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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诏武四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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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宁城的百姓们还在睡梦之中, 天顶上的艳阳早早升起,散发着浑浑之热。

钟鼓声自禁苑传来, 无论再热的天,早朝之上大臣们都要穿上繁琐厚重的官服在候君亭等候太极殿门的开启。

今日特别炎热, 候君亭中所有大臣都在冒汗, 官服贴在肌肤上, 有些已经被汗水浸透, 在后背上形成一个深色的圆。

所有人都在拭汗,想要快些进入到凉爽的太极殿中——除了卫庭煦。

卫庭煦不仅没有出汗, 毫无血色的脸庞上还带着浓浓的阴气。虽面带笑容也听说她其实很温和, 可不知为何这年纪不大的女郎总散发着让人不太敢靠近攀谈的气息。

长孙曜来问候她,听说前段时日她意外落水,不知现在身体好些了没有。

本以为起码要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能好, 不过卫庭煦这段时间按照甄文君调配的药按时服用,已经有所好转, 咳嗽的频率降低了不少。只不过气血还需更长时间的调理才能恢复。

两人正在低声密谈,一阵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卫庭煦回头瞧,甄文君从石阶上走上来, 以袖子掩着脸连连咳嗽。

卫庭煦向长孙曜施礼之后便走向甄文君:“将军可是受凉了?”

甄文君又咳了两声后勉强止住了, 撤开袖子露出略带潮红的脸:“近日京城寒症严重,我不小心染了一些而已。”

“可是那日为了救我才受的凉?”卫庭煦追问道。

就在这时广少陵打开了太极殿的门, 让百官入内。

“这点小事秘书监不必放在心上。”甄文君从她身边走过, 卫庭煦也跟着进去了。

早朝之上, 李延意先是谈到左赟告病致仕的事。

“尚书令一职非常重要,不可空置。各位爱卿,可有举荐之人?”

李延意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太极殿内,自然殿中的所有人都听见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回应。

能站在太极殿内参与早朝,能见到天子真颜的这些大臣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深知天子之心难测。尚书令这么重要的位置必定是天子心腹才能坐,天子心中恐怕早就有人选了,现在这么问只不过想要知道众人的看法。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自荐者,在大聿谦虚乃是美德,中枢之内也出不了什么狂生,都是利益相关的家族相互举荐。

大家明白天子早有打算,现在让举荐只不过想从大家的话中了解谁和谁利益挂钩,只是试探而已。

没人做这个出头鸟。

天子猜疑是一,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左赟上台才多久就莫名其妙得了怪病,不得不返乡治疗。有人去看过他亲眼见到了这怎么睡都睡不醒的怪病,一时间左赟被下了蛊的传闻在整个汝宁疯传。

谁能对左令君下手?幕后黑手能是谁?没人敢提那个人的名字,都怕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口上不说,大家心里可都有数。

“陛下。”

那个让人心惊胆战的人站了出来,她声音不算响亮,却能让殿中所有人不寒而栗。

“陛下,微臣觉得有一人可任此高位。”

李延意没吭声,就连表面君臣间的客套都没有。

卫庭煦并未因此尴尬而却步,跪地道:“微臣举荐之人正是现任大鸿胪,在万向之路的开辟上立下赫赫功绩的薄兰。”

垂旒之后李延意眯起了眼睛,扣在龙椅之上的手指渐渐施力,几乎要将龙椅抠一块下来。

群臣都在纳闷,薄兰可是天子在大力提拔之人,不到四十岁便出任了大鸿胪,在整个大聿历史上这般年轻有为者屈指可数。更重要的是,薄兰是卫庭煦现在最大的对手,怎会举荐最强劲的敌人?

当初李延意将万向之路全权交给了薄兰,把卫庭煦这个最初的功臣踢出局时,不说当事人,其他围观者都觉得天子下手太狠,卫家肯定要反扑。没想到卫家什么动作都没有,这位年轻的大聿第一女官居然真的乖乖去修史了,实在让人纳闷。

薄兰抢了她的功绩,如今她居然还推举薄兰做尚书令,若是薄兰真的坐上尚书令的位置她们卫家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所有人都知道天子要用薄家来打压卫家,她竟还敢犯险。

她竟然敢。

见李延意没有说话,卫庭煦便更进一步,列举了现今中枢的几位最适合尚书令位置的人选,数来数去都是薄家的人,而薄家之中最得天子意的恐怕还要算是薄兰。

卫庭煦和长孙曜率四十多位要臣跪地,力荐薄兰。声势浩大,震得李延意的耳朵发痛。

一直站在旁边,本是腰酸腿软不住地在暗中打呵欠的薄兰当下一扫颓靡之态,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几乎要抠出血来。

“陛下!”薄兰实在忍不住,插到了离李延意最近的地方,提起一口真气就要开口,李延意缓缓抬起手,示意他闭嘴。

大事不妙。

薄兰将想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伏在地上,汗水滴滴答答地落了满地。

……

李延意本想启用薄元出任尚书令,到了最后这一笔究竟没有落下去。

油灯就要燃尽,她也没有叫人进来更换,自行换了。

夜已深,她依旧在御书房内,只有她一个人,不想说话不想见到任何人,李延意将自己关了起来。

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捏了捏鼻梁,李延意闭着眼睛,一缕缕的轻纱从天而降,将她包围。拨开层层叠叠的幔帐,李延意只想找到清晰的路,她甚至能确定只要撕掉这些迷惑人心的幔帐一定能找到前路。

可,万一前方真的是陷阱呢?

她往前走,忽然幔帐被大风卷起,一阵晕眩之间她看见半步之外的万丈深渊。

万一呢?

一旦失败,死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是李家是庚家是所有付出一切帮助她协助她一直到今日的人。卫庭煦是不可能心慈手软的,埋葬的是李氏维持了二百年的江山。

她岂能做亡国之君?她岂能遗笑万年?

李延意知道自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可能赢,而卫庭煦就是在和她赌最后这一点。

赌她忌惮赌她不敢下手。

李延意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又疲惫。整个房间的事物都变得非常模糊,她知道自己一天一夜未睡无论是眼睛还是身体其他部分都已经快要到极限。

她还不能倒下不能休息,因为还未将悬着的心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平安落下。

李延意收拾好了情绪重新将卷宗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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