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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为什么一定要把你和韩子绯分开?”
“因为我出戏了,就不会再是她了。”
“是吗?”傅瑜君似笑非笑地望她。
唐若遥奇怪地和她对视,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傅瑜君说:“我们做演员,或许缺少真实的人生经历。但演绎的每一个角色,经历的每一段人生,就是我们的生活,会带给我们各种各样的影响。人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从影至今,改变了多少?有多少改变是戏中人带给你的?有人教会你坚韧,有人教会你善良,有人教会你正直,有人教会你宽容。这些你都接着了,那韩子绯教给你的勇敢,你为什么不能收下?”
唐若遥迟疑地说:“我知道,但我怕……我没办法做到像她那么勇敢。”
她和韩子绯家庭背景、成长经历完全不同,韩子绯能孤注一掷,她不能。她有卧病在床的植物人父亲,还有马上就要进入青春期的弟弟,她其实和秦意浓一样,肩膀上都扛着一个家庭,习惯了瞻前顾后,习惯了三思而后行。
她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地抱住秦意浓,只顾当下。但之后呢?仅凭一层薄得像纸一样的勇气又能支撑多久?她不要当下,她要一辈子,她的初衷从来就没有变过。
秦意浓已经不信她,就算她当时抱住对方,她会相信自己吗?
唐若遥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秦意浓还是那只蜗牛,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躲回她的蜗牛壳。她对自己有疑问,明明可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两人好好谈一谈,而不是这种看似谈话,其实是用她自己的逻辑误导自己,又开始极端自毁地逼迫自己在没办法思考的时候作出决定。
一边绝情地推远她,一边希望她靠近,这是在《本色》拍摄过程中,秦意浓数次使用的方法。唐若遥借韩子绯给她的孤勇,过五关斩六将,以为终于走进她的心了,以后只剩芳草和暖阳,却在毫无防备之下又遭遇了这一招。
她懵了,始料未及,唯一能用的勇气也被秦意浓三言两语瓦解了,她陷入不可自拔的自我否定,她以为自己不够爱她,她以为自己是个懦夫,她在秦意浓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她自卑,她怯懦,她愧疚,于是她落荒而逃。
是,她确实放弃过秦意浓,因为秦意浓对纪云瑶说的那些话。她曾经确实不够爱对方,但那是以前。人是会变的,感情也是会变的,以前的她不了解秦意浓,没有见过她的脆弱和无助,没有尝过她的美好与甜蜜,没有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只为博她一笑。
她早就爱上她了,胜过世间的一切。韩子绯只是打开秦意浓心门的钥匙,往里走的自始至终只有唐若遥一个人。
唐若遥重重地闭了闭眼。
傅瑜君问她:“什么样的勇气才够呢?”
唐若遥喃喃地说:“我不知道。”
她理清了一个问题,脑子却越来越乱。
秦意浓不相信她,她自身也没完全出戏,属于韩子绯的勇气里有多少是属于她自己的,都是未知。
“很晚了。”唐若遥按亮桌面的手机屏幕,“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想清楚了?”傅瑜君问。
“总会想清楚的。”唐若遥笑了笑,是傅瑜君见惯的沉着冷静。
傅瑜君放心了,莞尔:“那我回去了?”
唐若遥说:“我送你。”
傅瑜君婉拒:“楼下可是有摄像头的。”
唐若遥再次笑起来:“那我送你到门口吧,到房间了给我发条消息。”
傅瑜君说:“好。”
目送傅瑜君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的拐角,唐若遥带上了房门。她在空旷的房间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了那本未送出去的情书。
厚厚的一大本,都是她作为唐若遥时候写的。
一页一页地往后翻,从初遇写到《本色》杀青前一天,里面满满的只有唐若遥和秦意浓两个人。
她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却有些湿润。
明明她都这么努力了啊,为什么还是失败呢?
第二天早上,405宿舍三人组上来敲唐若遥房门,唐若遥开门,文殊娴第一个冲进来:“下楼吃早餐吗?”言罢紧张地瞧瞧唐若遥脸色。
唐若遥淡道:“我脸上有东西?”
文殊娴嘻嘻笑道:“没有。”没事就好,看眼睛也不像再哭过的。
唐若遥下巴指了指窗边的沙发,说:“你们先坐,我去洗漱一下。”
文殊娴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突然啊的一声,立刻捂住嘴,等唐若遥进了盥洗室,才放下手,小声惊呼道:“你们没发现唐唐本人回来了吗?”
崔佳人反应了一下,和她露出如出一辙的震惊:“对啊!”
这次出戏怎么这么快?
傅瑜君若有所思。
她转头看了看铺得整洁,仿佛没有人睡过的床铺,还有桌上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在看见唐若遥洗漱过后出来,眼睛里的红血丝后得到了答案。
“你昨晚没睡?”去餐厅的路上,傅瑜君有意落后两步,和唐若遥并肩而行。
唐若遥目视前方,轻轻地嗯了声。
“失眠?”
“不是,写点东西。”唐若遥感情上分不清她和韩子绯,但她最大的优点是理智。包括在片场拍摄的那段时间,光有韩子绯的勇气怎么够?她能打动秦意浓,和她的冷静心细脱不了干系。
所以唐若遥一晚上都在整理,她们之间感情进展里的每一个节点,促进每一个进展的因素是什么。最开始其实和韩子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进剧组以后,和秦意浓从情人变成了同事,她们之间站在了平等的位置上,所以她才决定要重新认识对方。
后来秦意浓被传绯闻,坚持不澄清,唐若遥去问还被冷语相对。她没有放弃,即使秦意浓依旧不告诉她真相,她也学着从旁人那里了解秦意浓的绯闻真相。那是什么时候?电影刚开机,韩子绯连沈慕青的面都没见到,谈何影响?
……
每一件每一桩,唐若遥都会列出来,还没有列完,她会交给秦意浓看,至于对方信不信她,唐若遥只能听天由命了。
昨天半夜她去敲秦意浓的房门,没有人应,给秦意浓发消息也没人回,大概对方是不想理她了吧。
“这里的客人呢?”唐若遥侧身让过走廊的清洁人员,直觉地回了下头,却瞧见对方径自开了秦意浓的那间房门,她折身疾步上前,沉声问道。
保洁奇怪地望着面前的年轻女人,道:“退房了啊。”
唐若遥色变道:“她什么时候退的房?”
保洁说:“不知道,反正我早上过来打扫的。”
唐若遥从大开的房门往里走,昨夜放在角落的行李箱不见了,衣柜和桌面都是空空如也,没有留下任何私人物品。
她又往浴室走。
保洁制止她道:“你干什么呢?”
唐若遥不管不顾,紧抿着唇把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果然走了,走得干干净净。
她肩膀慢慢垮下去,望着空旷的房间不出声。
想象是一回事,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不辞而别,第二次了,她还有找她回来的机会吗?
傅瑜君走过来,说:“先吃早餐吧。”
唐若遥收拾情绪,重新挺直肩背,展颜道:“好。”
几人在餐厅落座,傅瑜君的手机震了下,她滑开屏幕,过去了一整夜的消息终于有了回应。
关菡:【有空再说吧】
傅瑜君:【你退房了?早上看见保洁打扫你房间】
关菡指尖顿住。
她料定傅瑜君会和唐若遥在一起,那自己泄露的消息唐若遥肯定会知道。关菡望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咬了咬牙,打字道:【凌晨四点退的】
傅瑜君:【赶飞机?】
关菡:【不是,我估计还要在这里待几天】
秦意浓急性胃穿孔,昨晚连夜动手术,起码要躺一个星期才能出院。
再多的话她不能说了,只盼着傅瑜君能把她的话转达,而唐若遥能知道秦意浓其实还在这里。或者想得更多一点,猜到她现在在医院。
关菡打住话题:【我有事,先去忙了】
傅瑜君放下手机,两只手肘抵在桌面上,看着唐若遥慢条斯理进餐的动作,说:“我在和秦……的助理聊天,她说凌晨四点退的房,现在还在这座城市。”
唐若遥抬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地说:“知道了。”既然在这里,她会请求和秦意浓见一面。
“你打算怎么办?”傅瑜君压低声音问道。
“让她相信我。”
“你想好了?”傅瑜君问。
“嗯。”
“她如果不信呢?”
“到她相信为止。”唐若遥神情和声音都淡淡的,却透着说不出的坚定。
傅瑜君叹了口气。
别人谈恋爱最多是困难模式,唐若遥谈个恋爱是修罗模式。
秦意浓终于醒了,守在床头的关菡险些喜极而泣。
秦意浓弯起唇角,冲她笑了一下,关菡马上板起脸,面无表情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
秦意浓:“没有。”
关菡:“一点点疼也要说。”
秦意浓想了想,说:“那就是胃疼吧。”
疼就是疼,什么叫“那就是”?关菡觉得自己最近急火攻心的次数越来越多,迟早她要辞职走人。她霍然站起来,说:“我去叫医生!”
病房里还守着两个保镖,秦意浓迎着二位望过来的眼神笑了笑,睁眼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昨夜的记忆慢慢回笼。
她的眉头一点一点地蹙了起来,眼底闪过懊恼,昨天晚上她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