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郑九畴,冲鸭!(2/2)
“护国寺经书”抄写本套装很快卖出十几套,宋凌霄赶紧把现货拿出来发给出钱的人,他今天没带多少,一下子书篓就见了底。
揣着满满的银锭子,宋凌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嘿嘿嘿。
阶梯定价,就是为了抬高最高价位的产品价值,在这些不缺钱的主儿看来,他们只要最好的,稍微次一点的产品存在,只是为了衬托他们的意向产品多么好,多么值。
本来只卖五两银子的抄写本,经过包装和阶梯定价,变成了二十两,价格顿时翻了四倍;本来只卖二十两银子的定制印章,经过限量和搭配销售,变成了五十两,价格翻了两倍。
这样一来,八百两银子的窟窿就填住了,也许不需要七天,宋凌霄就能凑齐江南书院周山长的时文选的版权费。
想到此处,书篓里的小钱钱顿时变得更加耀眼,宋凌霄忍不住抱著书篓笑出了小虎牙。
陈燧:……
陈燧看着隔壁座位俨然已经化身成国子监小商贩的某人,开始怀疑昨天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也许,宋凌霄就差那几个印章钱呢,卖钱才是主要目的,避嫌只是顺带的。
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比起这个,宋郢也未免太过分!明面上宠宋凌霄,自己贪了六百万两白银,却一毛都不给宋凌霄用,宋凌霄还得在外面刻章赚辛苦钱……
现在,陈燧有些怀疑,宋郢到底有没有给宋凌霄吃饱饭。
那么大一个宋府,怎么就能把人给养死,实在是值得怀疑。
……
经过辛勤耕耘,卖力兜售,宋凌霄终于在第五天的晚上,把四千两银票交到了云澜手上。
如同托孤一般,紧紧地拉住云澜地手,舍不得撒开。
“公子,我一定会做出一本精品的。”云澜自信地说道,他看了一眼宋凌霄身后的财神像,又补充道,“一定会给公子挣钱的!”
宋凌霄这才撒开了手,看着自己的心肝——四千两银票,被托孤大臣——云澜带走。
其实,今天这一幕,在凌霄书坊已经上演过了。
当时的情景之惨烈,不忍回顾,苏老三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就差抱着宋凌霄的腿求他不要带走他们的心肝宝贝——账面最后的现银。
“老三,钱放着只会氧化,出去历练一番才能长大。”宋凌霄沉重地拍了拍苏老三的肩膀,从他手中残忍地夺走了他们的四千两银票。
在短短一个月内,宋凌霄从万元户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郑九畴。
话说回来,就在一天前,约定之日,宋凌霄去了洒金河第二个桥洞,约定的位置下找郑九畴。
他站在桥洞下,面对空空如也的地面,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不一会儿,拱桥上走来两个人,是一男一女,那女人的声音婉转低回,单凭声音就能勾得人心动不已。
“郎君,你要经常出来走走,身体才会恢复的快些。”
“郎君,前面就是糖人张的铺子,他们家的拉花呀连厌厌这么没耐心的臭丫头都能站着看一下午呢。”
“郎君,你冷不冷?要不要再加一件夹缀?”
女人的话语温柔缱绻,似乎对另外一个人的关怀无微不至,然而,另外一个人,却一句话也不说。
“郎君,你说要到东城门里第二个拱桥来,咱们现在已经到了,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女人一点不恼,仍是温柔地说着话,似乎只要是和身边这个人在一起,就算对方不理不睬,她也十分快乐。
宋凌霄站在桥下,听着桥上传来说话声,他知道,郑九畴成功了。
要想从感情上报复一个人,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那个人仍然爱着复仇者。
爱的越深,报复起来越狠。
风里飘来郑九畴的鼻音,他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女人。
女人却仿佛听到什么仙乐一般,立刻声音轻快地报出一连串周围有趣的小店名字,问郑九畴想买什么,他们现在就去。
不错,这桥上站着的,就是郑九畴和李釉娘。
郑九畴给宋凌霄递纸条,不是为了和他碰面,而是为了让亲眼看一看,他报复李釉娘的行动进展到何种地步。
郑九畴听罢李釉娘殷切的询问之后,却只是淡淡地说:“我没有钱。”
李釉娘的呼吸好像都凝固了片刻,再出声时,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勉强的意味:“郎君想买什么,不必担心价格,妾身从家里带了钱出来。”
如今李釉娘身价高昂,早不是三年前任人摆弄的小姑娘,她平时又用不着花钱,自有满金楼里打点,手中积累下的财富已经到了一个说出来会吓到人的数字。
三年前她一步一步骗光了郑九畴的钱,郑九畴毫不犹豫,为她慷慨解囊,在外面买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她指到哪里,郑九畴买到哪里……虽然,她当时也有很多身不由己,骗到的钱大头都被鸨母拿去,可是,她毕竟是参与了,她有罪。
更何况被人毫无保留地宠爱过的感觉,没有那么容易忘却,当年的宠爱与今日那人冷冷的一句“我没有钱”,形成残酷的对比,但凡是人心肉长的,都会为之黯然心碎。
李釉娘很清楚地知道,郑九畴有多恨她。
但是没关系,恨她是正常的,理所应当的,现在她把他接到了身边,也不是求他原谅,只是出于私心而已。
李釉娘喜欢像个小蜜蜂似的围着郑九畴转,贪恋他身上的气息,喜欢他说话时的鼻音,还有因为恨她而格外冷淡的眉眼,因为她给他擦伤口时亲密的接触而流露出羞愤红晕的双颊。
无处不喜欢,无时不喜欢。
为了把他留在她的身边,她可以笑着迎接每一句绝情的话语,然后在他的面前温柔地低下脖颈,像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一样说:“妾身知道了,郎君说得对。”
郑九畴毕竟是个家教良好的公子哥,其实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连嘲讽人的时候也留着三分余地,好像怕说出她真正的卑劣无耻之处,会脏了他的嘴巴一样。
她最喜欢这样的人了。
为什么世间会有郑九畴这么可爱的人。
“哼,什么家里,不过是个窑子。”郑九畴冷哼了一声。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可爱的说话态度。
李釉娘抑制着心动的情绪,想着,他明明可以说,装什么贤妻良母,装什么千金大小姐,你就是个窑子里骗人钱财的窑姐儿。
没有,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说,那不是家,那是窑子。
在满金楼这样的地方,李釉娘什么脏话没听过,两相对比,郑九畴的讽刺,就像温柔君子的爱语一般可爱。
“妾身知道了,郎君说得对。”李釉娘低下头颈,替身边坐在轮椅之中的郑九畴拉了拉身上盖着的小毯子。
郑九畴沉默了一阵,似乎对李釉娘的恬不知耻很无语。
接着,他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有钱?”
李釉娘正躬着身为他整理衣领,听到这话,不由得顿了顿,低声说:“郎君若是想要,从前郎君为妾身花的那些,妾身可以十倍还给郎君。”
“哈哈哈哈……”郑九畴突然大笑起来,胸腔震动,惊得李釉娘抚住他的肩头,生怕他笑裂了伤口,然而郑九畴却似遇到了极为可笑之事一样,痛痛快快地笑完,方才说道,“十倍还给我?这三年京州行乞,渴饮檐下积水,饿与野狗争食,你怎么还我?家财散尽,无脸回乡,有如无根的浮萍,惶惶不可终日!你又怎么还我?笔墨纸砚,贴身书童,全都卖了,买那什么见都没见过一眼的嫁衣,蹉跎三年又三年,功名与我无缘……你又怎么还我?”
“李釉娘,你这个骗子。”
最难听的话,也不过是如此了。
看,这就是她喜欢的人,郑九畴,世间在没有这样可爱的男人。
李釉娘俯下身,温顺地垂下纤长的脖颈,在郑九畴耳边缠绵地说:“傻子,我这个骗子,专骗你这样的傻子,傻子,傻子,大傻子……从今往后,我还要继续骗你,你都别想逃出我的魔爪了。”
郑九畴气得胸膛起伏,眼中再次爆出血丝,他睁着洇红的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李釉娘:“你——!”
“郎君,你说的那些东西,妾身都可以还你,只要你同意。”李釉娘低声笑道,笑声里似乎又有些难过,“功名,家人,三年的京州旅居生活,妾身愿意一样一样还给你,只要你同意……”
“哼。”郑九畴全然不信,也懒得再与李釉娘废话。
之后,不管李釉娘说什么,郑九畴都沉默着。
宋凌霄在桥洞下站着,听见轮椅碌碌滚动的车轮声逐渐远去,风里仍然飘来女人温柔的话语声。
一时之间,宋凌霄竟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两个人不过是甜甜蜜蜜的小夫妻,他们之间什么波折都没有,过着一帆风顺的人生,只是近日里天气骤然转冷,其中一个生病了,另一个便忍着心疼、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在彼时,宋凌霄也不相信李釉娘所谓的还债的话,功名,家人,人生中的三年时光,这要怎么还?
就说这功名吧,中了就是中了,没中就是没中。
宋凌霄在乡试放榜当日,派伙计去看过了,两个伙计把榜看了好几遍,铁定没有郑九畴的名字。
乡试都没中,会试就更没戏,参加都参加不了,这功名从哪儿来呢?
难不成李釉娘说得是伺候他再读三年书,三年后再去考……李釉娘有那个耐心,郑九畴可不一定愿意奉陪。
不过,也许他不该太较真了,宋凌霄想,毕竟就像李釉娘说的,她是个骗子,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她的话。
……
约莫又过了三日,一天中午,宋凌霄在国子监食堂吃饭,两个高级班的监生端着食盒过来,坐在宋凌霄旁边的桌子上,把三菜一汤摆出来,一边吃一边闲聊。
国子监分为初、中、高三个级别的班级,高级班一般是冲刺进士去的,都是学霸,对考试动态十分关注,也有渠道能了解到更多第一手消息。
这两人谈论的就是这一次的京州乡试。
本来,乡试结果如何,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的目标是会试和殿试,但是这一次的乡试结果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两个人忍不住就要边吃边说。
“莲桥兄可听说了么,今年京州乡试,皇上指名擢拔了一名举人,叫什么郑什么畴的,听都没听说过!”
“这样太奇怪了,不合规矩啊,从来只听说殿试有内阁不同意,皇上强行拔擢上来人才。乡试算什么,卷子又递不到皇上那里,皇上是如何知道这郑什么畴的有才能?”
“谁知道呢,也没有个能听的过去的理由,说是半夜发梦,梦见一个书生手执如椽大笔,给皇上搭了个桥,让皇上直升上界,皇上感谢他,问他叫什么,他说是山西太原郑九畴……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呢!对了,我想起来,他叫郑九畴!”
宋凌霄的筷子“啪”地掉在桌子上。
这么牛逼的么。
这都可以操作?
李釉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在皇帝跟前吹风,让皇帝把自己的老情人拔成举人,皇帝还乐呵呵的照办了!
陈燧,你家基因不行啊!
不管经历了怎样的过程,反正现在结果已经摆在了面前,功名,李釉娘还给了郑九畴。
可怕的女人,小畴,你要不还是跑吧!我怎么觉得你会越陷越深,将来就爬不出来了呢!
宋凌霄小剧场再次上演,只不过这一次,剧场里还有工具人郑九畴,宋凌霄拍着工具人郑九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在两人身后的背景画面中,化身为百丈蛇妖的李釉娘舞着双袖,遮天蔽日而来,随后,镜头一黑,一阵阵桀桀怪笑回荡在画外音里。
不行!
宋凌霄打碎掉小剧场,回到贫困的现实中。
他的现银全都投入到生产活动中的,他现在一毛钱都不敢花,每天到食堂蹭饭,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郑九畴,必须给我扛住,必须给我硬上!
宋凌霄握紧了拳头,在虚空里小幅度地舞了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江菡的营养液+10,华灯初上的营养液+5,匪我思存的营养液+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