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2)
“……你真的要回国?”江壑闻言放下筷子, 拧眉看着面前的人,有些不是滋味,“江氏已经倒了, 就算回去,也救不起来了。”
“谁说要救了。”江成意漫不经心地笑笑, 靠在椅背上,“再建一个就好。”
江壑只当他是在说笑, 叹口气, 许久没有开口。
当年破产之后,江成意坚持不肯出国, 想要夺得周氏最后那一只股份,在国内周旋许久,受制于人、甚至被挑衅胁迫,这些事他们都清楚。
而最初提出让江成意帮忙的江燕, 在从陈霄那里知道实情后, 更是沉默了许久。
她低声问过陈霄为什么。
陈霄比她小了五岁, 每次在她面前都怂得像个孙子, 然而这一次, 对方却拧着眉沉默,并没有给她准确的答复。
只思考了很久才慢吞吞道:“我记得之前初中的时候, 我听江成意说,有一次他打架摔断了腿,是你把他送去的医院。”
他说的事情江燕完全没有印象,甚至觉得可笑:“……就因为这些?”
这种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友好度, 对于江成意这种从小被金钱喂大、捧在手心里的人来说,竟然也值得被记住。
陈霄看她一眼,喝了口饮料, 才犹豫着道:“江燕姐,我今天想跟你说几句实话,你别觉得难听。”
江燕扯扯嘴角,嗯一声。
“你也知道,咱们这种圈子里长大的人,什么小三上位、亲友坑害的糟心事没见过。”
陈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说到底,江成意他就是江叔的亲儿子,你江氏就算是个贫苦户,孩子的抚养费也得照付。”
江燕没出声,拢起长发,沉默着喝了口酒。
“更何况,江成意对你江氏的家产根本一点想法都没有,这傻逼就他妈只想安安静静过一辈子。”
说到这里,陈霄顿了顿,半晌,似乎是觉得没必要说这么多,干脆站起身,拿起车钥匙:“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话就放在这里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却忽然听到江燕开口:“我当然相信。”
她垂下眼,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站起身,朝陈霄走过来。
明明已经从豪门的巅峰跌落了许多年,这对姐弟的一行一动却仍旧带着天之骄子的矜持,只是气势温和了许多。
江燕看着陈霄呆愣着,犯怂想躲的表情,笑笑:“谢谢。”
陈霄猛地抬起头。
又听她说:“但我能问一句,你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会对江成意这么好呢?”
陈霄拧眉思考片刻,挠挠头,撇嘴:“谁让他小时候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呢……我把他当弟弟来着。”
他说完,摆摆手:“走了啊姐,下午还要赶飞机。”
江燕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年末的新年档总是各公司影视部和电影院线最忙的时候,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年却有些不同,因一匹黑马的存在,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都自觉避开了修罗场,只剩下几位大佬在胶着。
而其中,《不眠》无疑是其中风头最大的一部。
除了恒海出品必有保证、老牌影帝主演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位传奇编剧,深海。
这位大大从几年前开始进入影视圈起,风评极佳,以笔力锋利入骨三分著称,但凡有所出品,必定要斩获国内外一堆的奖项。
各处论坛贴吧都一致认定,“他”必然是作协某位身居简出的大佬下界体验民生。
然而,今年却突然有消息透出,深海似乎是个留学海外的年轻男人,更有知情人爆料说,深海的背景深不可测,家里极有可能s市的某个巨型豪门。
一时间,这些小道消息在影视圈掀起轩然大波。
【他妈的造谣的人有没有脑子?《未见阳光》的底层小人物写得那么真实你跟我说作者其实是亿万富翁??】【额,其实也大可不必,我觉得以深海大大科幻文的深度,能看出平时特别见多识广,是富豪倒也不是不可能】【等等,你们为什么都关注有没有钱????_(:3”∠)_就我一人认定了大大这思想深度起码有四十岁吗?如果真的只有二十多岁才觉得可怕吧?】【哈哈哈哈所以说营销号傻逼啊还他妈二十多岁的富二代年轻男人!我看哪个年轻男人敢上来上前认领!】……
“一定要造势吗? ”曾经的富二代年轻男人皱眉翻看着网上乱七八糟的评论,“我又不想当明星,感觉没什么必要。”
陈霄切一声,把登机牌递给他:“您都脱离娱乐界多长时间了,哪知道现在这群网友们喜欢什么!总之,你相信我就行了。”
“再说了,”他愤愤道,“老子非他妈要把你造个神!然后再欣赏一下到时候国内的那群傻逼是什么表情。”
江成意失笑,收了手机接过登机牌,指尖勾着墨镜,随意地扣在脸上:“行吧。”
他漫不经心地侧过脸,朝机场宽阔透亮的落地窗外望去。
黄昏的阳光即将没入天际,天色将暗似明,恍惚一如五年前他出国那天的凌晨。
机场里人影匆匆,面容淹没在光线中模糊不清,只有轰隆的行李声。
江成意穿了件黑色大衣,脖颈间围了条雾灰色薄绒围巾,头发剪短了些,握着手机的骨腕冷白清隽。
他侧脸望着窗外,灯光为他镀了浅淡一层灰蒙的光,眉眼被墨镜遮住,只看得出依旧清俊的棱角。
五年过去,这人身上的鲜明桀骜的光芒收敛了许多,只那股懒散矜贵的劲儿依旧没散。
陈霄看着看着,无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回国,不知是好是坏。
早知道先打听打听姓薛的那小子订完婚了没有再提回国打理公司的事了。
机场广播里开始响起登机提示音,江成意收回目光,抬眼看向陈霄,淡声道:“走吧。”
陈霄回过神,应了一声。
回国的路途漫长。
介于江成意已经五年多未曾踏进国内半步,陈霄先向他总结起了最近几年s市的商业情形。
“……杨琛还是手段了得,前两年和恒海合作的鹿城开发区你还记得吧?现在已经成了新商业中心,刚巧,咱俩的远阳公司就买在鹿城区。”
陈霄说着,觑了眼江成意的神色,咳一声:“主要是市里房价实在太贵,咱们俩也刚刚起步……”
江成意无所谓地打断他:“别说废话,继续。”
见他是真的不在意,陈霄才放了心,继续道:“总之,远阳的地皮是通过我哥的关系买的,走的郑锐那边的关系,这个你放心。”
“现在国内有名有姓的娱乐公司,除了我的老本家陈氏,就只有杨琛的杨氏、郑锐的恒海,和林岑的林氏了。”
不知道想起什么,江成意拧着水瓶的手顿了顿。
“哦对了,”陈霄突然抬头望过来,一脸幸灾乐祸,“你那个倒霉弟弟江棋,前段时间和他杨氏那个未婚妻解约了,据说是杨瑜发现他在外面乱搞,直接就跟人分手了!嘿,活该!”
他啧啧叹了口气:“不过这孙子手里还握着□□氏的一部分股份,人又出国追着项目,杨家暂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哦一声:“是吗。”
陈霄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想说些别的什么,于是无趣地撇撇嘴,躺回了椅背:“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其他的等咱们回去了之后再说吧。”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还有呢?”江成意却忽然开口。
陈霄一顿,闭着眼咕哝一声:“还有什么?”
“你是不是漏了个人?”江成意眯眯眼,合上手中的资料。
“杨琛,林岑,郑锐,江棋……应该还有个人才对。”
陈霄一怔,睁开眼,犹豫着望过来,拧起眉。
“薛燃。”江成意朝他勾了勾嘴角,掩在深茶色墨镜下的眉眼看不清楚,“这个你还没有介绍。”
他见陈霄瞪起眼却始终不开口,挑了下眉,低头继续翻着手中的文件,低声道:“最近几年里,除了你刚刚提到的那几个人,动作最大的应该就是薛燃了吧,他最近怎么样了?”
陈霄沉默了好一会儿,烦躁地扒扒头发,嘟囔:“提他干什么,小白眼狼。”
他见江成意不说话,只眯眼望过来,半晌,终于败下阵来,叹气:“行吧。”
“……就,你走后没两年,薛燃就特招进了a大,同时半接手了鹿城区的开发项目。”陈霄咬咬牙。
“还有,周氏的那部分资产也被他融并进了恒海……这小子手狠心黑,一连吃了几个小公司,越做越大……反正目前为止,国内的娱乐公司已经没有能和恒海抗衡的了。”
江成意听完,慢吞吞地点点头,哦一声:“很快就有了。”
陈霄一愣,犹豫片刻:“你……”
江成意翻着文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陈霄顿了顿,还是没将薛燃似乎要订婚的消息告诉他。
回国的时间漫长。
天色暗了又亮,江成意却毫无睡意,看文件的空档里,清醒地望着车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呼吸平静。
一阵颠簸后,飞机才终于落了地。
周围乘客各自拿着行李走向机舱门,混着广播里催促乘客有序下机的文声,有些喧嚣。
飞机飞行的气压太久,周围的声音被阻隔在耳膜外,刺痛,模糊又混乱。
江成意在原位坐了许久,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缓慢站起身。
陈霄看他一眼,起身跟上。
等下了飞机,脚步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刹那,江成意才忽而有种真实感,他顿了片刻,随陈霄走入了人/流中。
国内深冬的夜里,空气寒冷而刺骨,薄薄的一件大衣根本挡不住寒气。
所幸陈叔早早就派了人来接。
“停车场h区!”陈霄挂了电话,冻得缩着脖子声音都在抖,“次次次——操他妈赶紧走!”
江成意笑个不停,拎着行李箱走在他身后。
手机忽而叮咚一声,他放缓脚步,控停了行李箱,低头看了眼。
停车场周围人来人往,不知道和谁错身而过时,鼻尖仿佛嗅到了一股浅淡的酸奶香。
薛燃猛地站定,拧眉回过头。
周围满是裹着羽绒服、拎着行李匆匆穿梭而过的人群,呼吸间白气氤氲模糊,各种面容都看不真切。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仿佛只是他的一瞬幻觉。
“薛总?”小助理不明所以,犹豫着小声叫了句。
薛燃顿了顿,半晌,冷冷道了声没事。
他转身刚要离开,视线却忽而掠过一个清隽出挑的背影,一怔。
那人正低着头看手机,似乎是在和谁聊着天,指节清瘦冷白,侧脸的弧度分明,气质温凉淡漠。
只恍惚了一瞬,薛燃就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他无声地扯了下嘴角,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旁边站着的小助理又紧张了三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咽咽唾沫,推一推眼镜,继续和他报告着项目的进展情况:“所以那边的项目负责人jery不太同意我们之前的规划……”
薛燃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腕表,继续往前走:“不用管他,按原计划继……”
“江成意!”
身后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喊:“这边——”
脑海中炸开一道白光,薛燃猛地停住脚步。
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他浑身的血液喧嚣着冲至心头。
那些被压制了多年、极端黑暗的恨意与思念,滚烫着尖叫着、沸腾炙热。
耳边的声音模糊成了一团,尖锐嗡鸣。
薛燃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去确认是不是那个人。
……这个日夜磋磨也不能遗忘的名字,早已凝成了一点鲜红灼人的朱砂痣,烙在眼底心口,连提起都不敢轻易。
“薛总?”小助理见他又突然不言不语,一愣,“您怎么了?”
等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取消航班。”
小助理一呆,猛地抬起头。
他看到面前这位过分年轻的总裁正恍惚着侧过脸,望向身后的某个方向,目光深深,像是满怀恨意……又像是极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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