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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春花谢时 3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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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子翎做了一件错事,也许他离开前,不应该给秦绎那一刀的。

但是他又一贯嚣张惯了,恣意横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考虑除了影响他心情以外的事。

如果他没有这么做,只悄无声息离去,那么也许他能走的远一些的,真的和秦绎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但因打草惊蛇,慕子翎只才出城,就在野郊被追上了。

雷鸣电闪,雨幕如沉重的水帘,劈头盖脸地浇在人的身上。

这压抑酝酿了数日的倾盆大雨,终于爆发了出来。

急迫凌乱的马蹄在丛林中四处响起,挨寸挨寸的搜索着人留下的的痕迹。

稀软的泥淖溅满了骑兵的长靴。

“搜!给我仔细的搜!”

领首的侍卫挥刀长喝:“不找到公子隐的踪迹,全部给我提头回去!!”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地,一股无形的力量就掐住了他的咽喉,狠狠地一扯!

侍卫长身首分离地跌落马下。

慕子翎根本懒得躲,他们太不了解他了,从来慕子翎走到哪里,只有别人躲他的份儿,怎么可能还用得上“搜”字?

一席湿透的白衣缓缓从丛林中走出,慕子翎满身雨水,冰凉的雨滴从他微微扬起的尖尖下颌上滴落下来。

“你们是来找我的么?”

他轻声问。

阿朱诡异的竖瞳与慕子翎一同注视着众人,它立在慕子翎的肩膀上,不时“嘶嘶”地吐着信子。

骑兵们面面相觑,但内心的恐惧终究抵不过不可违背的王命,嘶喊着向慕子翎冲了过去。

慕子翎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敢捅秦绎一刀再走,就是谅追兵前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绿洲以外的沙地“窸窣”而动,无数蛇蝎毒物正在受召前来,丛林里的毒蛛也疯狂爬动。

当初,慕子翎以一敌万屠乌莲宫,那是何等鬼哭狼嚎人间炼狱,这么区区千百来个骑兵,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然而,漆黑的刀光暗影中,一只冷箭蓦地射来,直取慕子翎左手!

慕子翎眼睛眨也未眨,静静站在原地,直到那箭飞到他面前时,一只没有脸的阴魂才倏然显形,从慕子翎身侧捉住了那支箭。

寒箭在顷刻间被鬼火燃烧殆尽。

一个披铠带甲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秦绎骑在马上。

才刚刚中了一刀,他竟然就亲自追来了。

慕子翎静望着他,秦绎嘴唇苍白,额头上有冷汗,刚才那一箭使了他不少力——

在带伤的情况下,他竟还能拉得开那样沉得弓,真是不亏是当初能一箭将慕子翎钉在城楼上的人。

……只不过,那样的事,慕子翎不会再中招第二次了。

“这么快就亲自赶来。”

慕子翎讥讽开口,冷冰冰道:“看来军中的医官包扎技术很好。”

秦绎默默,他看着慕子翎,良久,没什么血色的唇动了动,哑声说:

“你刺向孤的匕首偏了一寸。否则孤也不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

慕子翎未吭声,但他的眼睛在阴影中显得冷漠而明亮。

秦绎握着缰绳,高大的骏马在原地踏了两步,终究还是如叹息一般极轻道:

“你都知道了?”

慕子翎冷冷笑起来,说:“是啊。”

“——高高在上如梁王陛下,竟也会纡尊降贵陪我演戏。这份天大的恩宠,真叫我消受不起。”

秦绎一声不发,慕子翎却望着他,疑惑似的说:“秦绎,你贱不贱啊?”

“待在你不喜欢的人身边演戏,这种行为你不觉得恶心吗?青楼的妓子都比你这一国之君高尚,起码人家演得坦荡!”

此言一出,周遭的侍卫皆脸色大变,未想到慕子翎会胆大到这个境地同秦绎说话。

千军万马之中,他孤身一人站着,陪在慕子翎身侧的,只有一条冰冷毫无温度的蛇王。

和千万个对他的血肉垂涎欲滴,随时可能反扑的阴魂厉鬼。

不像秦绎的骑兵们满身铁甲,孤独的百鬼之首只有一身湿透的白袍。

雨水顺着他的额角,下颌,不断滴落,带走慕子翎原本就仅剩不多的温暖。

然而,即便如此,他站在包围圈中的模样依然冷漠而叛逆,大有与千百万人为敌也绝不可能低头的气势。

“孤下贱?”

秦绎握着缰绳,坐骑在原地走了两步。

瓢泼的大雨淋下来,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往下落。他轻笑着,不以为意弹了弹手中的弓,说:“孤下贱,但孤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

秦绎望着慕子翎已经苍白到看不出有没有神色变化的脸颊,轻笑问:“你一个叛国弑亲,夜夜在血仇身-下呻-吟承欢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孤下贱!?”

慕子翎怔怔望着秦绎,不敢相信有一天会亲耳听见从秦绎口中说出这种话。

他想起那个在大雨中给他打伞的年轻君王,江州的西湖边为他烤晾衣物的俊朗少年,他肆无忌惮地握着他的心,然后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你以为孤会喜欢你吗?”

秦绎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孤会喜欢你!?”

慕子翎被雨水淋着,已经全身都冰凉一片,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秦绎却望着他,大声吼道:“孤喜欢的永远只有云燕太子慕怀安!你不过是个能勉强用用的替代品罢了!!”

他这话出口,不仅慕子翎被割得良久说不出话,秦绎心中也一片麻木的钝痛。

但他刻意忽略了这疼痛,就像他大吼出声时,也好像是在把这话说给自己听一样。

“你就是个卑劣的替代品。”

秦绎又重复了一遍,说。

“原来是这样。”

慕子翎极缓喃喃。

他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是我的错。”

“——怪我冷极,也不该去捡别人不要的柴火。”

良久,慕子翎注视着秦绎,笑了一下。

雨中,他失魂落魄的神情落在秦绎眼中,竟然没令秦绎感到一丝快慰,反而心口一阵难以形容的闷痛。

他喉咙滚动,压抑地闭了闭眼。

“……到此为止吧。”

秦绎说:“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话已至此,他话毕,举起了手——

而后狠决挥下,骑兵们再次冲锋。

慕子翎阴魂在握,毒物们蓄势待发。

绵密沉重的雨幕中,无数士兵哀嚎着倒下,冲刷着泥地的雨水都在无形中被染得赤红。

秦绎眉目坚毅,鼻梁硬挺,唇如折锋,眼窝深邃,正是一副再俊朗不过的好皮囊。

但是这幅皮囊,却是引诱慕子翎走向深渊的祸首。

秦绎目不转视地看着慕子翎,沉重硌身的铠甲中,裹着伤口的白纱早已被血水浸透。

方才他仅用银针将伤口缝完就赶了过来,此时已经微微有些发冷汗。嘴唇也十分冰凉。

但是他不得不在这里:

除了他,没有人能压制得住慕子翎,将慕子翎带回去。

骑兵们节节败退,无迹可寻的阴魂厉鬼们四处伏击。

犹如等来了一场啖肉饮血的狂欢之宴。

慕子翎麻木纵容——

是的,这才是他。

这才是他百鬼之首公子隐。

何必伪装呢,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就让他们看看清楚——

艳丽的皮相不过外表,里子里是怎样血腥冰冷的骨,和早已腐朽堕落的魂。

这是他第一次在秦绎面前肆无忌惮地杀人。

——他从前不想让秦绎看见自己这个样子的。

“公子隐”如何,“百鬼之首”如何,他不想让秦绎知道。

但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

一滴殷红温血溅到慕子翎脸颊上,他甚至轻轻擦去,然后直直看着秦绎,放到唇边一点点笑着舔舐掉。

他无所谓地看着秦绎,冰冷而漠然地等待着他露出何种表情。

秦绎没有反应。

他始终没什么动作地等在原地,犹如在等待着什么。

夜越来越深,雨势完全不减。

就在慕子翎以为这场无聊的纷争即将结束的时候,绿洲外却传来了种奇异的鼓声。

鼓声忽远忽近,隐藏在滂沱的雨声中,慕子翎竟一时没有注意到它是何时响起的。

这种毫无规律可言的鼓点透着无穷的诡异,时而如泼豆撒米,时而如震耳雷鸣。

慕子翎蹙起眉头,警惕地实验着自己对阴兵的掌控。

……然而,就在他奇怪的发现阴兵对此丝毫不受影响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突然听不见声音了。

耳边一片寂静,在刹那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皮影戏一般的动作和厮杀。

慕子翎顿了一下,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却在再下一刻,他的视线也消失了。

慕子翎站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的一切都突然不见。

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慕子翎试探着唤了一声:

“阿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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