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编辑的专业素养(2/2)
宋凌霄美滋滋地返回书坊,今天真是满载而归,不仅得到了梁庆的消息,还得到了梁庆的人。
说句老实话,一个销售吃死工资,一年八千两,还是挺便宜的,现阶段他付不起这个薪酬,不代表将来就付不起,梁庆这个数值,分分钟就回本了啊!
现在的问题,就集中在了——寻找席帽怪人上。
如果找不到席帽怪人,签不了约,那宋凌霄这些铺垫,都要打水漂。
希望爸爸的信息网给力吧。
宋凌霄在书坊里听故事,听到该回去点卯,他一起身,就看见一个圆乎乎的身影在门前张望。
宋凌霄:这谁?
“老板,门前有个胖子找你。”伙计进来通传道。
宋凌霄走出门去,看见那圆乎乎的身影,是个憨态可掬的胖男人,看年纪有三十五往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下巴上的肉特别细嫩,一笑起来,整个人像个弥勒佛似的。
胖男人看见宋凌霄,立刻眉开眼笑:“您就是小宋老板?”
“是我。”宋凌霄疑惑地打量着胖男人,“您是?”
胖男人笑着挽住宋凌霄的手臂,十分亲昵地说道:“有些话不方便外面说,咱们里面去。”
宋凌霄一脸懵逼,被胖男人像夹着小熊娃娃一样夹回了书坊大堂,两人上了二楼,胖男人麻利地安顿宋凌霄坐在正位上,端茶倒水一番伺候。
“等一等,您、您到底是何方神圣?”宋凌霄有点惶恐。
胖男人讨好似的躬着背、凑近宋凌霄,笑呵呵道:“小公子,咱家是宋公公手下的邓绮,邓通的邓,绮罗的绮,此次特地为兰之洛其人而来。”
宋凌霄精神一振,爸爸的速度太快了吧。
“邓公公。”宋凌霄赶忙起来行礼。
邓绮笑眯眯地按住宋凌霄:“小公子切莫如此,折煞咱家,论辈分,咱家还得称呼您一声:亲爸爸!”
啊,终于说出口了,邓绮心内爽到飞起。
此次干爷爷将宋凌霄的事儿交代给邓绮办,邓绮就感觉到机会来了,他火速从乡试名单入手,找到其中最为可疑的几个人,对照宋凌霄描述的外貌和籍册上的画像之后,确定了其中一个来自山西太原的考生郑九畴。
邓绮办事能力极强,迅速调取郑九畴的保结书,查到他的祖宗三代,左邻右舍,而后亲自捧上,来到这洒金河畔的凌霄书坊,打算亲手交给宋凌霄,在他面前刷个脸。
宋凌霄听到邓绮情真意切的一声“亲爸爸”,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两手撑住椅子扶手,赶忙说:“邓公公,您可别这样,我受不起,您还是说说郑九畴的事儿吧。”
“这事儿啊,说也简单,郑九畴,山西太原人士,其父郑广宗任山西布政使,三年前进京述职……”邓绮将他查到的资料一一道来,宋凌霄在心中计算着,确实和兰之洛的身世一一对上了。
“不错,正是此人,邓公公果然厉害。”宋凌霄赞道,“就是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他就在洒金河靠近东城门的第二个桥洞下。”邓绮说,“不过,他最近的行为有些反常。”
“怎么反常?”
“据第三个桥洞的叫花子反应,他三天前曾试图跳河自杀,想来是穷途末路了,可是最近两天,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些银两。”
宋凌霄心想,那就对了,是我给他的。
“他捧着那些银两,到处找人问一个叫双彩釉的姑娘,说如果找到了那姑娘,就把银两全都送给提供线索的人。”
宋凌霄问道:“邓公公可打听到双彩釉到底是什么人吗?”
邓绮摇了摇头:“既无画像,也无真名,单凭一个三年前的故事,很难找到人哪!”
宋凌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邓绮道谢:“邓公公,多谢您帮我查到这么重要的消息,我现在就去找郑九畴。”
“小公子不必如此客气,”邓绮笑眯眯道,“儿子随时等候差遣。”
宋凌霄麻了。
两人下了楼,邓绮坐轿回宫,顺路把宋凌霄稍到东城门附近。
宋凌霄找到第二个桥洞,顺着石阶悄没声下去,果然看见一个眼熟的背影,佝偻在那里吃包子。
宋凌霄的心脏砰砰直跳,手心里更是汗津津的,他矮身走进桥洞阴影里,来到郑九畴身畔。
郑九畴头也不回地说:“去去,没有多余包子了。”
宋凌霄蹲下来,尽量把声调放柔和:“我能帮你找到双彩釉。”
郑九畴猛地跳起来,脑袋顶结结实实撞在桥洞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又弹下地去,半晌间眼冒金星,分不清东西南北,仍然紧紧攥住来人的衣服,十分激动地问:“你知道双彩釉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她!”
待到眼前的阴翳散去,郑九畴定睛一看,认出了宋凌霄,他立刻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缩回手,恼恨地瞪着他:“是你!”
“是我,我叫宋凌霄,是凌霄书坊的老板,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那天听到了你的故事,想帮你一把而已。”宋凌霄诚恳地说道。
作者们都是敏锐而多疑的,要获得他们的信任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温和、耐心、持久、可靠,不管作者怎么发神经病作死无理取闹,都能永远保持微笑。
作为一个专业的编辑,宋凌霄有引以为傲的专业素养。
“你怎么找到我的?”郑九畴警惕地打量着宋凌霄,“我们之间不过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关系,你这样死缠烂打,很是无礼,你知不知道?”
宋凌霄笑了笑,仿佛压根没听见郑九畴说什么:“你想找到双彩釉么?”
郑九畴眼里闪过复杂的光,他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咬牙说:“想。”
“那就行了,跟着我,我保证你能找到双彩釉。”宋凌霄自来熟地拍了拍郑九畴的肩膀,站起身来,走到桥洞外面,回过身,冲郑九畴一笑,“走吧?”
不得不说,宋凌霄的皮相还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只是,郑九畴被长得好看的人深深伤害过,他已经不相信第一感觉了。
否则,他也不会狠狠地顶了宋凌霄一下。
昨天在桥上,宋凌霄追出来,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那时候,他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一方面,他憎恨宋凌霄掀开了他的席帽,让他想要隐匿起来的丑陋模样暴露在天光之下;另一方面,他经年行乞,破衣烂衫又脏又臭,连隔壁桥洞的乞丐都不愿意接近他,这个少年却毫不犹豫,像抱住什么宝贝一样把他的胳膊抱在了怀里。
他自己都嫌弃自己,可是,却有一个人,愿意抱抱他。
不……郑九畴,你还要犯傻到什么时候,你已经被狠狠地骗了一次,难道还要再来第二次吗?
“郑九畴,我真的可以帮你找到双彩釉,跟我走吧。”
那个少年笑意盈盈地站在阳光里,就像……就像琉璃瓦上的雪,那么精致、美好。
可是,京州雪冷。
郑九畴慢慢站起来,走近那少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猛地从他身边钻过去,向岸上夺路狂奔。
宋凌霄冷不丁被郑九畴撞开,顿时失去平衡,他在空中抓了一下,什么都没抓到,而后重重摔进洒金河里。
“噗通——”
“哎呀,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郑九畴刚蹿上岸,就听见落水声,他心中一惊,立刻站住脚,往回看,方才被他撞开的少年,竟然不见了!
洒金河看着浅,下面的淤泥却很深,还有许多垃圾和水草,若不是郑九畴这样水性好的人,根本不敢下去游泳。
郑九畴顿时手脚发凉,他只是想跑掉,并没有想害死人家啊!
他立刻扯掉破破烂烂的马褂,助跑两步,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却有人比他还快一步。
一道玄色身影投入水中,一沉一浮间,已托着宋凌霄冒出头来。
“噗——”宋凌霄吐掉味道怪异的河水,猛吸了一口空气,被水淹过的鼻腔极其难受,他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
在他身后,救人者动作十分专业,两手勒着他肋下,从背后抱住他,脚下踩水将他带到岸边,托上岸去。
宋凌霄感到身下是结实的青石路面,石头表面因为受到一天的太阳照射,还微微存着暖意,他闭上眼睛,把额头贴上去,长出一口气,得救了。
“哗啦”,有人抖开一大张厚厚的外袍,盖在宋凌霄身上,将他裹住,抱了起来,动作有点粗暴地擦着他的湿头发。
宋凌霄懵逼地任人一顿擦,直到头上脸上都被抹过一遍,那人才放过他,将外袍从头上放下来,裹住他的脖子和肩膀。
这时候,宋凌霄才发现,用来给他擦脸的,是一件羊皮披风,放在现代能卖十万块钱那种,毛料特别油光水滑,里面的衬子也是纯羊皮的,细腻温润,只是这会儿被它的主人用来当抹布,一顿擦,糟践了。
心疼,心塞。
宋凌霄一边替救命恩人心疼,一边抬起头来,想好好给人道个谢。
谁知,一抬头,就对上了某个熟悉的面孔。
草,怕啥来啥,这就是墨菲定律吗?
“宋凌霄,”陈燧微垂着丹凤眼,英俊到近看也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上带着嘲讽的冷笑,“可真有你的。”
陈燧一直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冷面王,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从昨天到今天,他不止一次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气的。
就是给怀里这个一脸无辜的小兔崽子给气的。
昨天跟他说,咱平民一个,高攀不起。
今天就甩了他,自个儿跑出国子监,招呼也不打,害的他在墙根下等了半个时辰。
翻脸不认人,很好,如果只是如此,陈燧也就忍了。
偏偏有线人给陈燧打报告,说内厂太监邓绮无故出宫,出现在洒金河畔,不知在做什么勾当,陈燧知道邓绮是宋郢的亲信,便过来看一看,谁知这一看可好,正看见桥洞下,某个昨天才嫌弃过他的小混账,正与一个叫花子拉拉扯扯,夹缠不清。
他,大兆的六王爷,就连个叫花子都不如?!
宋凌霄战战兢兢,完全不知道自己戳到这位龙子龙孙哪块逆鳞了,他支棱起身子,尽量不沾到人家金贵的羊皮披风,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不对,减少损失就减少赔偿,而且这事儿真的和他没关系,是陈燧自己要用羊皮披风给他擦脸的!
谁知,宋凌霄这般举动,在陈燧眼中却有了别的意思。
陈燧松开了手,退了半个身位,站起身来。
人家连挨都不愿意挨你,你还紧往前凑什么,是嫌自己不够贱吗?
气氛顿时冷下来。
这时,救人救了个空的郑九畴爬上岸来,河水太冷,上来被风一吹,不由得哆嗦起来。他本就脱了马褂,此时仅着一件小衫,比光着膀子好不了多少。
他偷眼看了一眼宋凌霄这边,见宋凌霄被一个身穿玄色劲装的高个少年救了起来,那高个少年仪态非凡,装束华贵,此刻正守在宋凌霄身边,寸步不离。
而宋凌霄只是打了几个喷嚏,看起来没什么事,郑九畴那股子良心不安的劲儿稍微放下些,他看出救人的少年不是等闲之辈,再留下来恐怕有麻烦,便打算溜走。
“蓝弁,把人拿下。”陈燧冷着脸,头发上、衣服上滴滴拉拉全是水,外在形象的狼狈并没有减低他周身的凛冽杀气,反而还有提升效果。
“是!”蓝弁一个狮子搏兔,起落之间,将郑九畴脸朝下、屁股朝上压在地上。
郑九畴痛哼一声,挣扎着抬起头,就见一双湿哒哒的蹬马靴走到了他跟前。
靴子头抵住郑九畴的下巴,将他的脸挑了起来。
郑九畴难受得直哼哼,被迫对上一双审视的眼睛,他心中一震,只觉得自己肺腑里都被看透了一般,那眼神极冷,极深,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该有的眼神。
陈燧打量过郑九畴的脸,一个人的脸上总能看到很多东西,诸如他的生活状态,他是否健康,他有没有忧心的事情,尤其是眼睛、眼神,一个意志坚定胸怀大志的人,即便身处下位,往往也不会目光躲闪。
而郑九畴正好相反,陈燧一眼就看出了他软弱的本质。
是陈燧最瞧不上眼的那种人。
“哼。”陈燧鼻子里发出轻蔑的笑声,他的心情触底反弹了一丝丝,这种垃圾,以宋凌霄那眼高于顶的态度,绝对看不上。
“等一下,他不是故意的,”宋凌霄的声音从陈燧身边传来,他将羊皮披风叠好,放在陈燧旁边,然后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他叫郑九畴,是我新交的朋友。”
“啪”,陈燧的心情又掉回了谷底,还往下沉了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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