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2）
饭桌上，戚和一边给楚岚夹菜，一边道：“今晚我会和你师伯祖去蜃楼看看，查证一下魏然有没有说谎，你早点休息，最迟明天晚上，蹊儿就可以出来与你团聚了。”
闻言，楚岚的手一顿，他看向戚和，就见戚和神色平静地喝着碗里的汤。
似是察觉到楚岚的目光，戚和看过来，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楚岚摇摇头，“没，师公，您吃菜。”他心中觉得温暖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酸涩。
暖的是，戚和在知道了“柳成蹊”身怀修为后，对他还保持着全然的信任，涩的则是，柳成蹊已经不在了。
楚岚眨眨眼，将那股酸涩压了下去。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陷害师傅的凶手抓出来，还他一个清白。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人。
楚岚一边小口喝着汤，一边想，等夜里段离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到底要如何解释他身怀修为这事。他并不是不相信段离，只是这般吊着，他心下难安。
然而，楚岚等了一夜，也没见段离出现。
第二天，楚岚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开门打水洗漱的时候，守在门外的弟子吓了一跳。
“你，夜里没睡好？”那人道：“是担心戚长老的安危？不必，他们已经回来了。”
听了这话，楚岚瞬间来了精神，他道：“师公回来了？那哥哥，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正在议事厅和魏长老谈事吧……”
青年还没说完，就见楚岚退回房中，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青年：“……”这就回去了？他刚刚出来是干嘛的？
楚岚后背抵在门板上，眉头微微拧起，他喃喃低语道：“师公，师伯祖他们回来了，就说明魏然的事查的差不多了，接下来……”
接下来他们极有可能去找被关在禁闭室的段离。
从到天昭门之后，每个夜晚段离都会跟楚岚见面，昨天却没出现，这让楚岚十分担心。思索再三，他再次拉开了房门。
楚岚对站在门口的青年修士说：“哥哥，我饿了，想吃东西。”
这几天，楚岚表现的都很乖，不吵不闹的，青年对他的印象极好，又因为昨日楚岚在一线天上“不小心”将装药的瓷瓶弄掉了，青年更喜欢他了。
青年点头道：“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
等青年的身影消失后，楚岚关上房门，飞快的离开了清秀峰。
从清秀峰到一线天要经过一条长长的铁索桥，现在正是天昭门弟子做早课的时间，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人。
楚岚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很快就来到了禁闭室前，他躲在一簇草丛后偷偷往门内观望着，就见看守此处的老者从门内走了出来。
趁着老者离开，楚岚飞快地闪了进去，他方才匆匆瞥了一眼，发现那老者并没有将钥匙带在身上，那钥匙就极有可能放在他休息的屋子里。
楚岚来到老者休息的屋子前，幸运的是房门没锁，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翻找一翻却没找到钥匙的踪迹。
正愁眉不展，忽听身后有人道：“你在找这个吗？”随后是钥匙撞击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响声。
楚岚还是第一次做这中偷鸡摸狗的事，一点经验的都没有，听到声音，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转过头，就见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正拿着一串钥匙站在门口冲他笑。
楚岚倒不觉得害怕，只觉得窘迫，他结结巴巴道：“爷，爷爷，我……”
老者道：“老早我就察觉到你来了，一直在外面不进来。你是来看柳成蹊那小子的吧？”
楚岚发现老者提起柳成蹊的时候，态度竟很和蔼，他道：“爷爷，您认识我师傅？”
老者笑道：“他呀，可是这里的常客，我当然认识。”
楚岚道：“我师傅他在天昭门的时候……很爱闯祸，很顽劣吗？”
老者笑着摆手：“不，不，他非常优秀，在那波孩子里，他是最出类拔萃的。”
楚岚不解：“那您为什么说，师傅是这里的常客？这里不是只有犯错的弟子才会来吗？”
老者道：“柳成蹊虽不爱生事，但有个爱生事的老盯着他，最后弄得两个人一起受罚。”
楚岚：“谁一直盯着师傅？”
老者笑道：“魏然，你应该见过了吧？”
楚岚点点头，老者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年少时的样子，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这样。柳成蹊他，这些年变了很多。”
楚岚脱口道：“爷爷，我师傅是被冤枉的，他不会跟魔族勾结的。”
他说的恳切，老者怔了一下，随后笑道：“你这孩子。”
老者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道：“你跟我来吧。”
偷东西被抓了个正着，楚岚心里很忐忑，他小声问：“去哪里？”
老者笑看着他：“你不是来看柳成蹊的？”
楚岚反应了一会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快步跟上老者，道：“谢谢爷爷。”
老者打开了六十六号房门，笑道：“你这孩子啊，嘴巴可真甜。进去吧，可别跟别人说我让你进来了。”
楚岚重重点头，并再次道谢。
禁闭室内点了灯，楚岚看见段离背对他坐在蒲团上，看姿势似在打坐。他反手合上房门，小声道：“师傅。”
段离一动不动，似是没听见。
楚岚又叫了几声，段离依然没有反应，他快步走上前，在段离面前蹲了下来。
看着段离紧闭的双眼，楚岚凑近了小声道：“师傅，师傅？”
他试探着伸出手戳了一下段离的肩膀，就见段离的身体晃了一下，随后顺着他手指的力道向后方倒去。
楚岚吓了一跳，凭他的力气是不可能拉住向后方倒去的段离的，他急中生智，直接扑到段离身后，做了肉垫。
柳成蹊虽然瘦，但到底是个成年男人，楚岚直接被压的趴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等到楚岚终于爬起来的时候，额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他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段离。
这种情况，在商船上也曾出现过，所以楚岚并没有多担心。
他想可能是在这里太闷了，他跑出去玩了。
只是既然出去了为什么不去找他？不知道他会担心吗？
还是说他去忙自己的事了？
楚岚心里一边转着这样的想法，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段离的头放到腿上，想让他睡得舒服些。
他坐在那里安静的等段离醒过来。
这一等就是数个时辰，段离仍一动不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楚岚有些慌了，他喃喃道：“为什么还不回来。”
老者来催了几次，楚岚知道老者放他进来已经违反了规矩，这是天大的恩情，他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楚岚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六十六号房间，老者看他的模样，呵呵笑道：“你们师徒关系真好，真让人羡慕啊。”
楚岚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里满是担忧与不安。
他又回身看了一眼禁闭室，段离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楚岚忽然有些害怕——他会不会再也不会“醒”来了？
想到这些日子相处的种种，楚岚摇摇头，将这种想法从脑海中甩飞出去。
他跟着老者向外走去，老者嘱咐道：“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被抓到了。”
楚岚点点头，“爷爷，今天谢谢您，我先回去了。”
老者点点头，只是在楚岚迈步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
老者的视线落在外面，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他拉着楚岚来到他休息的屋子：“有人来了，你先躲一下。”
楚岚：“爷爷，谁来了？”
老者道：“是魏长老他们。”
魏平！
楚岚瞳孔猛地一缩，段离还没回来！
老者将楚岚推进房间：“躲好，别出声。”
楚岚脸色苍白，脑筋却转的飞快，他一把抓住老者的衣袖，道：“爷爷，您，您有酒吗？”
当雷凯敲开老者房门的时候，老者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雷凯叫了好几声，老者才睁开“惺忪”的睡眼。
“几位长老来了。”老者打了个呵欠坐起身，“看我，年纪大了，嗜睡，你们进来的时候我都没发现。”
老者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几位长老是来看柳成蹊的？”
魏平点点头：“开门吧。”
“好。”老者掀开枕头，轻咦了一声，“钥匙呢？”
他又将被子掀开了，“奇怪，我的钥匙怎么不见了？明明是放在这里的呀。”
雷凯没好气道：“我看你年纪真是大了，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乱丢。”
老者闻言掀起眼皮看了雷凯一眼，雷凯暴躁道：“你看什么？”
站在一旁的戚和上前对老者道：“您别跟他计较，他今日心情不好。”
老者点点头，“我已经听说了，魏然被关进了水牢。戚长老，我能问一下，要怎么处置他吗？”
雷凯怒道：“你！”
魏平冷肃道：“魏然既犯了错，就按门规处置，任何人都不得徇私。雷师弟，你若一直这样，就回去吧。”
雷凯脸色更臭，但也不再生事了。
老者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继续翻找他的钥匙，就在他将这面积不大的小屋翻了个遍的时候，雷凯终于忍不住了：“你的钥匙不会被偷了吧？”
老者将眼睛一瞪，道：“胡说八道，谁有本事从我手中将钥匙偷走？”
雷凯嗤道：“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不知谁睡得那么死，叫都叫不……”
正说着，忽听一道清脆的响声从外面传来，雷凯当即道：“什么声音。”
魏平已经转身出了房间，雷凯和戚和也跟了出去。
老者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终于他轻叹口气，跟了出去。
不出意外，魏平，戚和，雷凯三人果然进了六十六号紧闭室。
老者快步上前，刚走到六十六号禁闭室前，就嗅到了浓郁的酒香。
他挤进去，就见柳成蹊低着头靠坐在墙角，身上满是酒气，好像已经醉了。
楚岚站在他旁边，地上散落着点心和酒坛的碎片，另外还有一串钥匙。
老者上前将钥匙捡了起来，道：“我说怎么找不到钥匙，原来是被你拿了。”
戚和道：“岚儿，你怎么在这里？”
楚岚小心打量着魏平等人的神态，小声道：“我，好几天没见到师傅了，我想他。”
“你想他也不能偷偷来。”雷凯冷声道：“你当天昭门是什么地方？这么不懂规矩。还有这酒是怎么回事！你带来的？”
楚岚低下头：“我担心师傅在这里吃不好，就……”
“你！”雷凯简直被气笑了。
戚和不忍看他的小徒孙被人教训，忙上前道：“岚儿，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楚岚点点头，他看了一眼靠坐在墙角的段离，道：“师伯祖，师公，你们是来找师傅的吗？可他喝醉了，今天只怕……”
雷凯不悦道：“他这是喝了多少？”
楚岚道：“没喝多少，师傅就喝了一点，这酒太烈了，他酒量不好。”
他跟在柳成蹊身边五年，对柳成蹊是有些了解的。
柳成蹊有时候也饮酒，但只能喝一点，喝多了就醉了。
戚和叫了几声蹊儿，果然没有回应。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转身对魏平道：“师兄，要不今日我们先回去？”
雷凯啧了一声，“哪有让长辈等他的道理？”招来随行的一名弟子，小声吩咐几句。
那弟子点点头，离开了一会儿，很快端了一盆水回来。
雷凯接过那盆水，走上前道：“戚师兄，这喝多了的人呢，只需要一盆水就能叫醒了。”
他说着也不给戚和反应的时间，抬手将水向段离泼去楚岚瞳孔一缩，猛地上前挡在段离身前。
一盆冷水结结实实全泼在了楚岚身上。
戚和道：“岚儿！”他快步上前，用袖子擦去楚岚脸上的水，转身怒视雷凯：“你这是做什么！”
雷凯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将水盆往地上一扔，辩解道：“我又不知道他会冲过来。”
戚和转身吩咐一旁的弟子：“去取件干净的衣服过来。”
禁闭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外面的走道里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名年轻修士奔至门前，气喘吁吁道：“长，长老。”
魏平道：“何事如此匆忙？”
来人道：“碧，碧灵仙君来了。”
如魏平这样的人物，在听到碧灵仙君的名号的时候，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他道：“你说什么？碧灵仙君？”
“是。”那名弟子眼底放光，十分激动，“碧灵仙君现在就在一线天，林长老让我来请您回去。”
雷凯颇有些不敢相信，他道：“传闻虽说碧灵仙君爱在人界游荡，可从未听说过他去过那个修仙门派……”
魏平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仙人来此，我们不能怠慢。”
他看了一眼楚岚：“你，你就暂且留在这里陪着柳成蹊吧。雷凯，戚和，我们走。”
禁闭室里很快就只剩下楚岚，端来和老者三人。
老者高兴地摸着花白的胡须，道：“仙君降临，这可是数千年来的头一遭啊。天昭门这下可长脸了。”
楚岚对那位碧灵仙君并不感兴趣，方才事情紧急，他开口向老者要了酒，虽顺利骗过了魏平等人，但老者这边他也需要给一个解释。
楚岚有些为难的捏了下手指，他低声道：“爷爷，方才谢谢您，我师傅他……”
老者笑着摆摆手：“不用跟我老头子解释，我就是一个看守禁闭室的闲散老人。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楚岚错愕抬头，老者继续道：“成蹊这孩子秉性纯良，不会做什么恶事，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楚岚忍不住开口道：“爷爷，您也相信我师傅吗？”
老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慈爱的摸摸楚岚的头，笑道：“傻孩子，你在这儿好好照顾他吧，我去看看你的衣服取来了没。”
等老者离开后，楚岚蹲下身将地上的碎瓷片捡到一边，又脱下身上的外袍，将段离周围的水渍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段离仍一动不动地靠坐在那里。楚岚索性拉过蒲团，在对面坐了下来。
楚岚夜里本就没休息好，又经方才的一番惊吓，精神更是不好，没多久他就坐在那里打起瞌睡来。
意识朦胧间听到走道里有脚步声，楚岚强打起精神，就见一名修士走了进来，不是去取衣服的那位。
“你就是楚岚？”来人在楚岚面前站定了，道：“碧灵仙君要见你，快跟我走。”
楚岚满脸茫然，又加上很困，看起来有些呆：“什么？”
来人又重复了一遍，见楚岚仍是愣愣的样子，干脆上前拉起他就走：“你怎么还愣着呀，仙君点名要见你，这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快跟我走，别让仙君等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岚被一路拖到议事厅，到厅内的时候他都是懵的。
带他来的修士悄悄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道：“别傻站着，还不快向仙君行礼。”
楚岚这才回过神来，他抬起头，视线恰好与坐在主位上的年轻男子撞个正着。
主座上的男子容貌俊美，意态慵懒，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看着男人，楚岚微微睁大眼睛，心脏怦怦直跳，他虽没见过段离的样子，但一个人的气场、神态是骗不了人的。
他盯着男人的脸，想道：“占据了师傅身体的人，就是他吗？原来他长这个样子。”
见楚岚毫不避讳地盯着主座上的男人，戚和低咳了一声，道：“岚儿，还不快见过仙君。”
楚岚应了一声，学着身旁修士的样子行了礼，抬起头来时，就见一只鸟/儿从外面飞进来，径直落在男人的头上。
那真的是一只十分漂亮的小/鸟，通体赤红，一双眼睛乌溜溜的。
它在男人头上走了几步，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蹲了下来，然后用红色的小嘴梳理起羽毛来。
那神态模样倒是跟男人十分相像，楚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男人面上神色不变，伸手去抓在头上做窝的小家伙。
不想那小/鸟动作十分敏捷，在男人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就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离开前还啄了一下男人的手背。
楚岚的目光追逐着那只嚣张的小/鸟，就见它径直朝自己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