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食管 4(2/2)
这围墙有两人多高,别说是一个孩子抱着婴儿,就算是成年人从这里跳下去,恐怕也要摔成骨折!
连乔抓着徐忍冬的脚放到自己肩膀上:“忍冬哥,你也一起上去!”
徐忍冬体型太小,距离墙头还有很远的距离。他朝叶清流求助:“拉我一把!”
没想到叶清流踌躇片刻,却抱着婴儿朝一旁跑去。徐忍冬愣住了,忽然感到背后的寒意像针一样刺进骨髓。他回头一看,惨白怪物已经来到他们身后一米的距离,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拧断他的脖子。
然而怪物的视线追逐着跑动的叶清流,竟放过他们,扭头追了过去。
叶清流抱着婴儿狼狈逃窜,碍于墙头狭窄,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她被迫放慢速度。这一耽搁,惨白怪物立刻就追上了她。细长鬼爪朝她一捞,轻而易举地就勾住了婴儿。
叶清流尖叫一声,死死抓着婴儿不放手,和怪物拉扯起来。此时连乔也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咬牙道:“别管她了,忍冬哥,你快上去!”
徐忍冬拼命伸长手臂:“我够不着!”
连乔:“踩我的手上去!小心一点!”说着就抓住徐忍冬的双脚,猛一发劲,生生将他又抬高了十几厘米。
这下徐忍冬终于抓到了墙头边缘。他感觉到脚下的连乔手臂发抖,恐怕也是撑不了多久。他一咬牙,死命扒住墙头,手脚并用地想要爬上去。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钝重闷响。
扑。
他本能地朝声音来源看了一眼,却被眼前的场景骇得心里一震,险些失手摔下来。
只见叶清流头朝下摔在地上,脖子已经摔断,口鼻里正汩汩流出鲜血。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都是愤怒与不甘。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伴随着每一次抽动,都有更多鲜血从她的五官里流出来。
落入怪物之手的婴儿正在嚎啕大哭。白色蛇怪全然不顾婴儿的哭闹,将它拎到嘴边,一张口,就把婴儿整个脑袋咬进嘴里!
徐忍冬整颗心提到嗓子眼,只觉得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但蛇怪的动作丝毫不减,它双手抓住婴儿的身体,用力一扯。婴儿的脖子瞬间血肉模糊,头颅已经被活生生地扯下来!
徐忍冬耳旁满是怪物咀嚼婴儿头颅的咔啦声。这场景实在太过惊悚,他浑身都开始冒冷汗。他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但汗水浸泡的手指却不住打滑,再也抓不住墙头。
他听到自己微微发抖的声音:“连乔……我……”
“别怕,忍冬哥。”连乔的声音却意外地冷静,“就算是死,我们一起。”
徐忍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心头激荡,有种无法言说的强烈情感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蛇怪忽然停止了吞食婴儿的动作。它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无头婴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仰起头来,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悲鸣。
这声音像钢针一样扎进了两人的耳朵。徐忍冬本能地捂住耳朵,只觉脚下一空,连乔再也托不住他,他顿时失去平衡摔了下来。然而在下一秒,他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连乔接住了他,并立刻将他护在怀里。
蛇怪仍在凄厉悲鸣。尽管连乔用身体尽可能地包裹住他,刺耳的声音仍然贯穿了徐忍冬的耳膜。针扎般的剧痛刺进头颅,脑袋胀得像要裂开。徐忍冬只觉天旋地转,恨不得晕死过去。他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连乔的衣襟,却发现连乔的身体正在一下一下地抽搐,突然开始剧烈地呛咳起来。
伴随着连乔的咳嗽,徐忍冬感到背上一热。大量温热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到连乔满嘴是血,每次咳嗽都会呛出大量鲜血以及内脏碎片。
徐忍冬心里一痛,刚想说话,左眼突然传来剧痛,半边视野瞬间消失。他本能地摸向左眼,满手都是黏糊糊的血。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滚出来,摇摇晃晃地挂在脸上。伸手一摸,是个圆滚滚的球状物,后面还牵牵拉拉的,有什么东西连接着他的眼眶。
那是——他的眼球!
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瞬间碾压过他的心脏,他浑身的肌肉都在战栗,根本控制不住,就连牙齿都在咯咯打颤。蛇怪的悲鸣还在继续,尖锐的叫声像一把勺子,狠狠剜着他的脑浆。他的头痛得要命,只觉左边眼眶里不断地涌出液体,大概是血。他陷入了彻底的恐慌之中,完全不知所措,只能努力把眼球按回眼眶。可是鲜血仍然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可怕……好痛……
已经受不了了,怎么办,好痛……还要持续多久……
……好痛……
徐忍冬无助地捂着左眼,整个手掌都被鲜血浸透。他怕得想哭,疼得想叫,可是他不敢。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沦为恐惧的玩物,死神那冰冷的大手抚遍他每一寸战栗的肌肤,他无法反抗,他只能颤抖。
他像一只被拔光羽毛剪断翅膀的肉鸽,粉红色的嫩肉毫无遮挡地暴露出来,脆弱娇嫩,闪烁着湿漉漉的水光。
就在徐忍冬几近崩溃之时,连乔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像母亲托住婴儿一般,轻轻托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按在自己怀里。
连乔仍在咳血,每一次咳嗽,身体都会颤动一下。尽管如此,这个托举的动作却无比温柔,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让徐忍冬那颗恐惧到快要崩裂的心脏得到了一丝慰藉。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叫声终于停止了。两人顿时脑中一片空白。连乔首先反应过来,回头看了那蛇怪一眼。只见白色蛇怪瘫坐在地上,双手捧着无头婴儿,肩膀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像在抽泣。
连乔无奈道:“它哭什么……我还想哭呢……”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样子。剧烈咳嗽呛坏了他的嗓子,让他没法正常说话。
徐忍冬的左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他按着左眼不敢放手,生怕一松手,眼球就会掉出来。靠着仅剩的右眼,他看到连乔惨白的脸上满是血污,鼻子和耳朵还在汩汩涌出鲜血,就连胸前的衣襟都血液染黑。
连乔碰了碰他的手背,轻轻地说:“忍冬哥,我没力气了。”
徐忍冬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还在颤抖,肌肉不住地痉挛着,根本站不起来。恐惧和剧痛已经彻底剥夺了他的行动能力,他也已经没有力气反抗。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或许还有,临死前的可怕折磨。
一念至此,徐忍冬战栗得更加厉害。他已经死过好几次,他最害怕的不是死,而是痛。被大锤砸烂脑袋,被刀子割开喉咙,被利齿撕成碎片……这些致命伤不光夺走他的生命,也在他的灵魂上留下重创,让他每每想起,就恐惧得大脑都开始颤抖。
连乔却忽然弯着眼睛笑出来。他轻轻擦拭徐忍冬脸上的血迹,然后再次把徐忍冬抱进怀里,柔声道:“果然你也是会害怕的啊……”
连乔的怀抱是如此温暖,如此令人安心。徐忍冬靠在他胸口,突然又委屈又难过,只想抱着他好好大哭一场。可是他又不敢,他甚至不敢松开左眼上的手。他怕眼球滚出来,怕连乔看到他空洞凹陷的眼眶和耷拉下来的眼皮。他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他不想让连乔看到。
因此他把头深深埋进连乔的胸膛,贪恋地享受着这个最后的拥抱。
连乔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徐忍冬点点头。与此同时他听见粗壮蛇尾在地上扭动的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连乔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不让他被逼近的危险分心。然后笑眯眯地开始唱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为什么是这首?
徐忍冬很想问,却又舍不得打断这最后的歌声。他安静地靠在连乔怀里,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蛇怪一步步靠近,低低地发出哀嚎。天真的童声里,却没有一丝悲伤绝望。
连乔沙哑地唱着歌,手指缠绕着徐忍冬的发丝,爱不释手。他真想这样一直唱下去,一直抱着怀里的人。可是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也逐渐模糊,他甚至开始跑调了。
在弥留之际,连乔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于是低下头去,吻了吻徐忍冬的头顶。
歌声戛然而止。
徐忍冬感到身上一沉。连乔像一个温暖柔软的袋子,沉沉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连乔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