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初冬(十二)(1/2)
柳煦去洗了个澡。
再出来时,他才想起这次出地狱时还和一位叫邵舫的老参与者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把毛巾罩在头上,拿着手机翻了翻。没一会儿,就在手机的通讯录里翻到了邵舫的名字。
柳煦想了想,加了微信,备注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就放下了手机,拿起吹风机来吹起了头发。可头发还没吹干,验证通过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过来。
柳煦没搭理,接着吹头发。除了沈安行,没人能有资格让他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回消息,就是神仙来了都不行,一切都必须等他忙完再说。
等柳煦吹干了头发刷完了牙洗完了脸,把一切都搞定之后,他才拿起了手机,走出了卫生间。
时间很晚了,他准备睡觉了。
他戴上眼镜拿出手机,看了眼邵舫发给他的消息。
邵舫给他发了五六条消息。这个人虽然在地狱里看起来爱笑又话多,表现欲也有点略强,但在网络上却是个高冷人。
他的头像全黑,没有任何图像或色彩,个性签名就一个句号,连给柳煦发的这几条消息后面也都一丝不苟的带着句号,一个表情包都不送给他。
简单来说,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倒也正常,他给柳煦的感觉其实也不是很友善。
柳煦拿毛巾罩着脑袋,一边走路一边看消息,慢慢悠悠地像个散步的老大爷。
邵舫:晚上好。
邵舫: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加我了。
邵舫:虽然你家守夜人是那么说了,但我还是想试试,毕竟照他那么说,也不会有什么很严重的后果,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邵舫:这样吧,我先告诉你我这边的一些消息,你看看你明天还能不能记得。如果能行,你以后过地狱的时候也告诉我。
他这话说完后,第五条就是一张图片。
柳煦觉得他这话有理,按照沈安行的说法,就算他们交换情报作弊了也确实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是被强制消除与交换情报相关的记忆和记录而已。
不试白不试,是个人就会有点侥幸心理,尤其是在这种关乎生死的地狱里。
柳煦也是人,他当然也想抄个捷径走近路。虽然他和沈安行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但是地狱里危险丛生,能走近路,当然就想走个近路。
想着,柳煦就点了进去,就见这张图片是他手机便签的一张截图,截图里满篇密密麻麻,全是地狱名称、在各个地狱里终结罪恶的方法、守夜人的猎杀条件等等。
邵舫确实是个老参与者了,算上牛坑地狱,他一共通过了七个地狱。分别是剪刀地狱、刀山地狱、铁树地狱、油锅地狱、拔舌地狱、舂臼地狱,以及他们一起通过的牛坑地狱。
柳煦点了保存图片,然后又接着看了起来。
简简单单把所有地狱的内容看了一眼之后,柳煦就收起了手机,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客厅里的表。
快十点了。
见此,柳煦就朝书房里喊了声:“星星,睡觉了——”
沈安行还在书房里翻看手机里的消息。他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然后就一边翻着手机,一边站起身来,很听话地朝着卧室走了过去。
沈安行是翻着手机出来的。柳煦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多说,转头就走进了卧室里。
柳煦低下头,给邵舫发了句“ok”以示自己已阅后,就又问了句自己觉得有些奇怪的事:对了,你怎么不确定这事儿会不会失败?你不是老参与者了吗,以前没有和其他参与者交换过信息吗?
邵舫很快就回了他一句:这个真没有,因为以前是个新人的时候都没想到过这事儿。意识到之后我有想试试,但参与者里没有好人,每关的参与者人数虽然多,但是最后能活下来的没几个,心态健全且正常的更是没有……要么是必须要警惕的老参与者,要么就是屁用没有的半新不新的憨憨萌新。
邵舫:所以至今为止,你是唯一一个符合正常人标准,也能让我全身心相信的参与者。
柳煦:……那我可真深感荣幸。
邵舫说:不客气。
柳煦撇了撇嘴,又觉得邵舫这番话说得有些未免太过火,说:但我这两次下来觉得还好啊,参与者都挺正常的……我看冯水就挺好啊,你没有加他试试吗?
冯水也是在牛坑地狱里跟他们一起行动的一个老参与者,是主动走出动物关押室的五人之一,算是半个老好人。虽然存在感有些许薄弱,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心态健全且正常的参与者,应该很符合邵舫的择“偶”标准才对。
邵舫却给他发了个呵呵。
柳煦:?
邵舫说:你想多了,越是那种老好人的样,就越不是好东西。如果真的是个老好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邵舫:你以后且明白呢,煦爷,牛坑地狱算是非常友好的一关了。
柳煦:……
柳煦刚想再回两句时,手机却突然嗡的一震,qq软件的特别关心的声音清脆的响了起来。
柳煦一怔。
他qq里的特别关心,有且只有一个人。
跟特别关心的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手机上方的通知栏。
他看到那个已经灰了七年的头像亮了起来,和他无数次梦里的一样,只很轻很轻的在消息框里叫了他一声。
【杨花。】
沈安行说:【你还是我的光。】
柳煦脑子里嗡地一声。
一瞬间,许多过往涌上了脑海。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也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沈安行不知是看到了他发的什么,才会对他这么说。
但他根本没法思考沈安行究竟是看到了哪条消息。他的大脑很快地就被那些热烈的深爱的全部占据,一点儿能回想能思考的余地都没有给他留下。
他仿佛又听到了那天黄昏时,初秋的风将叶子泛黄的树吹得飒飒响。
那是高三那年的秋天,那年,他十七岁。
那天,沈安行站在他面前,很认真的说了什么。
沈安行对他说,柳煦,你是我的光。
那天风很大,沈安行站得离柳煦有些距离,可柳煦却把这句话听得很清楚。
他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柳煦回过头。
卧室里没有点灯,在一片昏暗之中,他看到沈安行站在门口,手里的手机还在亮着光。
沈安行已经换上了今天新买的一身睡衣,就站在那里,很平静的看着他。
柳煦也看着沈安行,就这么呆了片刻后,他就忽的笑了一声,笑得满声酸涩。
柳煦说:“睡觉吧。”
沈安行看着他,默了片刻后,就低下头去,眼帘低垂:“好。”
这一夜难眠。
柳煦毫无睡意,他偶尔睁眼抬头看,就看到沈安行正搂着他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煦脑子里很乱。他一边想起自己的梦,一边想起高中那些年的事,一边又想起邵舫对他说的话。
邵舫说,你以后且明白呢,煦爷。
他说,牛坑地狱是一个很友好的地狱。
……也就是说,其实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也要残酷得多。
柳煦轻轻皱了皱眉。
柳煦那一夜难眠,但最后还是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一片黑暗,什么光亮都没有。无论他往哪里走,都看不见任何事物,也摸不到任何东西。
这是一片完全虚无的黑暗,黑暗到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摸不着。
他有些茫然,也有些害怕,在黑暗里走了好久,可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知往前走了多久,也不知在这片黑暗中拐了几个弯,总而言之,过了很久后,他终于在这片黑暗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了一身黑色,还带了一个黑色的面具,面色肃穆,一双眼睛似狼一般看着他。
柳煦一怔,停在了原地。
那个人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盯了他半晌后,才对他说:“惩罚已定。”
“望心如明镜,万事安定。”
这话落下后,这人就身形一炸,眨眼间便炸成了一片黑暗。
再然后,柳煦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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