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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客青衫 1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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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信末年,整个盛泱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混乱。

先是立观星神侍纷争,然后关山郡大旱,及至后来连一国王都——星野之都,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无数朝臣上谏,请君王上启天神,下罪己诏,以平息神愤,王无一应允。

后来,不知怎么坊间开始流传一种流言,说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观星阁少阁主楚渊所造成的。

他身为先帝的钦点神侍,本应如现今君王后母,却以色媚上,祸乱朝纲,诱导现今君王做出父子共妻一般的事,这才惹得天神震怒。降下灾罚。

身为“盛泱百年间最出众的观星师”,却声称推不出亡国三星也是这个缘故:

他自己其实就是亡国三星之一。

过去人人崇敬的观星阁少阁主,一时间身败名裂,天怒人怨,被放到了风尖浪口的最高处。

面对这种纷争,最高权位的君王沉宴,却做了一桩令人无法理解,却足够胆寒的事情——

他以雷霆之腕抓捕了所有听信这种谣言的人,上至一品官员,下至寻常百姓,拖到惊华宫门口杖责。若认罪则放还归家;不认罪,就一直打到气绝。

至于占卜出来的“三星”就更好解决了,沉宴下令把观星阁内所有弟子下狱,每日杀一人。若杀到最后天宫中的“贪狼星”还没有灭去,才能说明楚渊就是观星阁里的那个不详之人。

数日内,星野之都内死去人数愈万,每天都有无数惨叫和唾骂在惊华宫之外此起彼伏。

刚刚经历过毒患的王都,实在经不起任何折腾。沉宴这么一手下来,盛泱国脉几近断绝。

楚渊的求瑕台离行刑点很近,他每日听着惊华宫外的杖责和哀哭声,都静默很久。

他试图去找沉宴撤回成命,但沉宴根本不见他。逼得急了,才丢下一句:

“朕心里爱你,愿拿天下换你,莫要犟了,回求瑕台养着吧。”

楚渊在宫门外静立了一整宿。

直到第二天红日初升,薄薄的晨曦洒下来,侍候沉宴上朝的宫人递进来了楚渊的辞绝书。

“羡鱼为众矢之的,不值得君王以江山社稷庇佑。今归思南山,愿祈君安。”

愿祈君安。

多少年的知己陪伴,最后落下句读的,只有这四个字。

七杀手指夹着楚渊的辞绝信,似笑非笑,在指尖转来转去。

他想果然是这样,这个人的软肋和死穴,都太过明显和容易拿捏。

求瑕台空去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楚渊临行前想到些什么。

只听人说,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带走,就如他从前带着一张琴,一袭雪衣来到星野之都的时候那样,离去的时候他也同样没有从星野之都带走任何俗世人间的赏赐之物。

“师父……您曾后悔过么?”

驶出惊华宫的车道上,一辆再简朴不过的马车中。最后留下的那名观星阁小侍僮问楚渊:“入世七年,耗散一身灵力,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这一切,可值得?”

“世事与人心,本就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楚渊倚靠在马车的侧壁上,车身的颠簸令他感到轻微的晕眩。

然而楚渊轻微地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出是寂寥还是地孤寂说道:

“我自以为参透了星辰,便妄想读懂尘世。却不知世间远有比星辰轨道更复杂的事。在这一点上,是我自妄了啊。错了的人……也许是我。”

其实从头到尾,楚渊都确实不是一个善于钻营政治和人心的人。

他不应当进朝堂,更不应当为沉宴违背观星师的禁令。可他从前多么孤注一掷,觉得这一切都能够被自己掌控。

殊不知没有任何人能料到未来,而今他再回首望去,才发现事情早已经向着他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去。

他和沉宴正在离彼此的初衷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不要你为难。”

楚渊深深地呼了口气,叹息道。

他注视着自己的衣袖,在心中无声地对沉宴说。

此刻,在他身侧,是空空的只放有一张五弦琴的座位。

在马车之外,隔着一定的距离跟着一名带有银色面具的少年。

他脸上和身躯上留有不少伤,都是在底狱的时候留下的。楚渊本想让言晋与他一同乘马车,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以往再信赖依恋他不过的小徒儿却异常沉默地拒绝了。

楚渊将他从底狱带出来之后,言晋就不再怎么和楚渊说话,有时候楚渊转过脸去了,他却又安静地看着楚渊发呆。

好像有满腹的心事一样。

楚渊想也许是徒儿长大了,却不知道是有淬毒的邪恶的种子栽下,正在少年的心中生根发芽。

在楚渊离开星野之都的这一天,九天之上的命运星野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两柄乱世之刀正在脱离它们唯一的鞘,长达百年的中陆乱世就要开始了。

后世《星野之书》上曾这样说:

楚渊去,而盛泱亡矣。

据说楚渊离开星野之都的那个晚上,宫里又派出了最快的马去追——

那是七杀又把神识还给了原识——他就是这样恶趣味,偏要等把事情做绝之后,再把摊子撂给别人,欣赏别人痛苦绝望的反应。

好在这样朝令夕改的矛盾指令,近日来宫内已经发生了数次,仆从们都早已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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