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客青衫 113(2/2)
他禁不住地反复打量这晶莹骨箭,如果不是王为良就在身边,恐怕都拿在手中反复摩挲了。
“生前,也是一个美人的骨头哩。”
王为良低声说。
他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得意之态,轻松就将二人眼中的世间至宝拿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回答。
“琉璃箭是由人骨磨至,连皮带肉地丢入熔炉中煅造,烧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得琉璃骨。”
王为良笑说:“而琉璃骨轻薄易碎,十支里头也只有一支能炼成琉璃箭。但琉璃箭一经煅成,就是那燕启活尸的克星。”
朱长忠早已看着这精巧绝伦不似人间之物的骨箭说不出话来,大张着嘴,瞠目结舌。
王为良看着他这没见识的模样,笑了一声,说道:“朱大人应当知道,燕启之所以所向披靡,全因公子舜华顾雪都能御活尸。”
“明月五卿,公子隐可纵鬼兵,日拔七城,中陆闻名;公子舜华其实有与他不相上下的活尸可御,皆因这琉璃骨箭的存在,才未能未能把他们燕启的雪狼徽布遍整个中陆。”
“那、那……”
朱长忠磕磕绊绊说:“那为何被世人称为燕启克星的,却是银家……”
“他们是这世间唯一能驾驭这琉璃骨的人而已。”
王为良漠漠然答。
“驾驭?”
朱长忠茫然问。
“朱大人有所不知。”
王为良低声道:“这琉璃箭可叫无知觉也无痛觉的活尸触即化灰,是因为其中饱含有极强的念力。……想也知道,一个大活人被扔进熔炉中,活生生炼至只剩白骨,其中痛怨,必定极其惊人。当这份念力和丧命已久的腐尸相触,念力钻入腐尸之中,尸体却承载不住如此强烈的痛和恨,自然就化作灰烬了。……只是,这念力不仅对尸体有用,也会对活人造成同样的影响。除了被誉为镇守‘天下之兵’的继承者,银氏一脉,其余人稍一触及,就会和腐尸一样化作灰烬。”
“那您这……”
莫必欢和朱长忠看着肆无忌惮正把玩着琉璃箭的王为良,瞪大了眼睛。
“不必担心。”
王为良略一轻笑,悠悠然回答:“我这一支,不是从熔炉里炼出来带有怨念的箭。是一个奴隶病死后,从她身体中自然而然刨出来的。不会伤及触碰者。”
但是话虽如此,莫必欢与朱长忠再看着这精妙绝伦的莹莹骨箭,却已经不再如先前那样满是欣羡与喜爱的神色,而是隐隐有一些惊怖的畏惧之色。
“那银家……”
稍时,朱长忠蹙眉迟疑问:“也知道此箭的由来……?”
“这等叫在下一族安身立命的隐秘之事,怎么可能叫旁人知晓。”
王为良一笑道:“如何得来琉璃箭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我族族长与……”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脸色稍稍有异:“只有我族族长一人知道。”
这话放在十年前并不假。只是自从储君成为沉宴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的皇室并不插手王家蓄奴,但自从现今的圣上、从前的储君沉宴入主东宫之后,他就把目光放到了王家身上。
王为良至今不知道沉宴是如何知道琉璃箭的存在的,甚至用琉璃骨对抗燕启人的活尸,也是沉宴一手安排。
有时候,王为良看着这个被外界誉为温文尔雅、纯善宽仁的太子,都怀疑他是否是与自己暗通书信,提出那样残酷之法的人是一人。
要不是而今宫内讯息全失,即便他想方设法与沉宴取得联系也皆以音讯全无告终,他是绝不敢将琉璃骨此事告知莫必欢与朱长忠的。
他弄丢了曾经与沉宴往来的书信,如果这是沉宴将把他作为弃子的信号……
王为良眼底沉了沉,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那……”
朱长忠不住地擦着汗,嗫嚅问道:“王大人希望下官,为您做些什么呢?……”
“公子舜华已经在星野之都不到三百里的地方,再束手等待下去,最后等来的只有死亡!”
王为良压低了声:“与其如此,不如奋力一搏。王侯将相,安有种乎?朱大人富可敌国,却还需捐官入王都,此非笑谈耶?……而今情形,看起来危急,却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不如你我联手……——”
王为良声音低了下去,他抓着朱长忠的后领,将他带向自己,极低地耳语了一句话。
朱长忠全身震动,剧颤了一下,差点从桌子上跌下去。
“怎样?”
衣冠整齐的官员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蠕颤的胖白同僚,含有蔑视之意,问道:“朱大人敢吗?”
“这……这……”
“我自信府中有足够对付燕启人的琉璃箭,只缺能将他们射出的弓箭手罢了。”
王为良道:“只需朱大人出些资财,以每人十颗金铢的价码召集义士,介时莫大人在御史台同样会发布文书,称这些应招平民为盛泱‘砥柱’……有了报酬与名头,召集起数万民兵,不算什么难事。”
“一旦守下星野之都,再向惊华宫逼宫,就轻而易举。”
王为良接着说道:“无论是废而当立,还是从旁系选一傀儡,有了民心,还有什么愁的呢?”
“但、但是……”
朱长忠手发着抖:“这一旦被发现……便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国都将要不国了,还害怕被什么一朝律法束缚吗?”
王为良惊讶问道:“更何况,朱大人。你以为今日我等告诉你的这些事,是可以随便告知于人的么?将它与你说了出来,便是不再容许你有置深度外的机会。否则,你若敢用这些消息去与燕启人做交易,我与莫大人不会叫你今日能够走出这间房门一步。”
“……那,那数万琉璃箭,得要多少执箭的弓箭手化为血水啊……”
最后,朱长忠虚脱地问道:“这……得要多少人命啊……!”
“人命?”
这次,是莫必欢笑了。他像不认识朱长忠似的看着他,玩味问道:
“这世上,最不值钱的,难道不就是人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