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正文完（1/2）

太子睁眼后，迟钝地眨了眨，似乎尚未回过神。

赵明煦抬手用袖子慌忙将眼泪擦去，擦得太用力，脸都有了红痕，墨洲弯腰，仔细地用指腹帮他擦眼角的眼泪，赵明煦的眼泪还是往下掉。

“怎么了这是？”那头，太子扶着地面缓缓坐起，他眉头轻皱，打量四周。

赵明煦回头看他，他惊道：“为何在哭？”

赵明煦嘴角往下撇，眼泪彻底止不住，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哥哥说这件事。若是告诉哥哥实情，今梧哥哥已经不在，何必多一个人痛苦，可若是不告诉，他都替今梧哥哥不值。

墨洲拍拍砳砳的小脑袋：“快去扶伯伯起来。”

“哦！”砳砳“噔噔噔”跑去扶起太子。

太子哪里要个孩子扶，他笑着做出被扶的模样，自己站起来，拉着砳砳的手，走到他们俩面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血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父皇与母后竟也晕倒了。”

墨洲解释道：“确实，有魔界之人趁你成亲生事，有人附在成四姑娘身上，想要杀你。”

“唉。”太子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成四姑娘，自嘲道，“我这命啊……没出大事吧？”

“不曾。”墨洲声音稳稳的，一听就是真话，尽管他其实说得半真半假。

太子自是信了，他还观察了片刻那一动不动的龙，开玩笑道：“认识仙君后，看龙于我而言也是家常便饭了。”

赵明煦低头小声抽泣。

“哟，还哭呢，哥哥这不是没事么？”

墨洲的手宽慰地捏了捏赵明煦的手心，问道：“殿下觉得身子如何？”

太子上下左右活动脖子与手脚，笑道：“挺好的，没有什么不对。”

“依殿下看，此事——”

太子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成四姑娘，叹口气：“看来，我与这位姑娘确实没缘，她尽管也是被利用，这婚事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能否请仙君让大家的记忆停留在成四姑娘往我伸手来时那刻？她本人并无心杀我，无需要她承担这份后果。”

“自然可以。”

“稍后，还请仙君施点法，叫那姑娘晕倒在地，余下的我来想法子，只要打断成亲大典即可，事后我将会以两人不合适的缘故中断这门婚事。父皇母后那处由我来说，我也会给予成家一定补偿。”

墨洲点头：“也好。”

“那这龙？”太子伸手指去。

墨洲笑着看向还在哭的赵明煦：“这就得我们魔王殿下出手了。”

赵明煦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笑，墨洲都这样说了，哥哥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他也不想多嘴。他抽了抽鼻子，朝那龙伸手，原本被夺去的魔王之石重回赵明煦手中，且那龙的身躯逐渐消失，最后化成一块黑色的石头，往赵明煦飞来，与另外三块石头相合。

这次，应当是真正的魔王之石了。

接下来，墨洲与赵明煦处理干净现场，太子也回到原本站着的位置，赵明煦唤醒大家，趁众人迷糊不解时，迅速洗去他们的记忆，成四姑娘也适时软软倒在地上，众人大惊。

后来，又是宣御医，又是先把人抬到空屋子的，皇后娘娘安排得井井有条，大家的心却都很慌。事出意外，侍卫依然包围此处，一个个地检查过，确认众人无异样，那头御医也来了，诊脉后，判定成四姑娘不曾被人下毒，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具体是何缘故晕过去，还在检查。

不过，这日的成亲大典到底是止于此刻，没有再继续下去。

当晚，成四姑娘依旧没醒，御医却查不出是什么病。

皇后娘娘头疼，她与陛下的记忆并未被洗去，他们还记得大儿子满身的血，知道铁定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子们既然这般做，想必婚事是要告吹了。

她自是要帮儿子瞒过去，索性从大相国寺请了两位得道高僧来，为成四姑娘诵一夜的经，并已授意两位高僧到时该如何说。

她见小儿子的眼睛红通通的，后来更是自己缩在屋子里，她也不忍心叫他来盘问，至于大儿子，发生这样的事，身为太子，总要出面处理，他在前殿负责安抚成家人。

宫中灯火一夜不灭。

砳砳睡着了，赵明煦睡不着，墨洲像抱孩子一样，把赵明煦抱在怀中，赵明煦的手脚都蜷在他的怀抱里，墨洲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赵明煦想到那条半透明的龙卷住桐木剑的样子，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下来，他问：“大龙，我哥哥和今梧哥哥是没有可能了吗？今梧哥哥彻底不在了，是吗？”

“天底下从来都只有一只凤凰，上一只死后，便会有新凤凰重生。”

“重生？！”赵明煦欣喜，“那今梧哥哥还在？！”

“唔，他是今梧，却又不是。”

“什么意思……”

“凤凰人称不死鸟，便是因为他哪怕元神尽灭死去，也能再获重生。重生后的凤凰，身躯、元神都来自于前任，但他们都不会拥有前世的任何记忆。”

“啊……”赵明煦又缩了回去。

墨洲见他难过，将声音放低：“不过他确实还是今梧，今梧是天地间第一只凤凰，他体内也仍然有结契时交换过的白钦的血，若是上天有意，他们终将还会走到一起。”

赵明煦声音闷闷的：“那哥哥呢？我看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的元神与龙骨虽已归位，却还身在轮回中，结束这一世，他便会回到天庭，他会想起这一切。”

赵明煦的心头这才稍微轻快些，他喃喃道：“好歹哥哥还记得，那他会去找今梧哥哥吧？”

“你说呢？”墨洲朝他笑。

赵明煦终于翘起嘴角：“我哥哥一定会去找今梧哥哥的！他们一定还会重新在一起的！上天一定也很希望很希望他们在一起！”

“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一定会的！”赵明煦坚信不疑。

天亮后，成四姑娘醒了。

先不说太子是如何安抚成家的，听说他家姑娘当众晕倒，成家人自己也要吓得晕过去了，就怕自家做错了什么事，也怕自家姑娘有什么隐疾，是以太子来与他们商量这件事时，不仅对他们好言好语，还提出要补偿他们家，甚至表达歉意。

他们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连连拜谢太子殿下，后来还在太子殿下的陪同下，去拜见陛下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允诺会帮他家姑娘看门好亲事，他们更是心甘情愿得一塌糊涂。

成四姑娘醒后，他们便将姑娘带回了家。

这门婚事到底是没成，成家得了不少补偿，对外将一切事情都揽在自家身上。

总而言之，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事后，帝后夫妻俩才疲惫地坐下来，问他们兄弟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将与墨洲的对话大致又重新说了遍，帝后也是大舒一口气，太子又道：“父皇、母后，我是想着，要不我就不成亲了。”

“这怎么行？！”

“你看我这小命都难保，成日被刺杀，何必糟蹋人家姑娘？”

皇后娘娘不愿意：“什么叫糟蹋！你可是太子！”

太子笑：“总之，先算了，过几年再说。至于你们担心的子嗣问题，这不还有我们砳砳？”

大家一同往砳砳看去，正认真吃着糕糕的砳砳抬头：“啊？”

他又戴着虎头帽，嘴巴上全是屑屑。

“噗！”皇后娘娘笑了，立即把砳砳搂到怀中，“心肝，还是我们砳砳好，将来我们砳砳若是当太子，祖母一定要给砳砳娶个好媳妇！就怕我们砳砳是小神仙，祖母做不了主！”

砳砳啥也不知道，嚷嚷道：“我让祖母给我娶媳妇！娶十个媳妇儿！”

他还赶紧把糕糕塞到嘴里，特地伸出两只小胖手，十根手指头全都比出来。

这下，就连墨洲都笑了。

皇后娘娘后来也想通了，愿意接受大儿子的建议，近几年不提成亲一事。

自打太子与成四姑娘定亲后，这几个月，皇后娘娘一直忙着这件事，乍然没事儿干了，她还有些不习惯，她想到小儿子说要在海底成亲的事，想问，却又不太敢问。

毕竟这个女婿不是普通女婿。

好在不普通的女婿尤为尊重这位岳母大人，他主动过来与皇后娘娘商量成亲的事：“……我是想着，给煦儿一个惊喜，他喜欢这些。”

皇后娘娘笑成朵花，连连点头称好。

“多谢岳母大人。”墨洲起身，恭敬行礼。

差点没把皇后娘娘吓着，这么一声“岳母大人”，不过吓完之后，皇后娘娘简直是乐得不行，好歹还顾着点墨洲与自己的面子，皇后娘娘极力克制。墨洲走后，皇后娘娘屏退宫女，自己拍桌笑了好一会儿。

事后，她还将这事告诉陛下，陛下摸摸胡须，感慨道：“倒是没听着一声‘岳父大人’。”

夫妻俩又是一阵好笑，且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俩还经常将这事儿拿出来说笑。

赵明煦与墨洲先回了一趟魔界，这次，他们站在魔王宫殿的遗址处，墨洲往后退了退，赵明煦手捧那颗已经合成的石头，闭上双眼，整个魔界的上空仿佛织成一面网，气流不时涌动，很多魔界中人都觉得自己看到了天空中一闪而过的薄雾。

待要仔细看时，却又发现，没了。

赵明煦就站在这面“网”的正中心，薄雾汇集到他手中，七彩光芒绽放。

赵明煦再睁眼时，手中是枚闪动着七彩光芒圆润的珠子，很漂亮。

赵明煦看向墨洲：“大龙，是这个吗？”

“是。”

与他在镜中看到的一模一样，这才是真正合成好的魔王之石。

墨洲并未上前，站在原地，说道：“试试，能看否重启。”

“嗯！”

赵明煦也站在原地，再度闭上眼睛，将身上全部的灵气都往手掌汇入，即便他闭着眼，他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那枚珠子在飞速转动，珠子似乎与他有感应，也有股力量迎面而来，与他牵扯着，却又相融合。

赵明煦闭着眼，并未看见。

事后据墨洲说，七彩光芒与白色轻雾旋转着，仿佛藤蔓一般攀在他的身上，转得极快，直至将他包围，最后，仿佛丝帛裂开，轻微声响后，包裹住他的那团带着七彩光芒的轻雾炸开，极速往四面八方，往整个魔界蔓延，散落在每个角落。

待赵明煦睁开眼的时候，他能看到，自己的身边，不仅仅有灵树，还有更多他从未见过的树木与花，好在，他们都是鲜妍的颜色，终日阴沉的天边，也终于出现金边，越来越多的活物在一一出现。

墨洲变成龙，驮着赵明煦飞上天空，带着赵明煦细细看过魔界的每一片土地。

当赵明煦发现，所有地方皆是如此，大家纷纷涌出来看这奇观时，他高兴而又欣慰。

尤其到长水郡时，他们亲眼见到三千多年前活到至今的老人们为此喜极落泪，金边也在天空中延展，越来越多的金光洒落在这片黑色的土壤上。

赵明煦看到，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碎碎地落在每一张抬头仰望的脸庞上。

充满生机与希望。

墨洲则是变出一座山，甩回原本山老头所在的地方，魔界如今已无黑雾，很快，大家就都发现了这座山。几乎整个长水郡的人都兴奋不已地急急赶来，三千多年，他们早已习惯这座山。

山在，家便在，这是他们永远的归属。

山脚下，张张面庞都是笑意，赵明煦看着看着，也不由跟着甜甜笑了。

他抱住墨洲的龙角，感慨道：“大龙，真好呀！”

“……”说话就说话，抱什么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