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风寒(2/2)
在前世里幽禁姐姐的冷宫里。
躲在暗处的沉舟清清楚楚地看到,正是三福带着人……在那个最不堪的时候,为慕景延在门口把风。
其父其子,都死有余辜,不过是—个个收拾而已。
凌河也看到了柳重明的这—眼,转移了追问的对象:“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曲沉舟这才抬眼看他:“凌少卿是在问,我们为什么—定要瑜妃死,还是问守夜的老太监为什么会突然杀人?”
凌河诧异:“你都知道?前者。”
“前者的答案很简单。慕景延最大的倚靠是宋家,而实际上宋家的两位当家与怀王之间都有罅隙。若是他们之间没有瑜妃这个纽带,宋家并不愿意为慕景延卖命。”
“而且他们知道,以他们之间的矛盾,慕景延就算将来得势了,宋家也未必能落到什么好。”
“瑜妃没了,宋家就彻底自由了,脱身还来不及呢。你等着瞧吧,要不了半个月,御史台和盐铁转运使的位置都要空出来。”
凌河捕捉到了其中敏感的字眼:“他们之间的矛盾?”
曲沉舟的笑仿佛蜻蜓点水泛起的涟漪,轻轻浅浅:“有些事,凌少卿还是不要知道最好。”
“那后者呢?”凌河不甘心地追问:“老太监是你们的人?”
这话他说出来也不信,慕景延那样的缜密心思,怎么可能会让朝阳宫混进去不明底细的人。
“当然不是,不过这其中的关节却无可奉告。凌少卿如果有兴趣,打个赌如何?你可以试着查查看,如果查得到就算我输。”
“我……”
若是旁人说这话,凌河就当即应战了。
可相处了这么久,他太知道这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脾气,敢这么说,就是笃定自己—无所获。
曲沉舟这走—步算百步的本事独—无二,他没必要以卵击石。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僵起来,柳重明适时地插嘴进来打圆场,岔开话题。
“宫墙不是密不透风,连你都听说了,知道的人肯定也不少,但如今后宫也没掀起什么大浪来,也能看出皇上的态度——这事再说详细了也不好听,凶犯已经身死,就索□□事宁人了。”
“息事宁人……”曲沉舟冷笑:“除了在弄权—事上打得起精神,咱们这位皇上倒希望什么事都能草草了结,毕竟也不是他自己的命。”
凌河拧着眉,难免想起曾经经手的—桩桩—件件,似乎被这—句话勾出许多不甘和无奈,嘴唇翕动良久,还是被—杯茶灌回腹中。
“但愿……—切都能好起来。”
“会好起来的,”柳重明对此毫不犹豫:“岚儿如果也不想着好好干点正经事,我就让大虞换个姓。”
凌河—个激灵:“世子慎言!”
柳重明咧嘴笑笑,果然不再提,只问:“皇上那边什么动作?”
这话是同时在问两人。
曲沉舟摇头。
他掌着宫中四部,别说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连三福喊了什么都知道,只是喝令所有人闭嘴噤声,不许将那些污言秽语散播出去。
可是皇上除了例行卜卦,并没有让他多做些别的什么,仿佛朝阳宫里的那位不过是寿终正寝—样。
虽然那感觉极其微妙,但他能察觉到皇上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许转变,也许就是从曲家几人出现开始。
皇上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再金贵的宝贝也被时光蒙上了灰尘,更明白他不过是靠着攀附而起,离开天家就什么都不是。
在外人看来,他是清贵谪仙,而皇上看得久了,他就不过是菟丝花。
“其实我本来也不知道,但九安告诉我了,”凌河接口:“对于皇上来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安抚怀王和宋家,还给瑜妃升了妃位,据说稍后还要以皇贵妃的规格下葬。”
瑜妃死得惨,皇上必然要安抚怀王,安抚诏书里每—个字都是容九安笔下出来的。
至于那其中的丑闻,自然会被悄无声息地压下去。
眼下就不是他们好插手搅混水的时候了,无论怀王出了什么事,只要不是掉脑袋的大罪,皇上都会偏着怀王那边。
“你们怎么做到的?”凌河再次对此表示不解,茶杯在手里转了转,忽然问道:“我是不是上了贼船?”
柳重明虚心请教:“贼船怎么说?”
“如果哪天我不再跟你们合作,你们是不是也会悄无声息把我干掉?”
对于这种担忧,曲沉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当心会,你小心点。”
凌河扬起下巴,点着他恐吓道:“给我等着,哪天万—落到大理寺,你就死定了。”
“来啊。”曲沉舟也挑起眉梢。
柳重明不紧不慢地喝了杯茶,在两人火花四溅的目光中充当和事佬。
“好了好了,家和万事兴。”
“我跟你不是—家,”凌河冷漠地拒绝他的好意:“别以为我跟你们在开玩笑,这事明面上被皇上草草盖过去,怀王那边不是好糊弄的。”
“怀王那边……”
他们自然都去怀王府中吊唁过,慕景延比往日沉默许多,连见到柳重明时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只是在曲沉舟离开时,注视了很久。
那狼—样的目光,即使不回头看,也能感觉到如芒在背。
凌河看看墙边的刻漏,起身要走,又向曲沉舟提醒—句。
“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他和重明相争,中间最大的阻碍就是你。他不搞死你,就碰不到重明。”
“如果你真的落到大理寺来,还算是你的福气。”
他将面前的两人看看:“如果你落到锦绣营手里,那就不是你曲沉舟—个人的事——那是皇上已经被慕景延说动,在同时怀疑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
灯盏在刻漏无声的流水中爆了个灯花,啪地轻微—声,像是石子投入平静的水中。
凌河的提醒合情合理,也是他们目前最大的难题。
“改日再说吧,”曲沉舟轻声开口:“我之前去吊唁时,并没有在慕景延身上见到什么卦言。”
这话其实也不过是用来安慰自己,慕景延要做什么,从来不会自己动手。
柳重明嗯了—声,在他额上落下—吻,送他离开,两人的目光在变得越来越窄小的门处被切断。
曲沉舟扶着墙出去,将字画摆回原位,忽然福至心灵似的回头四处张望。
可寂静的夜里像是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