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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气死儿子气死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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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闹哄哄,一个绑双髻的高个丫鬟拉着矮个丫鬟站在兰渐苏门口,一高一矮两个剪影贴在门棂麻纸上。

“兰二爷,您的猪叼了阿沁的亵衣,您不出来给个说法吗?”

说话的是高个丫鬟,她一张口双髻上的缎带跟着头动,吊高的嗓音要戳破四面门棂纸,黏着在后的是嗯嗯哼哼的猪叫声。

未闻屋内人声,高个丫鬟又唤两声“兰二爷”。

兰渐苏从铜镜里的回忆世界中转过精神,听到丫鬟两声唤,走去拉开门扇。

两张未脱稚的黄脸挨贴一起,高个丫鬟青板张脸,看着憋了一肚子火。矮个小丫鬟半张脸埋在高个的肩膀后,脸上又红又燥,陷了什么窘境。

这两个小丫鬟是世子身旁的丫鬟,偶尔替王爷或世子来向兰渐苏传话。向来瞧不惯这个恶毒废皇子,人前人后总要嘴碎他两句。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二皇子这只没了爪牙的废老虎,阿猫阿狗都能挠上两爪。

屋前一片黄土庭院,一头黑脸粉身圆滚滚的小香猪,叼着一块红色肚兜左冲右撞,四只短腿扬起一片尘埃。

前世生理性微尘过敏的兰渐苏抬袖掩鼻,只露一双瞳白比例得当的凤目,嫌弃地瞥着那头哄哄乱叫的小香猪:“此猪过分地色了,我回头定将它剥皮下锅,分食与二位。”

高个丫鬟撇嘴道:“可别了吧,兰二爷您从皇宫抱来的金猪谁敢下口,吃了不怕折寿么?”

兰渐苏在皇宫中被禁足那几月,闲暇无趣,叫小太监去给他摸些猫子狗子来玩,小太监没摸到猫狗,给他悄悄摸来只黔州巡抚进献的小猪仔。这猪仔被宫里人嫌弃,杀了没两口肉吃,养来劳心费力,主子们个个不喜,正愁无处放置,巧在让二皇子摸去,落个皆大欢喜。二皇子与它玩得素好,被赶出宫时便将这猪仔一并带走了。

高个丫鬟边晃脑袋边扭脖子:“您不能好好看些它,那也劳烦您费费心,造个猪圈将它关起来,省得它三天两头祸害别人要人糟心受罪。”

兰渐苏竖起一根手指:“这话说得有理。”顺势朝下指丫鬟脚下站的地,“我瞧这块地就不错,你们站着正正好,那小猪睡这儿应也正正好。”

小丫鬟懵懂无知,听不懂这话的深意,高个丫鬟却读出他两三分暗讽之味,撑大眼睛口中掖了个“你”字。

话音未出,小香猪撒足野劲,四条短腿旋即转弯,抖着满身肥肉奔向兰渐苏。兰渐苏退身欲拒,头还没摇个来回,小香猪已扑进他的怀里,抹了两片墨迹似的头在他胸前拱出块臭沫迹,亵衣掉在他的翘头靴上。

亵衣不慎掉在他的靴头上,这当然不是兰渐苏的本意。可古人往往很奇怪,男子不小心做了什么轻薄女子之举,人家就会觉得那必定就是男子的本意。

在兰渐苏“本意”轻薄之下,小丫鬟面皮涨红得像狼桃,“哇”一声大哭出来。

高个丫鬟气急败坏,两边眉峰翘上天际:“阿沁是未嫁之身,您何故这般羞辱她!”

兰渐苏说:“我,这?”

奇的是,“受害人”一哭,旁人一指责,“犯人”也会误以为这是自己的本意,而陷入愧疚和尴尬。

兰渐苏带着这样无缘无故的愧疚和尴尬,捡起那块红布递到阿沁面前,和声柔气地说:“别哭了别哭了,我把它还给你。”

阿沁哭声骤止,两只泪目明珠大,陡地又扯嗓大嚎,翻倍大声。女子亵衣被男子所持,乃是丢人奇耻之事。脑子没从21世纪弯过来的蓝倦,忘了这个常识。他的无意轻薄,变得更加轻薄。

“兰二爷,你欺人太甚!”高个丫鬟一连跺脚数下,快把土地跺出个坑洞,“等世子回来,一定要他替我们做主!”她夺过兰渐苏手中亵衣,拉起阿沁扬长而去,扬下一道愤之黄尘。

兰渐苏宽袖捂面,把鼻子盖得更严实了些。

兰渐苏拨开那只拼命要往他身上凑的小猪仔,指尖沾了茶水,在桌面写出几道公式。

数年不做物理题的他,重拾旧业,只为计算以一秒多少的冲速撞向南墙,可以灵魂出窍一次成功。

今早才请走没多久的小厮,又大摇大摆推门进来:“兰二爷,世子殿下回来了,要您过去呢。世子殿下说了,您必须过去不可,要是您不过去,他叫人来亲自请您去。”小厮左手端右手,面上盛着个将要看场好戏的窃喜,身体朝侧一转,手托向门外,“二爷也别给咱们小的添麻烦了,请吧。”

久闻世子夙隐忧沉湎淫逸,糜乱骄奢。白日以酒濡身,夜间寻花问柳。其貌甚美,比过徐公卫玠,花丛中唯他一枝独秀。兰渐苏来王府数日,与他碰过不过寥寥几面。夙隐忧心怀丧妹之恨,对兰渐苏总是不善。这次唤召,不定是寻到个借口,要好好给兰渐苏一点颜色瞧。

银海斋十里异香,红纱紫帐,活似一座嵌在王府里的烟花楼。听闻世子在此楼藏娇,男宠女宠同居于此。王爷应许府中有这么座荒淫楼阁存在,可见对世子宠爱无度。

堂内男子身着金绣精白袍衫,靠躺在海南黄花梨椅上,两条长腿交叠搭在血榉烫梅月牙桌上。眼睫纤密翘长,睫下一双桃花眼含春不露,仔细盯着手里把玩的玲珑剔透的玉羊,嘴里不时挑出这块玉羊瑕疵之处。

婢女只着薄纱,内无亵衣,胸肉隐现,跪膝在地,一手端盘,一手往男子口中喂送合桃糕。堂下,几名婢女不着衣履歌舞弹唱,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糜烂!兰渐苏腹中恨吐二字。想他前生活了三十几年,自觉生活过得高奢雅贵,还没体验过这般腐朽人生。眼下开了这个眼界,多多少少生出几斗嫉世愤俗。

夙隐忧闻人入内,抬眸来瞧,藏春眼波繁烁粼粼,似柳长眉高高上挑,唇瓣水润晶红,妩艳异常。

兰渐苏近看他全貌,心下想道:分明男子,怎生得这么妖妍?

夙隐忧见他身挺背直,没有其他动作,冷笑道:“看来二爷还未适应过庶子的身份,见了兄长竟不行礼。”

夙隐忧比兰渐苏还大上一岁,以往相见,夙隐忧得管他恭敬喊声二皇子。而今地位不同,兰渐苏论年龄和身份皆低他一截,礼数自得转换过来。

可这小兔崽子,才过他前世一半年岁多,要他行礼,岂不是丢了三十年来白长的一张脸?士可嘴炮,不可下跪。兰渐苏微微笑道:“礼出于心不在于表,我面上不予你尊敬,心里已将你奉若天神。”

夙隐忧两声冷哼:“你面上行礼我尚觉两分虚假,心里尊我为神,那真是白日见了鬼。”

勉强做了个点头之礼,兰渐苏说:“世子兄长召愚弟若只是为教行礼之道,那愚弟现下便学成告退了。”两手胡乱一拱,抬步自往门外迈。

夙隐忧本以为刁难得兰渐苏说不出话,正喜滋滋含了块合桃糕在口,见兰渐苏忽然敷衍一顿就要逃跑,口中糕点来不及咽下去即站起来:“兰渐苏你大胆!”

兰渐苏脚步陡滞,打了个旋,转回身:“我怎么大胆?”

夙隐忧含着那块糕点口齿不清:“我为世子,你为庶子。庶子无礼于世子,尊卑不分。我为兄,你为弟。你冲撞兄长,长幼无序!”

虽貌相妖妍,骨子里却极霸道。

兰渐苏眼见敷衍不过,不得不端出良好态度,道歉道得动容煽情:“愚弟聆此垂训,大彻大悟,懊悔不已,当下便回去忏悔忏悔再忏悔……”

夙隐忧:“你……咳!咳!咳!”

兰渐苏低眉顺目的戏码还没演完,就见世子大人咯痰般,一只手捂胸,一只手挡在嘴前剧咳,看来是被滑入口中的合桃糕卡住喉。跪着的婢子和四旁小厮慌忙围过来,个个手足无措:“世子爷!世子爷你怎么样了?”

虽然极霸道,却还很娇气。夙隐忧捶胸顿足,仍咳不出喉中异物,脸庞笼上一面湛青,仿佛再耗片刻会立即气绝身亡,神魂归西。

我尚未见到鬼差,怎么能让你先去见鬼?兰渐苏遂撸起双袖,推开婢子和小厮:“尔等退开,让做弟弟的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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