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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相亲失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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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往浔州的客船上,覃昌内穿天青色书生道袍,外头罩着同色披风,头戴纶巾,脚踏白底方头鞋,正坐在船舱里看着手中的折子。

他本身就长得风流俊俏,虽然是个内侍,在皇宫的女官和宫女之中却是极有人气。

如今脱去了内侍穿的官服,换上最近苏州那边流行的书生的装束,更是显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要说和普通的书生有什么区别,除了他对待女性的态度比常人来的更加温柔小意,最明显的地方,就是身边带着的这把佩剑了。

作为从小和万贞儿一块长大的伙伴,覃昌从小也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小时跟着万贞儿一起在御马监刘公公那里学习马上功夫和剑术,之后两人更是经常在宫内表演舞剑给小皇帝看。

可能和他身上的蛮族血统有关系,覃昌从小就比别的小内侍来的活泼好动些,也不认生。已经过世的孙太后每每看到他,都戏称他是个南蛮来的小皮猴。

可他们相比,朱见深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

因为小时候经常受惊的关系,至今半夜里还有惊惧抽搐的毛病,每次发作,都需要万侍长在身边不停按摩安慰,才能睡得安稳。

哪怕现在已经登基两年,宫内也有了其他的后妃,这个毛病却是半点都没有更改。一旦发病,不管今夜宿在哪位娘娘宫里,都会被送回昭德宫,在万侍长的抚触下幽幽睡去。

覃昌遭遇家变,被掳进宫后,净身成为了内侍。这被子早就不想那些个男女之事了。

只是因为从小跟在朱见深和万贞儿身边,一路看着他们走来,知道他们之间有多么情深义重。每每见此,都不由得羡慕陛下和娘娘的感情深厚,早就超越了身体的情欲,升华为恩情和亲情。

在宫里的每天都是为帝妃情感流泪的美好一天。

一路而来,覃昌在船上不是舞剑,就是翻看这封朱见深让他特意抄录下来的《平叛方略》不是之前邱翰林写的那篇,是之后韩雍韩大统领写的。

这篇方略被皇帝陛下反复阅读了数天,后来又吩咐覃昌誊写下来。

按理说,这种已经拟票批红的折子,下一步就应该发回内阁和六部执行了。

再不然就是被驳回,彻底弃之不用,到底为止。

但是偏偏这个折子,被陛下留中不发,至少在覃昌出发前往浔州之前,还搁置在陛下的案头。

这个举动,就耐人寻味了。

覃昌打开奏折,再一次看着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的这段文字

湖广之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乃积疾成癖也。雍虽未至广西,然曾攻略于闽越之地,其民其地,与湖广多有类似。

盖民之乱者,大致有“三害”。

其一,自开国初,功勋皇亲奏请土地掠为私有,加之当地豪强驱民占田。使民或无地可附,或徭役不均,破产败田,遂成流民之乱。

其二,天顺以将,连年天灾。闽越、川陕,鲁豫流民暴增,流入荆襄、湖广多地。流民多聚,无计可生,于是动乱频生。

其三,广西流寇,自赵宋以来,危害已久。至我朝,流害愈甚。盖当地官员守备,消极抵抗,隐瞒军情。乃至官匪勾结,以图民脂民膏,大发国难之财。上瞒天子,下欺黎民,危害一方。

此“三害”日久天长,积疾难返,如今则一发而不可收拾。遂成我朝东南之大患也。

今,国朝虽固,然则北有鞑靼女贞之患,西有河套瓦剌之争,若西南不平,中原腹地恐危亡矣!

这个韩雍,用词如此惊悚——“恐危亡矣”。

是说大明朝朝不保夕,即将亡国么?

难怪被留中不发。

若是下发到内阁六部,岂不是要惊骇到整个朝廷?

这后面一段行兵方略先不谈,就前头叙述的“三害”,已经够让皇帝胆战心惊了。

除去天灾一条,实在无可奈何。

剩下的是什么?

贵戚皇亲迫害百姓,还有就是官匪勾结。

这个韩雍,难怪能文能武,功勋卓著,却又多次被弹劾。

才过四十的年纪,已经是宦海沉浮,几上几下——这个人实在是太敢说了!

覃昌头疼地拍了拍脑袋。

如果没有估计的话,陛下把韩雍的《方略》“留中不发”,却没有在对他的人事任命上有半点动作,恐怕内心已经是承认其“速战速决”、“其中兵力,直捣黄龙”的策略是正确的了。

既然皇帝不反对,作为主将的赵将军也不提反对意见,以韩统领的脾性,恐怕之后的战争中,就会采取这折《方略》所描述的策略了。

虽然还有两位监军太监在兵部,恐怕之后怀恩应该会怕东厂的番子前去敲打一番。让他们认清事实,不要违背了陛下的意思。

“小国舅啊小国舅,看来陛下故意放你去浔州,就是为了去搅乱那边的浑水的。”

如今已经是五月,按照“速战速决”的方针,如果顺利的话,恐怕年内这场战役就会结束。

现在南京那边的兵部已经准备开拔,差不多七月初就能到达广西。

这两个月的时间,也够万镇抚在那边搅的天翻地覆了。

覃昌把折子放在小案上,修长洁白的手指,在“官匪勾结”,“隐瞒军情”这几个字上反复摩挲。

浑身湿漉漉的小汪直在酒楼换了干净衣服,一脸不情愿地被盘家兄弟带回了汪府,提前结束了他好不容易出门放风的短暂旅程。

盘兴先行一步,回家告知小主人在外头出了事。

主母梅娘听说了,急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倚在门边不停地往外头看。

在二门边见到身穿大人衣服,两只袖子长的可以舞起来,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的小汪直,梅娘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怎么样?呛到了没有?冷不冷,害怕不害怕啊?”

梅娘抱起孩子走进房间,放到床上。

将他转了一圈,发现汪直脸蛋红扑扑的,也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小汪直已经在酒店里洗了热水澡,万达还给他洗了头发,换了衣服,如今身上暖洋洋的,早就把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给忘得七七八八了。

为了安慰这个小胖子,“似锦酒楼”上下一阵忙活,先不提万达拿出了早就做好准备送到汪府的糕点,就连邱子晋都把自己珍藏的蜜饯梅子给贡献了出来。

小汪直刚才坐在放满热水的浴盆里,一手拿糕饼,一手拿果子,身后是用毛巾给他轻轻擦头发的素素。

漂亮的邱哥哥和小千哥哥趴在浴盆边给他嘘寒问暖,他整个人美得仿佛都要上天堂,根本不想回家。

“这万掌柜也真是的,说起来还是‘叔叔’呢,怎么连个孩子都看顾不好!”

多多姑娘将万达抱到床沿边坐下,然后拿出梳子,给汪直系上围兜,要给他梳头。

“他们毕竟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何尝带过孩子呢?难免有些疏漏。”

梅娘心里也有些怨气,只是不好明说出来。

今天幸好儿子没事,若是出一丁点差错……梅娘都不敢想象,这个她期盼了十多年才有的儿子万一出了事,自己将会如何。

二十岁那年,她被汪正赎身,带离了桂林府。从此跟着他走南闯北,看着他从一个普通的商人,成为广西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

汪正对他一片痴心,哪怕她进门年后,一直一无所出,都未曾更改。

她也曾劝说丈夫纳几个小妾,好早些开枝散叶。自己的身体,怕是在欢场中已经被折磨废了,无法再为他诞育孩儿。

但是汪正却执意不肯,说此生若是他汪正有孩子,那一定是和梅娘所出,坚决不肯纳妾。

好在苍天怜悯,终于在六年之前,她生下了阿直这个可爱的孩子,填补了这十多年来对于汪正的愧疚。

距离她生下上一个孩子,已经足足过了十多年了……

一想到“那个”孩子,梅娘不觉恻然。

“少主人之前再顽皮,也是在家里。出门在外,都乖巧的很。说到底,还是那群男人太粗鲁了,不会看小孩。”

多多明显是有些迁怒了,梳完头,她有些粗鲁地从汪直身上扒下他身上那件万达的外衣。

因为酒店没有合适的裤子,小家伙只穿了上衣,现在下头空荡荡的。好在他人还小,不懂得什么,还在快乐地扭来扭去。

多多姑娘那么生气,主要是刚才盘家兄弟回来的时候,提到了一嘴。

说两天后王员外家将会举办相亲宴,王老爷居然一下子就看中了万掌柜,杨管事和那个会说瑶话的酒楼跑堂三个男人。

届时万掌柜会带着酒楼的人一同去赴宴。

“这个万掌柜……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多多一边给换衣服,一边看着卷在床边的万达的衣服,恨不得上去踩两脚。

王家那大小姐,在浔州城的彪悍名气可不比她多多姑娘好到哪里去。

万掌柜连这样的人都乐意塞给杨管事,人心都黑了。

“哎呦,疼!”

多多碰到了刚才被揍了一顿的小屁股,小汪直顿时歪过脑袋,呲牙咧嘴地说道。

“哪儿疼?娘看看。”

梅娘回过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拉着汪直问道。

汪直指了指光溜溜的屁股蛋子。

“屁股怎么会疼?”

多多奇怪地和梅娘互视一眼。

然后她们按下汪直的后背,就看到了白白的屁股蛋上硕大的两块淤青。

汪直的皮肤本来就特别白皙,更别说小孩子的皮肤有多娇嫩了。洗澡的时候被热水一泡,那几块青到发蓝乃至发黑的淤青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这怎么回事?不是掉进水缸么?怎么屁股还肿了呢?”

梅娘心疼坏了,纤细的手指触碰到肿胀的淤血上,都不敢按下去。

“哥哥打的。”

汪直倒是不以为意。

素素说了,小千哥哥是为了他好才打的。虽然打在他的小屁屁上,但是哥哥和素素的心都比这个疼一万倍。

汪直揉了揉小屁股,心想比这个还要疼上一万倍该是多疼啊。看来还是哥哥比较疼,那就算了吧。

“哥哥?哪个哥哥?万掌柜的下人居然敢打你?!”

多多勃然大怒,立马起身。

“是小,小千哥哥……”

汪直害怕地拢住双手,缩到床角。

“我现在就去揍他!”

多多摸了摸腰间的皮鞭,就要出门。

“你要去揍谁?”

汪正迈着大步走了进来,看到怒发冲冠的多多,冷冷地说道,“抽你主人的义兄弟么?”

“不敢……”

多多从小就跟在主人和夫人身边,虽然她的性格有些大而化之,不过看人脸色还是会的。

见到汪正面色不虞,多多急忙闭上嘴巴,退到一边。

“他不该打么?大人说话,小孩子就应该站在旁边听训。莫说是汉人,瑶人家的孩子都是如此。谁曾像他如此不懂规矩。”

汪正指着汪直怒气冲冲地说道。

今天的事情,盘家兄弟刚才在前头都已经给他说过一遍了。

还不都是阿直他顽劣,自己跑到后院去喂鱼闹得。

幸好有那个叫做“小千”的孩子出手相救,不然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算起来,这都是万掌柜一行人第二次救下阿直了。

她们两个倒好,还想去打人家,这是要恩将仇报么?

“他今天敢玩水,明天就敢去放火。不打他一顿,长长记性,将来如何了得?”

要他说,这孩子就是平日里管教的少了。

他娘也好,身边的那些仆人们,侍女们都只知道一味宠溺,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莫说她们,自己又何尝不是?

汪正看到小汪直被他骂的吓得眼泪汪汪,缩到床角的可怜模样,也暗骂自己一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老来得子,难免宠的无法无天。

“你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你看,孩子都吓坏了。”

梅娘心疼地搂着瑟瑟发抖的小汪直,柔弱地说道。

“哎……他将来是要继承我家业的。我不求他将来上进,能更加富贵。只求他守成就好。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我瑶家好男儿的半点模样?”

汪正想到这里,痛下决心道,“他够大了,应该要念书了。字都不认识,将来怎么看账本,更别提走南闯北,结交官员了。”

下个月过了六岁的生日,阿直也该开蒙念书了。

“可是,阿直他连汉话都不会说……怎么念书。”

梅娘有些惭愧地说道。

按理说,她自己教导儿子汉文就行,

都是她平日里都太娇惯他了,根本做不了严师。甚至为了配合阿直的习惯,主动和他说瑶话。闹得孩子都要六岁了,嘴里还是一口土话和瑶话。

“我想过了。义弟那里的那个账房先生,据说原来还是个秀才,是考过功名的。我想让他教儿子汉话。还有那个高会,身手比盘兴都要好,教阿直武功,再好不过了。”

既然要和万达结拜,汪正自然已经把这行人的家世背景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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