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回 六月飞雪(1/2)
两个月后。
渔屋外,涛涛浪声卷来一阵脚步声。风闷闷敲打在门板上,过了好久,兰渐苏才听清楚,这是有人敲门的声音。
兰渐苏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沈评绿见到他后,微顿一下,笑道:“去问了乔治森先生,才知道你在这里。”他回首后望,“人呢?王爷,怎么不过来?”
头顶裹着蓝色粗布,咧嘴皱眉眯眼的浈献王,怯怯生生走上来,手里握着块石头把玩。
“皇上竟肯放他出来?”兰渐苏惊讶道,往旁移了几步,“先进来再说。”
“皇上近来忙于和白喇国的事,我趁着他不留意,私下将人带出来的。”沈评绿走进渔屋,在一张破旧的椅子前打量许久,方局促坐下。
兰渐苏给他倒水:“你不怕他到时候知道,怪罪于你?”
“挨几顿板子不算什么,难不成还能要了我的脑袋?”
兰渐苏一笑,余光瞥见浈献王在屋子里头左逛右晃。
喝了杯水,沈评绿道:“这个案子,没那么快了结,前前后后忙起来,少说得五六年。你想要个结果,短期内怕是见不到。”
“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接下去不愿再理京中所有事情。”望了一眼正在打量蓑衣的浈献王,兰渐苏道,“世子久未见他的父王,我想带他去见世子,让他们父子团聚。”
沈评绿浅笑着说这样好,眼中压着丝黯然,说不上喜悦。
默默喝了几杯水下去,沈评绿忽道:“天宣上卿那个官位,皇上还给你留着。吏部那里还挂着你的名儿。”
兰渐苏说:“后来怎么处理,便是他们的事。只是这官,我不可能会再去做。”
沈评绿听罢似是得到答复,轻“嗯”一声。盯着桌面半晌:“其实以前,我觉得你和皇上……至少不该是今日这样。”
“那不然,应该怎么样?”兰渐苏似笑非笑,“他没做什么对不起天下的事,只是我们实在不是一路人。”说到此处,微有凄凉,“但有过许许多多次机会,我们是能成为一路人的。”
次日,兰渐苏带着浈献王启程,沈评绿送他到港口。
出门因事耽搁了,到港口的时候船已经要开走,双方甚至没有空暇去酝酿过多的告别。
赶客的伙计不停催他们快点快点,兰渐苏先让浈献王上了船。
他回过身,同沈评绿说:“相爷,待我安好,便给你写信。”
沈评绿点点头应“嗯”。
赶客的伙计问兰渐苏到底上不上船,兰渐苏说来了。
沈评绿突然又喊住他:“渐苏,如果我不做这个丞相了,是不是可以跟你一起走?”
兰渐苏反问他:“为什么不可以?你现在想跟我走,我们就可以一起走。”
“有你这话便够了。”沈评绿露出知足的微笑,小声说,“你等我……等我去寻你。”
船行半月,又风尘仆仆赶了五日陆路,兰渐苏和浈献王抵达距离锦官五十里开外的城镇。
浈献王久没坐过船,一路来水路颠簸,有些晕船,下船后休息了五日都没缓过劲儿来。日常不是吐,就是嚎,搞得兰渐苏带着这个老汉很疲惫。
正值茶叶旺季,城镇来往的商人人多,客栈显得有些不足。他们找了一家鱼龙混杂的客栈,打算在这里勉勉强强住上一日。
挤在楼下喧闹杂乱的环境内正要吃顿饭,一个穿破烂袈裟的和尚,捧着一个公鸡碗走过来。先是朝他们弯弯腰喊了声“施主”,再是介绍自己名叫“慧悟”,乃是极乐巅在民间分支的白羊寺的僧人,看他们两个很有慧根,尤其是浈献王看起来慧根更足,问他们要不要剃度出家?
兰渐苏寻思着,现在寺庙里的人事也要出来招人冲业绩了?浈献王有慧根,浈献王当然有慧根,他现在脑子里缺了一根筋,看起来比谁都傻,比谁都有慧根。
兰渐苏给了和尚一点银子和一些斋饭请他寻别人去。
和尚喃喃一句“阿弥陀佛”,送了一本佛经给浈献王,步子迈得慢慢的,走了。
两碗糙米饭上来,兰渐苏提起筷子,忽听那小二跟客人聊道:“哟,客官,这世上什么事儿不会发生?咱们说韩家军最忠心,结果呢?不也是叛了,大军从北往下,两个月前到古羌境,直接在那儿造反了!”
客官道:“韩家军造反?哈哈哈哈,小二,你在说什么瞎话?我们几个刚从京城来,一点也没听说这事儿。你别随便编个故事来糊弄我们,我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嗐,骗您做什么?朝廷派出来的精锐军,前段时间才在这里歇脚,商量怎么攻打西平城。您们来之前的两天,他们才刚走。您不信?”小二小心地左瞧瞧右瞧瞧,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张纸, “他们落在这里的。”
几个客人将信将疑,把那张纸接过去仔细看起来。他们拧着眉:“这画的是什么东西?这一个点,这一个勾的,谁看得清楚这是什么?”
小二道:“这小的哪里知道……小的是要您看看这纸,这纸,寻常人家可没有。您还不信是朝廷来的人?”
客人手指摩挲着那张纸。还没说出到底要不要信,这时兰渐苏已走上来,将他手上的纸取过去。
“哎!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客人怒站起来,要跟兰渐苏急。
兰渐凝眉盯着纸上的圈圈点点,道:“这是军事策略图。”
客人呆了一下。
兰渐苏把纸张敞在桌上,指着上面的图案:“这个是西平,这个是洮夏,他们要从洮夏山对西平进行炮攻。”
“炮……炮攻?那是什么?”客人懵懵问。
兰渐苏问店小二:“军队来的那几日,是不是运着一些又大、包裹得又严实的东西?”
小二点头:“是、是啊,小的那会儿还说,什么行李堆得这么多,还好几车呢。小的当时要去帮他们搬,他们不让碰,凶得很。那些大物件从客栈门口排到另一条街去了,晚上还有专门人看着那些大物件……不过客人您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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