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2)
只见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本来睡意朦胧,突然看到警察,他瞬间清醒,睁大了眼:“艹,怎么回事,浪哥,咋了这是?”他跑过来,“额,警察叔叔,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老李:“楼下报警有小偷,我们上门问问。”
黄毛:“啊?小偷?”
吴队:“你是这个业主的什么人?”
黄毛愣了愣,乖乖回答:“我是一个主播,浪哥,也就是业主,他是我的经纪人。我这几天来苏城玩,就住在他家。”
吴队拿出手机,问:“你叫什么。”
黄毛:“额……要问这么仔细么。”
吴队抬起眼 :“嗯?”
黄毛赶忙举起双手:“王启青,我网名叫氢气,不信警察叔叔你们去查,我真是个主播,还蛮有名的,我没撒谎。”
吴队:“身份证拿来看看。”顿了顿,他对徐浪道:“你的身份证也拿来看看。”
氢气:“我去我去,我知道在哪儿。”
氢气赶紧把两人的身份证都拿了过来。
吴队检查确认无误后,把身份证递了回去。
氢气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叔叔,没什么问题吧?我们都是好市民,从来不干偷鸡摸狗的事!”
吴队扫了他一眼:“进屋看看。”
等进屋检查一番,确定屋里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异常后,吴队和老李才真正离开。
临走前,吴队看向一脸僵硬的徐浪,道:“早点休息,锁好门窗。”
徐浪慢慢地抬起眼睛看他,漆黑的眼瞳被灯光阴影笼罩。
他沉闷而静悄地“嗯”了一声。
门,咔哒一声关了。
但是两个老警察下了楼,都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吴队坐在副驾驶上,沉默了半天。
“明天我休假,白天我再陪你来这儿看看!”
老李点头:“行,我下午有空,一起来。”
终于送走了两个警察。
氢气松了口气。
他从来没见过这阵仗。他就是一个高中辍学离家出走的小混混,要不是做直播火了,现在可能还在哪个饭店的后厨洗碗呢。
氢气心有余悸:“浪哥,吓死我了,怎么警察来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徐浪没有回他,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向书房。
氢气看着他笔直的走路姿势,吞了口口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浪哥,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工作没停过,你都受伤了,还是早点睡吧!”
徐浪还是没有理他。
然而走到一半,徐浪突然停了脚步,他缓缓张开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开始大声呼吸。
氢气听到声音走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他一走近,徐浪又恢复正常。
徐浪看向他:“没,什么。”
氢气:“……”
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黄毛小伙道:“那,我先回房间了?额,浪哥,我已经买了车票,明天就回南京。”
“哦……好……”
“我会房间了啊……”
好不容易逃回房间,氢气这才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网上看上去挺正常的流浪,现实里居然这么古怪。
他来了两天,徐浪就工作了两天!
“他不用睡觉的么?”嘴里嘀咕着,氢气打着哈欠,躺回床上。
门外,一墙之隔。
氢气并不知道,徐浪没有去书房工作。
他站在氢气的房门口,脑袋向左一动,向右一晃。额头上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可是他的嘴唇却越来越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黑暗中,只见他的脖子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掐着,渐渐变了形,勒出了手指的形状。
乌云掠过,月光洒进屋内,照亮了徐浪,和那个骑在他脖子上的女孩。
女孩的手腕上全是血,她弯着腰,像在耍弄一个玩具,掐住徐浪的脖子。
放开。
掐住。
又放开。
又掐住。
“嘻嘻嘻嘻……”
“你为什么……”
“要拆散我和阿青啊……”
“他爱我啊。”
“我知道,我知道的嘻嘻嘻……”
空灵诡谲的笑声在凌晨四点的高级公寓,回荡不断。
幽冥地府,忘川黄泉。
这是一条漫长而漆黑的路。
没有,没有尽头。狭窄崎岖,沿着奔腾呼啸的忘川,送着一个个麻木疲惫的鬼魂。
有的鬼低着头不吭声,有的鬼痛哭流涕。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向后倒退,正如那只会往地狱深处流淌的黄泉一样,一对又一对人,向前走着。
每个鬼的魂魄虚实都不相同。
刚死的魂魄虚得很,仿佛一碰就散。死了很多年才来地府报道的,魂魄紧实,宛若活人。
陈建军死了二十三年,他站在这狭长的鬼魂大队里,如同误入歧途的迷茫人类。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僵硬的脖子嘎吱吱地抬起,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所有人都向前走,如果你突然停下,就显得非常突兀。
鬼魂们冲撞着陈建军,他被挤得左右乱碰。
来到地府的鬼魂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意识,陈建军茫然懵懂地被撞着,全然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片刻后,他就被鬼魂大队撞到了小路的边缘。
陈建军一低头,看见了一条泛着金光的捷径。
他的眼前闪过点点碎碎的金光,忽然,就有了一分清明。
鬼使神差的,他走上了这条小路。
不消半天功夫,他越过金银玉石木板奈何等六座阴桥,平白无故的,就踏进了专门掌管鬼魂生平善恶,核定等级,送他们投胎的转轮殿!
门口守着的两个鬼差正一边当值,一边闲聊。
他们瞅着眼前这些浑浑噩噩的鬼魂。
“现在这些是什么时候死的来着。”
“民国二十多年?二十三还是二十四来着。”
“嚯,那后面的还挺多,得排老久了。”
陈建军头皮一紧,赶忙插入这些穿着民国服饰的鬼魂中。
但他还是被一个鬼差发现了,头戴官帽的鬼差把他揪出来。肃穆可怖的官气压得陈建军喘不过气,这鬼差皱着眉:“怎么回事,这衣服不大对啊,看上去是最近几十年才死的。插队?”
另一个鬼差从墙上拿下一本破破烂烂的簿子,翻了翻:“陈建军,1997年死的……”
“这怎么插队的?”
“嗯?不算插队?”
“啥?”
“你看看,这小子的名字已经排进转轮殿等候区了,再不进去都要晚了!”
“……”鬼差无语道:“你说最近这几年,老出这些乱七八糟的bug,三天两头就送个插队的进来,还讲不讲规矩了啊。以前也没见这么多啊。”
鬼差松开陈建军的衣领,陈建军如释重负,感觉自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如果鬼魂能流汗,那他现在一定浑身湿透了。
身后,两个鬼差还在吐槽最近这些年转轮殿的登记本老出bug。
进了转轮殿,陈建军抖如筛糠,大殿堂门两侧各矗立着一尊恶像罗汉,恐怖威严的气场压得他一只普通鬼根本没法抬头,只能两股战战地往前走。恍惚间,他抬起双手,看向自己的手指。
一点点细碎的金光从他指间溢散开来,消失在空气里。
陈建军迷茫极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