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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死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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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景臣……他一起长大的景臣。

自从与方无恙相认之后,景臣便渐渐放下了多年的心结,私下往来多了许多,说笑玩闹中,像是又回到从前的日子。

可这一切原来都是他的错觉。

就在不久之前,景臣像现在的石岩一样,为了曲沉舟,站在他的对面,甚至不惜与他刀刃相向。

景臣态度强硬,护着曲沉舟,甚至令随侍亮了兵刃。

他本就不该忤逆皇子,又有宁王在旁边百般阻挠,更是一得了消息就从锦绣营急匆匆单独赶去,半个人手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景臣将昏迷不醒的曲沉舟抱上了马车。

一个曲沉舟,让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疯了!一切黑白都被颠倒!

还是他疯了?抑或是他仍然陷在无法脱身的噩梦里,仍然没有醒来?

“你们为什么……”

柳重明疯狂地咬自己的手,疼痛蚀骨,鲜血淋漓,却仍不肯停下来。

“你们为什么都要背叛我!”

“我要出去!醒过来!让我醒!”

他忽然失控一般,一头向影壁撞去,却在未触到冰冷的石头之前,后颈骤然一痛,软倒在地。

这一击毫不留情,那刻骨的痛疼似乎一直盘亘在后颈上,而后如飞快生长的杂草一样爬上头顶,扎根进去。

昏昏沉沉醒来时,头仍然疼得厉害。

本以为会躺在床上,可先看到的却是一张几案,摆着茶盏,不知什么时候,他倚靠在窗边,就这么睡着了。

有人在旁边轻声提醒:“元帅,人就要过来了。”

柳重明悚然一惊,登时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有在那个“前世”里,才有人这么叫他。

他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向下面,街两旁都挤满了人,兵士在前开道,空出正中间的路来。

然后,他看到了正向这边过来的人。

那人被反捆了双手,拖在一匹马后面,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没能赶得及,骤然倒在地上,被拖行几尺。

跟在后面的兵士赶上几步,在人群的讶然中,鞭抽下,不顾那人抽搐蜷缩起来,拖着头发又将人提起来。

这情形似曾相识,柳重明心头一紧,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曲沉舟会说——“你从前是怎样对我的”。

曲沉舟的确是该恨他,恨得即使重生一次也忘不了。

恨得甚至能那么久地忍辱负重,与他纠葛缠绵,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心挖出来,双手奉上,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人踩在脚下。

他不知道坐在这里的柳重明究竟是哪一个,两世仿佛叠在一起。

沉舟沉……

国仇家恨,欺骗背叛,他连发疯的力气也没有了。

身边的人不知在说什么,落在耳中像是曲沉舟在意识恍惚中撕心裂肺的哀叫。

“柳重明你会后悔的!”

他不应该后悔的。

“佞臣害国,死有余辜,”他收回目光,看着茶水中的自己倒影被颤抖的手摇碎,咬牙切齿:“这是他该受的。”

心头一片茫然,爱和恨都距离他很远,完全无去想,只是始终钻在死角里,挣脱不出。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到这样众叛亲离的下场。

是不应该丢掉扳指,看清前世吗?

是应该蒙上眼睛,由着人推落深渊吗?

“皇上,”有人小心地问:“还要泼醒吗?”

柳重明怔忡抬头,已经不在茶楼中,灯火昏黄,空间逼仄,是地下的暗牢。

他知道,这是又陷入了环环相扣的清明梦里了明明知道是在做梦,明明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能清醒过来,却始终在梦里打转。

可他好累,已经放弃挣扎,也不想醒来。

那边的世界里,曲沉舟离他而去,他无可留恋。

面前不远处立着站枷,里面正锁着一个人,双手和脖颈固定着,蒙着眼睛,头微微向后仰,已经昏迷过去。

那人轻声道:“今天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一直让他醒着,再下去的话,怕是撑不住了。”

“撑不住……”他喃喃自语,心头一片空白。

在不久之前,他们洞房了,是他强迫的,曾经在脑中描绘了无数次的洞房,本该旖旎缠绵,却被他变成了地狱。

没有烛火下的笑意盈盈,没有柔弱无骨的相迎,没有海誓山盟的蜜语,没有彻夜翻浪的缠绵。

他看着怀里一动不动的身体,鲜血混着什么,顺着腿滴落在地上,忽然崩溃痛哭。

他们为什么不一起去死,为什么还要活着。”不……不要死……”他身不由己地听到嘴里吐出的失神低语:“要他活,不要死啊……”

活着。

其实他知道,曲沉舟必须死,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死不足以告慰被害死的许多人。

可沉舟在他记忆中始终是鲜活生动的,即使隔了十年,也记得那一颦一笑,他不敢去想,如果曲沉死了……

柳重明踉跄一步,被人扶住,身边的人是景臣。

“皇上,”像是要把他的奢望彻底打碎一般,景臣轻声告诉他:“他死了。”

死去的人被缚在不远处的断魂台上,低垂着头,几根银箭穿心而过,弓还握在他的手中。

只看了一眼,柳重明便如被滚水泼了般猛地丟开弓,眼中只有流了一地的血,耳中是他歇斯底里的哀嚎声。

他终于得偿所愿复了仇,也被复仇的刀片片凌迟。

曲沉舟死了,而他活下来,活在一个再也不会有沉舟的世上。

他匍匐在地,撕心裂肺地惨叫。

“重明,重明!”景臣的声音继续在叫他。

可他无力起身,无力抬头,仿佛在寒风中将被冻死似的,哽咽地打着哆嗦。

一杯茶水呼地泼在脸上,柳重明陡然惊醒,一眼看见头顶熟悉的帷幔,而面前的慕景臣比方才搀扶自己的那人年轻许多。

他木然地盯着景臣,张了张嘴,濡湿脸颊的泪流到嘴里,又咸又涩:“沉舟呢……”

慕景臣怔了一下,拉他起身。

“石岩让我来叫你。”

“去看看曲沉舟吧。”

“他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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