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皇帝好伟大去死(1/2)
兰渐苏脸上挂上一个大笑脸,兜起双手说:“世子哥哥,怎么这么有闲情,来找我玩了?”
夙隐忧仰仰下巴道:“怕你冷着,给你送些木炭来。我的人,怎么能给冻坏了?”
兰渐苏揖了揖礼,道:“那弟弟这厢谢谢兄长的抬爱。”
夙隐忧听兰渐苏的道谢很受用,嘴角的弧度扬得有些美滋滋。但他看见兰渐苏被冻得发红龟裂的手指后,嘴角便又立刻垂下去,紧跟着眉头蹙起来。
“开门进去吧,这外头冷死小爷了。”
“行,给世子爷你开门。”兰渐苏打开上锁的门,里头一股呛鼻的煤灰味儿袭面吹来。
夙隐忧掩鼻咳嗽,向小厮瞪去,低声问:“平时就给他这些杂煤?”
小厮两手缩起来,笑得害怕又怂包:“这不,煤炭稀缺么?”
夙隐忧冷横了他一眼,小厮知道回去以后自己完蛋了,还是趁现在自己乖乖领一顿板子去。
兰渐苏打开门窗通风,挑过烧炭的火炉子,将煤炭丢进少许续燃。火星在他被雪凝白的秀脸前荧荧游飞,被风吹往四面八方。
夙隐忧把两坛美酒放上桌,找出柜子里的陶瓷碗,倒了两大碗,一碗给兰渐苏,一碗自饮:“儿时有一段在京城居住的记忆,记得当年父王最爱喝的,便是这种酒。那时娘亲常常亲自去买与他喝。”
兰渐苏摇匀碗里的清酒,眼瞳的倒影在酒面上晃曳。他沉思起来:“谈起你的娘亲……我还不曾识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夙隐忧眼神里掠过一丝哀暗:“其实我也不知道。娘亲离开的时候我十分小,关于她的许多事,都记不大清。一些是我模糊间记得的,一些是我爹告诉我的,一些则是从她以前的那些婢女中问来的。”他回忆他的娘亲,在脑子里尽力地去回忆。他记得,他娘亲离开他那年,他才三岁。零星模糊的记忆,零星的想象,“我娘性子软弱,什么事都逆来顺受。好在是父王对她情专,独娶了她一人,没纳妾室。否则以她的性子,定是受人欺凌的那一个。”
兰渐苏啜酒心道:性子软弱。却生出原先夙倩倩那样刁蛮的女儿,夙隐忧这样的浪子。难道这就是给爹带娃的结果?
“所以我想,当初她一定是受了什么苦,承受不住,才会选择……”夙隐忧没说下去。尽管他印象里有关娘亲的记忆不多,但小时候只要一挨父王的骂,他就会想象出他娘亲的样子。他想象娘亲的样貌很美,说话温柔,待人和善体贴。
想久了,对脑海里描绘出来的娘有了感情,便思念,便伤感。偶尔受了伤,独自蜷缩一隅,低声喃喃喊着娘,喊与自己听,喊与那个虚想出来的娘听。
兰渐苏尽可能地安慰道:“也许你的娘亲,那时候真的有无法与别人诉说的痛苦。否则,她不会轻易抛下你们。”
“娘亲这么做,自有她的苦衷。我从未怪过她。”夙隐忧忆起什么,眼里的哀濛又渐渐散去。他眉头微凝,说:“不过我想起一件事。我听娘以前的婢女说,有一日娘回到宫里的寝殿中,行为特别古怪,在一面镜子前,一会儿叨叨念,一会儿来回走动。婢女问她在做什么,她却说什么事都没有。”
兰渐苏的酒倦,登时清醒了三分,叫窗外漏进来的冷风吹的,也是听了这话凛的。
“诸如这般的奇怪事还不少。那日半夜,她抱起我和妹妹,说是要跑,跑到半路却又折回来。”夙隐忧道,“他们都说是我娘在宫里待太久,长期压抑,给闷出问题来。皇后请来不少太医来诊治她,都没效果。再后来,她便跳河自尽了。连父王也不晓得究竟什么原因。我问过好多人,他们都不知道。”
兰渐苏默默无言去半晌,他觉得机不可失,应该趁这个时候,多问夙隐忧关于王妃的一些事,填充他脑海里的线索库。可他又不想问太细。因为他明白,要是问得太细,最终会把夙隐忧也拉进这件事中。最后,兰渐苏说:“过去的事,不必再想了。”给夙隐忧倒了一碗酒,他们接着喝起来。
这夜,夙隐忧睡在兰渐苏的屋里。因他也不是第一次睡这儿,兰渐苏倒没哪里不适应。
他让夙隐忧睡主床,自己和衣睡在窗边的半月卧榻。夜里思及已故王妃的往事,辗转反侧,如何都安眠不下。
春节盛宴。皇室铺排得极其奢华,镀金的灯笼从太午门绕着玄华门排到紫液门、洪鹤门去。兰渐苏有预感又是一次浪费空间浪费金钱的体验。
皇上只要一举行盛宴,整个朝廷便都在瑟瑟发抖。皇室里奇葩多,像旻文公主这种知名奇葩便不必说,皇帝本人更是尤其奇葩。
虽然皇帝把他奇葩的特质藏得挺严实,但人们都知道他的内心不是外在表现出来的这样的。否则除了他被人戴绿帽,不然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会生出太子、兰渐苏、旻文公主这类人尽皆知的奇葩。
今年春节盛宴,参宴的大臣抖得比往年更厉害,奇的是今年冬天分明没去年冷。
这年皇上命里犯太岁,折了一个太后,早夭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指不定宴会上心情不爽便找他们不痛快,拿他们的子女开涮,去和那些皇子公主冥婚。这并非无中生有的臆想,十几年前皇帝就这么干过。早逝了一个未出生的皇子,让孝廉公的女儿去给他的幼子当鬼新娘。冥婚两年,皇上感觉夫妻阴阳两隔对他们来说太残忍,顺便给孝廉公的女儿恩赐了死。
为此,大臣与王公们参宴前,纷纷将自己的子女送去佛寺修习,但愿能得佛祖庇佑,躲过一劫。而那些被传教士带入基督教的,就得看看耶稣有没有空跨越大西洋来保佑了。
这场盛宴,铺排得比太后的寿宴还盛大,文武百官全部齐齐满满坐在大殿内。但人们还是觉得空凉许多,想必是帝后之席上,少去了太后的身影。
皇后娘娘媳妇儿终于熬成婆,没了太后压他一截,着装甚是华贵张扬,一张脸上缀满珠玉,戴起金丝累累络络的凤冠,笑出“老娘才是真正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的霸气。只不过凤冠重量过甚,让有颈椎病的她承受起来异常痛苦。
待皇帝与皇后驾到入座,整座大殿上的文武百官悉数起身,齐齐整整的“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在大殿内回旋。
宴上喜乐。浈献王心情烦闷,表现得愁眉苦脸如同积便不泄。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苦恼和毛病。
皇上说:“浈献王。”
皇上一说话,群臣立即鸦雀无声,嘴巴比赛谁闭得更快一样,声音连忙全吞进肚子里。
浈献王像一个木偶被人提了提线,被喊到名字后眼皮子动了下。
皇上道:“听闻浈幽有一种花,名为不谢花,可永不凋零。朕昨日和皇后提起,与皇后皆好奇万分,不知你可曾见过,能否说与朕听听?”
皇上第一个便拿浈献王开刀。浈献王倘若答不上来,估计夙隐忧得去给皇上夭折的公主当鬼新郎了。
众人不由拿出悲悯的眼神看向夙隐忧,太子模样上倒是挺轻松。
浈献王被问得一怔,支支吾吾道:“臣……臣在浈幽多年,似乎从未听过有这样的花朵。”
大家看浈献王的反应,感觉他最近像是有点傻了。
皇上皱起眉:“哦?王爷这话的意思,是朕胡说了?”
浈献王忙道:“臣不敢。是臣孤陋寡闻,不曾闻说此花。”
皇上哼哼冷笑:“你统领浈幽,虽本职是镇守浈幽边境,让浈幽的百姓安居乐业,可总不至于连浈幽的民俗、传说都不清不楚。难不成王爷你平日里,从不体察民情么?”
浈献王眼睛张了张:“啊……?”
大家都不说话。有些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宴会,皇上都要把简单的吃饭弄得很复杂。以致每次宫里有什么什么宴,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又能蹭饭吃,而是又要去鬼门关走一趟。
兰渐苏咽下最后一块桃果,站起身道:“皇上,浈幽确实有不谢花的传说。父王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在浈幽的方言,那花儿叫干芒花,父王一时半会儿反应不来。”
皇上愣住。
群臣内心直呼好家伙。皇上给浈献王穿小鞋,兰渐苏偏要来插上一手,给浈献王“脱鞋”。这根本是光明正大挑衅皇上,实在是太符合他酷爱逞能的特色。将哀悯的眼神从夙隐忧身上挪下来,大家又纷纷看向兰渐苏,心下直说:二公子,你一次不逞这个能,能死吗?
“那苏儿的意思是,你见过此花?”皇上愣完后,就势问下去。想必在这个时候,皇上还没有明确地将兰渐苏划到浈献王的阵营里,可他的心,已经微微在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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