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 彩云易散琉璃脆(1/2)
“回京城那段日子听人说你跑了出去,想不到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来。”
“我要是知道蓝大哥那段日子一直在京城,也不会到这千里不毛之地来。”李星稀给兰渐苏倒上一大碗茶,托腮问,“怎么样,蓝大哥,咱们分开的这段日子,你过得好不好?”
兰渐苏抿着唇,嘴角扯了个哑笑。
“没什么好还是不好的,说说你吧。”兰渐苏道,“你出来这么久了,应当有很多见闻。”
说起这个,李星稀就来劲儿了,跟兰渐苏滔滔不绝讲起他大江南北四处闯荡的经历。被哪路骗子给骗了,他又怎么追回被骗的东西,干了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事,目睹过什么人间惨事。一时得意,一时悲伤,千变万化的情绪皆写在脸上。
兰渐苏听得津津有味,竟很是羡慕李星稀有这么丰富多彩的经历。
他这段时间,过得看似枯燥,实际上,也的确很枯燥。不过是枯燥得比平常人沉重一点。
“你是要去哪儿吗?”热情的劲头过去后,和兰渐苏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李星稀似乎察觉出他的去意。
兰渐苏擦了擦嘴唇上的茶渍,说:“要去海上的一个大岛,找我的师父。”
李星稀在桌面上敲打的手指,瞬间停下来:“那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
“我跟着你去。”
“万一我不回来了?”
“那我一样也不回来了。”
兰渐苏笑出来:“你爹怎么办?”
“爹有新的夫人,也有新的儿子。爹说我长大了,自己的路要自己去走。他不会拦着我,若我想飞便去飞,若我想待在家里……”
“他便怎么样?”
李星稀说:“他便会哪哪儿都看我不顺眼,天天念叨我,最后还是会把我赶出去飞。”
兰渐苏心说不错,再过几千几万年,天底下的父母都还是这个样子。
“你不怕日子久了,想家?”
李星稀沉吟片刻:“我出来许久,有几次的确颇想家。可我更想蓝大哥。要是没有蓝大哥在身边,我会天天想着蓝大哥。想家的话……我可以给爹写信,寄飞鸽。可蓝大哥你常常四处漂泊,我不知道你在哪儿。”
兰渐苏展起唇角:“蓝大哥以后不会再漂泊了,你若不嫌弃,想跟,便跟着吧。”
客栈的老板,到夜间才回来,给兰渐苏他们开了房间。
他道最近有官家人来走动,收费便便宜些。几人眼下听到“官家人”,均跟兔子遇闪电似的。虽没兔子那么胆小易惊,总归心里安定不下。
兰渐苏担心会有埋伏,决定进城镇里看看情况。
夜里,兰渐苏捎带上凌锋进城镇。此地城镇人少,入夜后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空寂无比。镇上的道路两旁架着火盆,朦胧不清地照出一队巡逻的官兵。
兰渐苏低声自语:“难道是古羌那里的官兵追来了?怎么会这么快……”
凌锋仔细瞧了瞧他们身上的官服,道:“不是,这些人只是例行来关口年检的,咱们平静点,不会怎么样。”
身为前任紫琅卫,如今反水反得这么彻底,兰渐苏对凌锋很是感慨,对朝廷不过关的洗脑教育更是感慨。
“既然没什么大事,咱们就先回去吧。”兰渐苏说道。他跟凌锋往回走,无意踢倒一个火盆,火盆照着他们的脚砸下来,收脚收得不够及时,脚尖仍是被砸到了一下,烫得俩人都不禁低叫出声。
叫完才意识到完蛋,赶忙窜进一条黑巷子里躲起来。
那巡逻的官兵立刻循着动静快步过来:“是谁!”
“是我。”另一条巷子里,走出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
巡逻官兵立即恭敬道:“丞相。”
“路上太黑,方才走路时净想着其他事,不小心踢倒了一个火盆。”
官兵朝巷子里瞄了一眼,确认地上有个被踢倒的火盆不假。
沈评绿摆了摆手道:“那边没什么事儿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官兵应“是”,一队人原路走回去。
兰渐苏见沈评绿慢悠悠地跟那些官兵走远了,张了张唇,要喊出来的名字,化作叹息,吞咽回去。
“走吧。”他拍拍凌锋的肩。二人快步回到客栈。
客栈的老树上,站立一只夜枭,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飞来的。
夜枭两只发着精光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兰渐苏。歪过脑袋,忽张口道:“你这蠢笨没脑子的顽劣徒弟,为师让你速来大方诸岛,你迟这迟那儿的,做什么去?怎么现在还不来?翊王的性命不要了吗?”
兰渐苏吃了一惊。这是他师父,借着夜枭的身体千里,不,万里传话给他?
他师父既然给他传话那么方便,早不传话晚不传话,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传话?
兰渐苏心想,他师父可能是想提点他什么,不好明着提示,只得假装在这儿骂他。
心绪宁静不下,怕夜长梦多,兰渐苏回到客栈后叫了静闲雪和李星稀:“眼皮跳的厉害,还是别多待了,现在便走吧。”
四人连夜赶到海边,稀奇的是,原本卡在大船底下的那些尸体,全都不见了。
这些海鬼,似是故意要阻他们白日出行,让他们夜里才离去。奇怪至极。
四人一前一后上了船,凌锋去拉锚。
这时,一阵橐橐马蹄声似远似近地传来。
不远处,骑马的人影似风一般往这里疾驰,马蹄不时扬起细沙。
静闲雪怕是官兵追来,立即先将刀抽出来。只不过,若是官兵追赶而来,只有一个人,也是奇怪。
骑马的人越奔越近,停在岸上。
清冷的月晖照耀着马上的沈评绿。
兰渐苏微惊:“沈相?”
沈评绿说:“方才见到了你,知你是要走了,特来送送你。”他双目闪烁光亮,似乎是含着眼泪。
兰渐苏喊了一声“相爷”,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眼下送也送完了,便,便后会有期吧。”他拉马回头,朝着来的地方,策马而去。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只是为了说一句告别的话。
兰渐苏本想喊住他,但又不知喊住他后,该说什么。沈评绿是当朝位高权重的丞相,前途一片光明,他二人道路不同,终有此一别。与他相交一场,也算是人生得一知己,不枉前尘。
凌锋拉起锚,静闲雪也收了刀。这船,就要走了。
骑远了的马,却突然打了个回旋,疾驰回岸边。
“兰渐苏!”沈评绿喊他,微喘着息,说,“你之前说愿意让我跟着你走,这话还作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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