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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斥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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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苍讥笑:“你摔个同款的给我看看。”

夏父嘴唇嚅嗫,无言良久。

贺决云仰起头,用力抹了把脸。

然而这个男人没反思多久,又开始诉苦道:“我是没有办法,我是为了她好。夏夏以前那么乖,那么懂事,我没想到她最后居然会去卖……赚脏钱。她怎么做得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怎么丢得去脸?你说我能告诉别人吗?我只能把她藏起来。我劝她她不听,我是气急了,想让她清醒一点。换成是你,你说要怎么办?”

穹苍听着发笑,那干巴巴的笑声听着颇为瘆人,她勾着唇角问道:“你觉得不忿是因为,你女儿给你丢人了,还是她把钱都给自己花了,没有再捐赠给一家的累赘?”

夏父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平白的诬陷也太难听了吧!”

穹苍说:“如果你真的只是怕丢人,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丁希华敲诈数百万?又为什么要逼夏夏把孩子生下来?你收钱的样子如此痛快,你的骨气呢?”

夏父张了张嘴,穹苍说:“不要说谎。你说谎的时候,脸上的肌肉走向十分狰狞,我都看得出来。”

夏父站起来,表情因为激动而紧绷,皱纹变得像石膏像一样深刻。

“你觉得如果我有的选,我会让她去跟丁陶那个老男人?她长得不漂亮吗?找个好点的年轻人嫁了不行?现在她孩子都有了,一辈子全毁了,到头来还不是得依靠我?是她自甘堕落!”

贺决云被这句话给震住了。他眼皮跳了一下,又不敢将惊讶表现得太明显,只能用眼神在穹苍与夏父之间逡巡。

夏夏是丁陶的情妇?她怀的是丁陶的孩子?

难怪夏父带着她去找丁希华敲诈,而不是逼婚。

穹苍镇定如常,讽刺依旧:“这不是从你身上学到的吗?不是你无时无刻地言传身教,告诉她只要是个男人,就可以看不起她?她不是自甘堕落,她是一直卑微。她的自卑是你栽下的,她做的每一个选择,背后都有你的努力。你还想用她的脏钱,你可比她脏多了。”

“我没有!”男人反驳道,“他是我女儿啊,我怎么可能不希望她好!”

穹苍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偏心你的儿子。哪怕我第一次见你,我也知道,你在用你女儿的命,给你儿子换几百万。”

夏父:“比起别人家我已经好很多了!她将来可以依靠她的丈夫,我儿子还小,我必须为他打算,可这不代表我就对我女儿不好!你别把人想得那么恶心!”

穹苍也站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道:“那你就别口口声声把‘公平’挂在嘴边。就是你这种理所当然、自诩公平的态度才最令人恶心,从根本上糟蹋了‘公平’这两个字。”

穹苍要刺起人来,一字字一句句,可以往别人心口最深的地方插去,不留一丝余地。

她冷笑着道:“你明不明白。她宁愿不自尊、不自重、不自爱,她也想要摆脱你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你以为你是她父亲,她崇拜你,感激你吗?不,她可以义无反顾地从楼上跳下去,就说明她恶心你。以致于她根本不珍惜你给她的这条命,以及有你出现过的那二十几年的人生。”

夏父大受刺激,脸色涨红:“你——”

他握着拳头冲上前,小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贺决云从看戏的状态中一瞬切换,错步过去,单手抵住他的胸口,警告道:“你敢动手试试。”

“你们懂什么!你们又懂什么!”夏父冲着穹苍吼道,“丁家父子全是坏痞,都在骗她!是她蠢,她居然那么轻易就跟男人跑了!她被老男人包养,又喜欢上人家儿子。她知不知道人家两父子都在看她的笑话?!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让她留笔钱防身不对吗?我是为了她好啊!”

穹苍上前道:“身为一个男人你没有担当,身为一个父亲你不能给孩子依靠。你除了会说‘我是为了你好’,你还做过什么?就连这句话,也不是为了表述你在爱她,而是为了逼她工作,让她离不开你。是为了精神绑架。但凡你能把你嘴上的真心多用两分到行动上,她也不会稀里糊涂地跟一个男人跑了。”

穹苍的语气明明并不激烈,声音却极具讽刺。

“你说丁希华没有一点点好,就是个坏痞,那为什么夏夏还会被骗得鬼迷心窍?因为那个跟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男人,比这个她刚刚认识的坏痞还要糟糕上千百倍。所以坏痞但凡给她一点点关心,她就觉得那是一个好人。”穹苍说,“你这个父亲做得还不如死了。死了她能幻想一下自己本可以有个脑子正常的父亲,可是你活着,永远都在提醒她,她是个从出生起就处处不如别人的悲剧。每当她犯了错,你不仅不安慰她,还要骂她一句蠢,说她一句活该,再用绳子绑着她,拿她换你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钞票。废物!”

贺决云望着穹苍,除了点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总是忘记穹苍嘴毒起来的时候是个十分具有杀伤力的人,只是她不常将自己的矛头对准别人。虽然她的身躯看起来很软弱,但她从来不曾被任何人打败。

游戏里的时间推进得很快。几人沉重呼吸之际,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夏夏被推了出来。

三人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过去,穹苍跟在病床两侧。

夏夏还醒着,只是没什么精神,她眼神黯淡,面无血色,宛如一夜苍老,连头发都枯黄了。

推着病床的护士说:“病人需要安静,家属可以探望,但请不要争吵,也不可以刺激病人。”

穹苍抿着唇,将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贺决云也保持着安静。夏父挤出一个位置,过去握住夏夏的手,哽咽:“夏夏啊,爸爸好担心你。”

夏夏看也不看他,努力将手抽了回来。

手心空荡的一瞬间,夏父骤然有点慌了。他看着陌生的女儿,感到手无足措。

他还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他想念曾经一家人的生活方式。他不是对女儿没有感情,生活了二十几年的陌生人都会有感情。只是那种感情是肤浅的,值得他伤心,不值得他拼命。

穹苍弯下腰问:“能跟你聊聊吗?”

夏夏记得她当时握着自己的感觉,点头,声音轻细道:“可以。但是只能你一个人。”

穹苍:“好。”

夏父还在说:“囡囡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贺决云自觉上前,捂住他的嘴,将人拖走,并给穹苍留个安心的手势。

穹苍将夏夏推进病房,关上房门。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夜灯照着,静悄悄的,有种静谧又安宁的感觉,好像时间流淌变得缓慢。

“警察为什么来找我?”

夏夏的声音也跟河溪的水流一样,低缓悦耳,哪怕带着沙哑,也有股淡淡的甜味。

穹苍说:“丁陶死了。”

“他死了……”夏夏很震惊。她眼睛睁大了起来,没有流露出悲伤的感情。她说:“不是我杀的。”

穹苍:“我知道。”

夏夏说:“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我帮不了你们。”

穹苍:“我是想顺便问问你,丁希华这个人怎么样?”

单单是提到这个名字,夏夏的表情就明媚了起来。她笑道:“希华哥人很好的。”

穹苍跟着放缓语气,同闲聊一般地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夏夏不用回忆,叙述一般地将事情说了出来。虽然是轻描淡写,可穹苍觉得她在心里回味过无数遍,一直藏在记忆里最方便提取的地方。

“有人喝醉了来店里闹事,说我长得丑,对我动手动脚,希华哥帮我教训了他们。他买了两个火龙果,十二块钱,可是他给了我五十。”夏夏浅浅笑道,“他说多的钱不要告诉我爸妈,让我自己留着买东西。还说我头发散下来的样子更好看,让我去买个漂亮的发夹。”

穹苍换了个姿势。

“他人真的很好。”夏夏重复道。

这种陷入爱情的感觉,可能就像是夏天里飘过丛林的一阵风,捉摸不透,又舒爽沁凉,让她记了很久。

穹苍在心里摇头,问道:“你为什么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打胎?你知道跳楼有多危险吗?”

夏夏无声流泪,低泣道:“希华哥对我说,他对我很失望。我第一次看他露出那么瞧不起的眼神。我破坏了他的家庭,可就是这样,他也没有骂我。我绝对不能把孩子生下来。我一定要让事情,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她想起当天去找丁希华要钱的画面,闭上眼睛抗拒道:“我好恨我爸,他杀了我一次。”

穹苍欲言又止,越过这个话题,问道:“你是怎么认识丁陶的?”

她擦了擦鼻子,强行平复情绪。

“丁陶偶尔来学校,在附近逛逛,我们就遇上了。他说我长得有点像他老婆年轻的时候,声音也好听。”夏夏是真的后悔,声音里带着悲痛,“我不知道他是希华哥的爸爸,否则我肯定不会跟他的。”

穹苍:“你很缺钱吗?”

“我想变得漂亮。”夏夏说,“希华哥很有钱,他身边的人都很光鲜,我想要得到他的夸奖。我不想跟以前一样邋里邋遢。”

穹苍:“他有在你面前说过什么衣服好看,什么包好看吗?”

夏夏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是我自己虚荣。”

穹苍观察着她的表情,缓缓说道:“所以他有。他曾经无意地,对你说过,你穿什么牌子的衣服好看。或者在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说哪位女生漂亮,凑巧被你听见。对你忽远忽近,忽冷忽热。在你换上好看的服装之后,就对你温柔,在你打扮朴素的时候,就对你冷淡。对吧?”

夏夏还是说:“是我自己虚荣。”

穹苍:“这世上有人会享受操纵别人人生的快感,你能明白吗?”

夏夏坚持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穹苍简直无话可说了。

“夏夏,夏女士。”穹苍身体前倾,凑近了她,最后劝告一句,“卑微换不来平等和尊重。你越觉得自己可怜,就会发现自己变得更加可怜。不懂得保护自己,你身边吸引到的全都是会伤害你的人,因为,最能狠下心捅自己一刀的,就是你自己。”

夏夏:“我……”

穹苍把她的被角往上拉了拉,说:“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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