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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意浓问:“宁宁在幼儿园还适应吗?”
纪书兰听到宁宁便笑得合不拢嘴,一迭声说:“适应,适应,老师还特地打电话到家来夸呢,说宁宁特别聪明,学什么都比其他的孩子快。”
老太太连饭都忘记吃,竹筒倒豆子般往外倒:“上回学校发了书,教一些简单的字,老师督促家长要帮孩子复习,宁宁特别自觉,一吃完饭就趴在那看书写字,都不要我说,我就担心她这么爱学习会不会近视……”
秦意浓露出笑容:“不要离得太近,应该没问题的。”
纪书兰:“所以我平时很注意纠正她,对了,她还学英语,双语教学,会数一到十了,还会说苹果、橘子。”
秦意浓撑着下巴笑:“是吗?回头我考考她。”
一直安静吃饭的芳姨默默往纪书兰碗里夹了块肉,避开秦意浓视线,只看纪书兰,小声建议道:“先吃饭吧?”
纪书兰嘴张到一半,看起来还想继续往下讲,眼睛又看着碗里的肉,看起来竟有点窘态。秦意浓笑着补了一句:“您先吃饭,吃完我们再说,我这次应该会在家多待一阵。”
纪书兰才安心用起午饭。
饭后芳姨收拾碗筷,家里有洗碗机,但芳姨也习惯用手洗,秦意浓看到没说什么。她们这把年纪的人,已经很难再自如地接受新生事物,那些自动化的东西大部分都成了摆设,也不能再和年轻人一样寻找兴趣打发时间,做家务活反而能让她们多一点安全感。
纪书兰回了房间,把宁宁这段时间的作业本拿过来,给秦意浓过目。小孩子字体稚拙,写得又大又圆,别有一番可爱,秦意浓看完,笑眉笑眼地说了句:“写得很认真。”
纪书兰露出松口气的神情。
母女俩各自沉默了会儿。
她们其实没有很多话好说,隔代如隔山。一是从小的生活习惯,纪书兰要赚钱养家,没有太多精力和孩子们交流感情;二是秦意浓的生活离她太远了,有时候纪书兰看着屏幕里那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都不由怀疑那个秦意浓,真的就是她面前的女儿吗?好像她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女儿,她就已经长大了,变得陌生又强大,可以一肩挑起整个家,把风风雨雨牢牢挡在外面。
她对这个女儿是愧疚的,她姐姐还享受过短暂的亲情,到她出生的时候,家里只剩下无尽的争吵和冷漠。她和姐姐自幼亲近,几乎到了相依为命的地步,可姐姐最终却……
纪书兰隐约觉得,秦意浓这么游戏人生,私生活混乱,在外面名声狼藉,绝大部分原因是她和她姐姐对她的影响太坏了。
可纪书兰又想,风流成性也比伤筋动骨强,至少不会步她姐姐的后尘。
“宁宁……”秦意浓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沉默半晌,还是决定聊她们能说得上话的共同话题。
气温一天一天在升高,饱暖思困,聊着聊着,纪书兰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睛浸出泪花。秦意浓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适时建议道:“妈,你去睡个午觉吧,晚点我叫你,我们一起去接宁宁。”
纪书兰也有种放下石头的感觉。
她从善如流,回房间休息了。
纪书兰上了年纪,腿脚又不便,卧室安排在一楼,秦意浓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呆坐了一会儿,指节忽然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本能涌上焦虑。
秦意浓拍了很多年的戏,基本上无间断进组,没有电影拍摄镜头,失去了场记打板的那一声“action”,她经常性地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直白的话来说,戏演多了,不会过自己的日子。她也不是很想过自己的日子,宁愿一辈子在戏里沉沦。
她这次去戛纳电影节,遇到了携作品入围的韩玉平导演,韩玉平是她的伯乐,对她有再造之恩。若不是父亲对她来说是个贬义词,韩玉平就是她的第二个父亲。韩玉平是个敏锐又敏感的人,见到她就知道她已到强弩之末,当即横眉立目,呵斥道:“你赶紧给我滚回国休息!”
秦意浓一怔,给他倒了杯酒,圆融地笑:“我这边市场刚打开呢,好多导演找我,现在回国多可惜。”
韩玉平不吃这套,挥开她的手,铁青着脸:“开什么开,快滚!再拍戏我就让人从剧组把你绑走!”
秦意浓:“……”
韩玉平先兵后礼,公正的口吻劝她:“演员总要扎根于现实生活的,生活无限大,你再有天赋又怎么样,这么下去迟早要把自己的那点积累耗干,到时候演不出来戏,你还能干点什么?”
秦意浓轻笑着抿了口香槟,言语称是,却打定了心思要阳奉阴违,韩玉平不至于真叫人绑她。
韩玉平一眼看穿她,威严敛去,换了副寻常长辈的面孔,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不想回到现实,一直在逃避,但你总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吧。你休息一段时间,也许会发现生活中有比拍戏更有意思的事呢。”
秦意浓笑意渐渐淡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韩玉平认真凝视她,动容地说:“就当叔叔求你。”
秦意浓沉默良久,眼眶渐渐有了湿意,她别开眼,哑声说:“我试试吧。”
秦意浓站起来走动,打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最终还是把那一摞从安灵办公室搬来的剧本抱到了跟前。看着厚厚的剧本,秦意浓不禁笑了,想着韩玉平要是知道她不是在拍戏就是在看剧本,估计能气得头发丝都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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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关菡:【药送到了】
秦意浓麻木的大脑仿佛注入了一丝脉脉生机。唐若遥,三个字在喉间心头转一转,便让冰冷的血液滚烫。
秦意浓忍不住呛了下,把剧本放到一边,轻轻地吐了口气,打字问:【怎么送的?】
关菡:【我叫阮琴送的,没有亲自出面,我现在就在遥小姐家小区门口】
关菡坐在车里,低头继续打字,不防备手机直接跳出来了通话界面。
“她的脸伤得怎么样?”褪去伪装,秦意浓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清清冷冷,拒人千里。
“阮琴说,已经消了。”
“你确定她说的是实话?”
“晾她也不敢说假话。”关菡说,“遥小姐明天有个杂志拍摄,她还要陪着去的,脸上真有个什么好歹,她估计已经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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