走到今日,可不容易……”
施清如何等熟悉韩征,方才虽隔着房门,依然一下就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沙哑和疲惫,不用桃子说,也能猜到他此时的状况。
心疼自是心疼的,那么深沉热烈的感情,是一点一滴慢慢累积起来,直至如今的,岂是一夜之间,说不心疼就不心疼,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可痛苦也仍是真痛苦,纠结也仍是真纠结,以致她竟没有勇气面对韩征,没有勇气告诉他邓皇后到底都与她说了些什么,然后问他那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她当然希望是假的,是邓皇后见不得他们好,甚至是一厢情愿,以致疯狂妒恨之下的挑拨离间。
但她更怕是真的,更怕韩征亲口向她证实,邓皇后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和她的确曾甜蜜过,他们之间的柔情蜜意,在他和邓皇后之间,也曾上演过……那她一定会发疯的,一定会妒忌得发疯,恨得发疯的!
她不想让督主看到自己那丑恶的一面,也害怕那个残酷的事实会让他们再也回不去了,除了逃避,还能怎么样
哪怕心里也知道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但能逃避一日,且先算一日吧……
施清如想到这里,心里又说不出的难受起来,低声与桃子道:“我心里都明白,只是一时间还理不清……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可是……”桃子还待再说。
见施清如分明已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只得无声的叹息一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韩征出了施清如的院子后,却没有回都督府,而是去到前厅里,等候起常太医来。
清如不愿意见他,总愿意见老头儿吧,那他先把事情告诉老头儿,请老头儿帮忙先替他解释分说一番,指不定清如就愿意见他了呢
她年纪小,心思也纯净清澈,也不怪不肯见他,只怕是根本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想先冷处理一下事情,等待自己想清楚些了,再来面对事情、面对他。
可他却从来不是迎难而退、迎难绕道之人,有问题当下就得解决了,心里才踏实,事关她,就更是如此了,所以今儿他不把误会解开了,不把小丫头心里的疙瘩给平了,是绝不会离开的!
好在常太医不多一会儿便也回来了,他亦记挂着施清如的身体,所以一到下值的时间,便急匆匆的赶回了家来。
先问过下人,知道施清如很好后,又听得下人说韩征一直在花厅等着自己,常太医估摸着韩征定有要紧事与自己说,遂没有先去看施清如,先到了花厅见韩征。
果然韩征开门见山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情大略说了一遍,末了虽有些尴尬,却眼神不躲不闪的道:“虽是皇后有心挑拨,胡言乱语,到底事情也是因我而起,如今清如又病着,不肯见我,我怕执意要见她或是硬闯,会让她再气坏了身体,所以只能把事情告诉给您老,劳您老先替我解释一下,让她先消了气儿,再好好与她分说了。”
常太医也是聪明人,一听便把所有事情都串了起来,道:“我方才出宫时,一路上见好些宫人都在窃窃私语,我恍惚听见是在说什么皇后病了,豫妃升了豫贵妃,以后代掌凤印和六宫大权,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让你给收拾了”
韩征这会儿想到邓皇后,都还余怒未消,冷声道:“那是她罪有应得。若我果然做过,她对着清如那样说还罢了,可我分明什么都没做过,全是她在胡说八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你确定自己真没做过”常太医却是一挑眉头,“反正我和我小徒弟也不可能拉了你到皇后跟前儿当年对质去……”
话没说完,见韩征一张脸已是黑如锅底,忙打住了,讪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我开玩笑逗你的。我当然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又不是那等没本事之人,何必要委屈自己走这样的歪门邪道这样的话儿皇后要是当着我的面儿说,任她说得天花烂坠,我也定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可我小徒弟人年轻,经过见过的人和事少,又满眼满心只有你,当然眼里揉不得沙子,当局者迷了,你可别怪她才是。我呢,这便与你解说去,等她明白了,你再慢慢与她说去,把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韩征这才面色稍缓,道:“我怎么会怪她本来就是我不好,要怪也该是她怪我才是。那就有劳您老了,回头一定好生谢您。”
常太医摆手道:“谢什么谢,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见不得我小徒弟伤心,我可不管什么谁对谁错,什么曲折是非,我只知道让女人生气伤心流泪了,便都是男人的错。这次便罢了,我就饶了你,再有下一次,可别怪我不客气,定要拿大扫帚抽你,好生为我小徒弟出一口气了!”
一边说,一边已起身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却被韩征给叫住了,“还是我亲自解释给她听吧,这本来就是我应该给她的解释,这也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儿,让您老夹在当中操心算怎么一回事儿您且梳洗更衣去吧。”
有些话听当事人亲口说,与旁人转述的,效果怎么能一样诚意又怎么能一样
这次小丫头心里还不定如何伤心如何痛苦,他还是亲自与她抚平的好。
常太医倒是好说话儿,想了想,觉得的确由韩征亲自解释更好,也就点了头:“那行吧,你自己说去。不过我还是要先去看看我小徒弟,倒是可以先替你敲敲边鼓,省得你待会儿又吃闭门羹,你且等会儿吧。”
往自己屋里更衣梳洗去了。
一时常太医梳洗完,便去了施清如屋里。
见她面色虽还有些苍白,精神也不大好,脉象倒是平稳,点头道:“到底年轻,底子好,已是好了大半了,要是今晚不再烧了,明儿再休息一日,后日便可以进宫当值了。”
施清如想到司药局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歉然道:“这两日只能让师父多受累了。”
常太医摆手道:“自家师徒,不说这样的话。对了,我刚回来就见韩征坐在咱们家花厅里,你还不肯见他么你一直不肯见他,若真有什么误会,岂不也一直解不开,只能一直误会下去了我觉着小徒弟你这样不好,有什么还是该当面说清楚,不然就真是要亲者痛,仇者快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