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上辈子,韩欣远(二)(1/2)
许璐洋结婚那天, 一袭白色婚纱,和新郎互换结婚戒指, 然后接吻。韩欣远和明烺坐在离主舞台最近的那张圆桌上, 同一张圆桌,两人是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的,韩欣远看着穿婚纱的许璐洋,突然就想起了七年前,季晨离穿婚纱的样子, 但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韩欣远那时和季晨离还水火不容, 婚礼那天只顾着咬牙切齿,哪还记得那人穿了什么款式的婚纱, 好不好看。
应当是非常好看的, 韩欣远在脑海里描摹出季晨离一袭嫁衣的样子,怎么会不好看呢?她心里微微抽了一下, 转头去看明烺,正巧明烺也正在看她,目光交接,明烺摇摇举了举手上的高脚杯, 又收回去,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韩欣远迟疑一秒, 也举起杯子喝了口酒,算是回敬。
韩家和明家一年前大闹了一场,这事儿c市人尽皆知,自此韩明两家划清了界限, 在c市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外人看来是针锋相对,只有韩欣远知道,如果明烺没有故意放水,凭韩家剩下来的这点底子,明烺想捏死韩家就跟捏死手上一只蚂蚁似的。不管放没放水,总之,韩欣远和明烺就算是彻底决裂了,从那之后的一年里再也没了什么往来,要不是许璐洋这场婚礼,俩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碰上一面。
明烺看上去和一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季晨离的死似乎对她没造成一点影响,甚至已经维持稳定好几年的明氏又开始高歌猛进地扩张开来,颇有几分当年明烺刚接触明氏的激进影子。
婚宴在晚上十点结束,韩欣远原想趁着宾客走光了找明烺单独聊点事,谁知宴席一散明烺就找不着人了,问了许璐洋才知道,原来明烺早走了,韩欣远只好告辞了许璐洋,悻悻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喝了点红酒昏昏欲睡,韩欣远简单冲了个澡就扑在床上睡觉,好不容易睡了过去,梦里也并不安稳,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梦见她站在空旷的医院大门前,不远处的水泥地上一滩鲜红的血液在流淌,那滩鲜红的液体中间躺着个人,韩欣远抑制住浑身的颤抖走过去,果然是季晨离的脸,煞白煞白的,眼珠子外凸,死相可怖。
韩欣远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背后冷汗涔涔。
韩欣远其实没见过季晨离的死状,她那时正是最忙的时候,一天好几个通告,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哪还有心思顾及季晨离怎么样——反正季晨离经接受了手术,医生也说慢慢休养就能恢复,而且她也已经和明烺离了婚,反正韩欣远六年都等了,再多等几天也没什么。谁知就这么几天就等来了一具尸体。
韩欣远脑子涨得难受,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她扶着脑袋赤脚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清凉的液体灌进喉咙才算好一些,她放下杯子,呆愣地坐在床沿,两个眼睛直勾勾盯着地板失神。韩欣远虽然没有见到季晨离最后一面,但脑补出来的就已经够绝望了,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明烺,据说当时季晨离就摔在明烺的腿边上,真不知那人得有多大的承受力才没有立马疯了。
韩欣远掏出手机,输入那个她早就滚瓜烂熟的手机号码,电话接通后,她不等对面反应,直接道:“明烺,出来喝酒吧。”
明烺在那边沉默了几秒,“时间,地点。”
“现在,你那儿有酒么?”
“没有。”
“那你过来吧,我等着。”说完她就挂了电话,走出房间,看看酒柜上一排排她四处搜罗来的顶级好酒,嘲讽地笑了笑,也不知在笑谁。
明烺来得很快,看样子是开飞车过来的,韩欣远已经准备好了酒杯倒好了酒,她一进来什么话也不说,先干了一杯,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韩欣远摇晃着酒杯看着她笑,“好酒吧?”
“嗯。”眨眼间,明烺已经第三杯酒下肚,她喝酒不上脸,三杯下肚神色如常,跟喝水似的,韩欣远又想起了季晨离。季晨离虽然嗜酒,可她喝酒最容易上脸,三杯一过脸立刻就红得跟烧起来似的,好像随时都要醉,可她酒量好,看着要醉,旁人都等着她闹笑话,往往把桌上人都喝趴下她都醒着,也不知私底下喝了多少酒练出来的酒量。
韩欣远也喝干自己杯里的酒,又倒了一杯,道:“这酒原本都是为晨离准备的。”
明烺喝酒的动作一滞,不留神呛了一下,捂着嘴闷咳,韩欣远赶紧给她递纸巾。
“她不爱喝红酒。”明烺放下酒杯道。
“是么?”韩欣远嗤笑,“我以为有关于她,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明烺想了想,道:“她爱喝二锅头。”
五十度的二锅头,一口下去喉咙像要烧起来似的,明烺只试过一次,独自醉了一天才醒过来。
韩欣远听完又笑了,讽刺道:“你知道为什么么?”
明烺转脸过去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因为二锅头容易醉。”
明烺点点头,了然道:“说的也是。”
之后两人都不说话,一人端着个杯子喝闷酒,韩欣远喝得微醺,心里的沉郁才消散一点,下巴撑着酒瓶子,眼睛半眯半睁,“你还记得季晨离穿婚纱么?”
“记得。”
“好看么?”
“好看。”
“有多好看?”
韩欣远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明烺的回答,她好奇地转头,发现明烺又开了瓶酒在喝,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韩欣远撇撇嘴,嘟囔:“小气鬼。”
韩欣远也想知道季晨离穿婚纱有多好看,可惜再没有机会了。
她突然没头没尾道:“还有五十年。”
“什么?”
“假设我能活到八十岁,没有季晨离的日子我要活五十年。”韩欣远轻笑,“已经过去一年,还剩四十九年。”她靠在沙发里捂住脸叹道:“四十九年,可怎么熬。”
明烺没法回答她,因为明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下去。
“明烺,你从前对她好么?”韩欣远问。
明烺道:“坏透了。”
韩欣远眼角突然流下泪来,“我也是。”
她们两个刽子手,生生把季晨离逼上了绝路。
这是季晨离死后,两人在一块喝的唯一一顿酒,那晚两人几乎扫光了韩欣远六年的存货,都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在地板上躺了一夜,醒来后整理仪容,各自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再没有交集。
季晨离死去的第一年,韩欣远满脑子想的都是没有季晨离的日子该怎么熬,季晨离死的第二年,韩欣远终于意识到,不管怎么熬,日子都是一天一天过,时间在推着她前进,不管她愿不愿意。又过了几年,韩欣远似乎已经适应了季晨离的死亡,她终于敢去给季晨离扫墓,不忙的时候一个月去两次,每次在墓前待一整天,后来又慢慢地不去了。
等到季晨离死的第十年,韩欣远发现时间过得真快,九年前还在想没有季晨离的日子该怎么熬,不知不觉十年都过去了,她甚至在梦里都不常想起季晨离了,韩欣远想,时间果然是能治愈一切的良药,然后她又发现,自己已经九年没有见过明烺了,不知她现在生活如何,有没有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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