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南逃(1/1)
始毕猝不及防的死在无忧帐中,突厥王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注意到一拨中原人的离去。
“是我连累了父亲。”趁着众人忙着安营扎寨的功夫,玉荷用小风炉煮了一碗姜茶给韩素,草原的夜晚特别的凉,韩素到底不再年轻又废了一只眼睛,愈发要仔细身子,受不得凉气。玉荷对他虽然疏离却从不曾忘了为人子女该尽的义务。
韩素接过玉荷手中冒着热气的姜茶,仅剩的一只右眼中透着几分慈爱,“此事太出人意料,谁也没想到王氏竟有这等心机,先是陷害靖成紧接着刺杀始毕,出手雷霆叫人防不胜防,你能随机应变自保已是不易,谈何连累”韩素心事重重的喝了一口热腾腾的姜茶,只觉得一股暖意顺着喉咙直达四肢百骸,连冷却的心都暖了起来,不由振奋精神道:“如今始毕一死,突厥必定有一场内乱,没人顾得上咱们,再想依靠突厥瓜分中原是不可能了,咱们必须再找一个靠山以图东山再起!”
韩素攥了攥手中盛着褐色姜茶的粗瓷盏,目光灼灼的瞧向玉荷,“为父有意投靠据守雍州的秦万荣,你意下如何”
玉荷被他瞧得不明所以,心中不由警觉起来,以她这些时日对韩素的了解,他对自己这个女儿是有那么点儿疼爱和栽培的意思,但在大事上他最多跟自己解释一下这样做的目的,从不曾征询过她的意见。事出反常即为妖,难道……是她漏出了什么马脚,让韩素起了疑心
“我有些不太明白,”玉荷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试探道:“论关系父亲到底和魏王最亲近,怎么反而要去投靠外人”
韩素眸光一黯,被戳中心事般叹了口气,有些咬牙切齿的道:“还不都是司徒氏那个小贱人搞得怪!当初逼宫时三言两语离间了我与魏王,逃离长安的时候我俩又各奔东西,他去了江南陈国故地,我投靠了突厥,原想借着突厥的势占据北方,与魏王南北呼应,吞并中原。到时我以半壁江山为保,换他一个心安,我甥舅便可尽释前嫌。不想,他收复了陈国旧地,雄踞江南,我却落得个狼狈逃窜,无家可归的下场,哪里还有脸面去投奔他”
“何况……”韩素话锋一转,目光又落到玉荷身上,“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耽搁不得,那秦万荣的长子年纪与你相仿,骁勇善战,有‘万人敌’之称,与你最是般配,为父有意将你许配与他,这才起了投靠秦万荣的念头。”
玉荷算是听明白了,难怪这独眼龙今天这么反常,原来是打着卖了她的主意!敢情是这独眼龙手中已没有了筹码,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她这个“女儿”了。哼!什么许配,说得好听!真正的玉荷今年都二十三了,跟她年纪相仿的男人孩子都满地跑了,这明摆着就是让自己女儿去做妾!
知道不是自己漏了马脚,玉荷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做出一副不悦的模样,淡淡道:“婚姻大事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不敢置喙。只是女儿有一言不得不讲,我不过蒲柳之姿,秦王长子何等身份,身边必定美人无数,女儿怕是入不了他的眼,便是瞧着父亲的面子勉强纳了女儿,只怕我也难获恩宠,不但帮不了父亲还累得您挂心,倒是女儿的不孝。”
韩素如何听不出她话中讥讽心中又愧又恼,正不知该出言呵斥还是好生安抚之际,便听玉荷又道:“父亲与其指望我这不争气的女儿,倒不如把眼光放在江南,您到底是陈国唯一的皇子,魏王虽流着陈国血脉,可他到底姓杨不姓陈,复陈的旗号在他手里举着,名不正言不顺。依女儿愚见,这会儿您若是去投奔他,他纵然心中有刺,也万不敢对您下手,反而会为了笼络人心对您礼遇有加。只要咱们在江南站稳了脚跟,父亲何愁没有选择的余地总强过去秦王那儿寄人篱下,瞧人脸色罢”
韩素闻言,沉吟半晌,眯着仅剩的右眼狐疑的打量着玉荷,“玉儿心怡魏王”
玉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微微笑了笑,带着几分无奈的道:“十岁以前女儿孤苦无依,最大的奢望便是能吃饱穿暖,十岁之后入了司徒府,衣食无忧,那时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跟府中其他姐妹一样到了年纪由夫人做主配个有出息的年轻管事,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玉荷望着韩素,苦笑一声,“可惜,女儿命苦,注定没有平安康泰的福气,如今最大的念想便是在这乱世之中有一个安身之处。既然一样是要依附于人,女儿自然选择那个最稳妥能带给我最大利益的。”
这番话说出来,叫韩素不由得心生愧疚,可他到底没有被一时的愧疚冲昏头脑,反而给玉荷泼了一盆凉水,“你凭什么这样肯定,魏王是那个最稳妥的你们虽是表兄妹,可自小便是云泥之别,又没有什么情分,甚至还会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而对你有戒心,还不如秦太子。”
“就凭我姓陈,身上流着陈国皇室的血,也同样流着杨家的血。论起血统,他日魏王所有的皇子中再没有一个有我俩的孩子血统纯正,两朝帝脉的尊贵!”玉荷也没指望以父女之情叫韩素改变主意,对付这样的人,唯有用利益说服他!
果然,听到两朝帝脉的时候,韩素的眼睛就亮了,仿佛一个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的人瞧见了能医百病的神药,瞬间有了无限的希望。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韩素瞧着玉荷,目光中头一回带着几分骄傲,“不愧是我的女儿!见识眼光就是不同凡响!”说完便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玉荷状似矜持的垂下头,正藏住了眸中的冷意,趁现在还能笑的出来就尽情的笑罢,待到了江南,便要你复国梦碎,葬身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