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八回 自掘坟墓 结束(1/2)
陈嬿磕磕绊绊的把话儿说完,脸已是红得能滴出血来,头也快垂到胸口以下了,到底心里知道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岂能不羞臊的
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最难堪的时候算是过了,心下还是免不得一阵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不管怎么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该做的努力已经做了,后面成不成,就得看施兰如肯不肯帮她,看天意了,若不是被情势逼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不求生就只能憋屈的等死了,她又何苦这般作践自己呢
都是老天爷逼的她,都是施清如那个贱人逼的她啊!
却是等了好半晌,且绝不是因为难堪,而度日如年之下自以为的时间被拉长了的长时等待,而是真的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施兰如开口回应她。
陈嬿心下不由越发没底了,却知道到了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坚持下去了。
因鼓足勇气抬起头,看向了施兰如,小声又急又快的道:“三妹妹,我也知道我这个请求太、太异想天开了,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因为当初家里的变故,迁弟他至今都呆呆傻傻的,我婆婆又视我为脏东西,大嫂更是百般欺辱我,夫君也、也再没正眼看过我,只怕等孝期满了后,便极有可能休了我……我实在是被逼得没有活路了。”
“而这一切都是施清如那个贱人害的,若不是她,当初我母亲不会死,家不会散,伯府也势必至今都好好儿的。三妹妹也是一样,若不是那个贱人,当初你母亲也不会早早就去了,你后来也不会吃那么苦,如今……总算你福大命大造化大,终于否极泰来,以后都只剩好日子了。可那些仇那些恨,难道就能因此抹杀了,三妹妹也能因此就忘记了,就不想报仇雪恨了吗”
连珠带炮似的说了一大通话,总算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施兰如的神情怪怪的,她身后侍立的丫头婆子们神情就更怪了,满脸的不可思议,就跟被雷劈了一般。
陈嬿又是一阵羞臊,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请求无异于天方夜谭,也不怪施兰如主仆都觉着不可思议,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因难堪了抿了抿唇,继续问施兰如道:“那样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不信三妹妹难道就真忘了,不想报了不成那可是三妹妹的亲娘亲弟弟,还有三妹妹的一辈子!”
施兰如让她问得免不得也勾起了心底那些从未消退过,只是知道自己没办法去报,因而只能死死压着的仇和恨。
一时也顾不得旁的了,下意识已说道:“我自然一日也不曾忘记过,做梦都想着报仇雪恨,可我……”
她可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们被溺死在眼前的,自那以后,她便再没过过一日好日子,受尽了打骂羞辱,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不说,最后更是沦落到如今朝不保夕的境地,——她早恨不能将那一切的始作俑者施清如给碎尸万段了好吗!
可她哪有那个本事,施清如早已站到她连仰望都看不到的地方,她还有韩厂公那样一座大靠山,她拿什么报仇雪恨去
她这辈子至死都注定报不了仇了!
陈嬿听得施兰如果然没忘记过报仇,做梦都想报仇,心下大喜过望。
等不及她把话说完,已打断了她:“三妹妹既也想报仇雪恨,那就更应当助我一臂之力了。老天爷不开眼,欺软怕硬,让我们共同的仇人害了那么多人,依然能高高在上,富贵荣华,说到底,那贱人不就是仗着有韩厂公那座大靠山吗只要没了韩厂公的庇护,或是韩厂公失了势,她自然嚣张蹦跶不起来,我们自然也能报仇雪恨了!”
“可要让韩厂公失势,谈何容易,这天下也就只有皇上能治得了他,只有皇上才能收回他的大权,甚至要了他的命了!所以我方才的请求虽乍一看是异想天开了些,但我相信事在人为,只要三妹妹肯助我一臂之力,替我好生求一求侯夫人,只要我们姐妹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还是极有成事希望的,不是吗”
施兰如在她说话间,余光忽然觑见身侧宣武侯夫人心腹婆子眼里的讥诮和冷嘲时,已经清醒了过来。
她自己都朝不保夕,每天天黑以后,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明日的太阳了,还想什么报仇雪恨呢,简直就是笑话儿!
因而再对上陈嬿时,便免不得意兴阑珊起来,淡淡道:“你设想得倒是挺美好,可惜我没那个本事助你一臂之力,你注定要失望了。”
这话儿当然不是陈嬿想听的,忙道:“三妹妹,你怎么没那个本事助我一臂之力你分明有的。你如今这般得侯爷侯夫人看重,听说连宫里太后娘娘也对你另眼相待,特意打发人出宫赏了你不少的药材补品,只要你愿意为我求侯爷和侯夫人,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三妹妹,求求你就帮帮我吧,我若不能成功,就没有活路了,若不能报仇雪恨,便是死了,也没脸见我母亲去,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说完见施兰如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索性咬牙一狠心跪下了,“三妹妹,我知道此事很难,真的知道,但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只要三妹妹肯帮我,一定能成的。当然,我也不会让三妹妹白辛苦,事成后我除了会为三妹妹一并报仇雪恨,让你再无遗憾,将来……将来我也定会与三妹妹守望相助,互惠互利,让彼此都过上前所未有的富贵尊荣的日子的,求三妹妹就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施兰如却已越发的清醒了。
她也好,陈嬿也好,在那些真正手握大权,抬手间就能定人生死的贵人们眼里,说到底与一只蝼蚁又有什么区别想要反抗就更是犹如蜉蝣撼大树,使尽全力也连大树的一片叶子都损伤不了了。
何况陈嬿以为她是谁,一个姿色平平的人妇,宫里便是随便抓个宫女,只怕姿色也胜她一大截儿,还是清清白白的,皇上除非瞎了、疯了,才会放着山珍海味、再不济了也是清粥小菜不吃,反而委屈自己吃她这样一碗已经馊了的粗饭劣菜呢!
施兰如无声的冷笑了一下,正要开口。
宣武侯夫人的心腹婆子已先毫不掩饰嘲讽的开了口:“张二奶奶,你从来不照镜子的么就算我们姨娘肯帮你去求我们夫人,以你的姿色做派,还是残花败柳,凭什么以为皇上会屈就你,这世间又不是只剩你一个女人,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能生了。何况你若真能生,也不会嫁到张家都两年多了,还至今膝下空空了。你不会已经忘了,曾经我们家与你们张家也是姻亲,素常都有往来,你的底细我们侯府上下都尽知吧”
只不过以往虞夫人等闲不会让陈嬿见客,所以宣武侯夫人都只几年前见过她一面而已,她跟前儿的丫头婆子自然不认得她。
却不想,竟是这样一副姿色做派,还这般的恬不知耻,异想天开,简直让人大开眼界啊!
陈嬿让那婆子说得又是一阵羞臊难堪,还有几分恼怒。
她对施兰如做小伏低是因为有求于她,那婆子却终究只是个下人,竟敢这般说她,看来施兰如虽是主子,也得宠得势,只怕多少也要受她的辖制。
还是想着将来自己定要如何如何,才死死忍住了,只看向施兰如道:“三妹妹,我至今膝下空虚是因为张慕白他、他几乎就不进我屋子,我也知道,宫里的娘娘们容貌气度肯定都胜过我十倍百倍,可皇上眼下最想要的是龙嗣,而非美色,只要三妹妹肯帮我,让我有机会……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眷顾我,一定会让皇上得偿所愿的。那届时三妹妹便是最大的功臣了,侯爷侯夫人亦是功臣,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吗”
施兰如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以前也曾异想天开过,也曾觉着自己一定能怎么样怎么样,后来的现实却一再扇她响亮的耳光,让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曾经是多么的敢想,多么的异想天开与可笑了。
却不想,陈嬿竟比自己更敢想,更异想天开,更可笑,莫不是早已神智错乱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了,宣武侯夫人的心腹婆子却有的是话说,冷笑一声,已又道:“张二奶奶,你从不照镜子也就罢了,怎么还大白日的就发梦呢,张家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先是摊上你娘那样一个祸家的贱人,如今又摊上你这样一个恬不知耻的小贱人,也不知道我们二奶奶听说了你方才这些话,会不会气得立时吐血”
说完不待陈嬿说话,已径自吩咐了两个丫鬟一句:“你们看好了兰姨娘和张二奶奶,不许她们出亭子半步,我很快回来。”
不由分说的出了亭子,大步去了。
余下陈嬿被骂得又惊又怒,那婆子不是施兰如的心腹吗,那施兰如不发话,她一个下人怎么敢那样辱骂她
且她对施兰如的态度也很可疑,竟半点恭敬都没有的样子,她是说方才怎么一直觉着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应在这里……对了,那婆子还提到了张云蓉,说什么‘也不知我们二奶奶听说了你方才那些话’,她想干什么,莫不是要立时见张云蓉去
陈嬿不由慌了,猛地自地上站了起来,看向施兰如道:“三妹妹,那婆子要去哪里,你快开口让她回来,让她千万不许胡说八道啊!”
早知道她方才她就该无论如何也坚持让施兰如把下人都屏退了,再开口,就不该那般着急的,那就算施兰如不肯帮她,回来张云蓉知道了,她也可以说是来找施兰如叙旧的啊,这下可该怎么办
施兰如一脸的爱莫能助,“她是夫人的人,自来只有我听她的份儿,没有她听我的份儿,开口也是白开口。”
也不知夫人知道了会做什么,只怕会趁机好生羞辱一番张云蓉,好生打击一番二房吧毕竟夫人厌恶二房上下不是一日两日了,连日又心情大糟,指不定正缺出气筒呢,不想就送上门了,当然不会错过。
不然也不会一定要让她见陈嬿了。
陈嬿就更慌了,“可方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她们都是你的心腹,我有话但说无妨吗你、你……”
想说施兰如为什么要害她,想到是自己送上门的,又只能把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施兰如想到她以往对她那高高在上的轻蔑与不屑,哂笑道:“我说你就信啊,你几时变得这么蠢了,也是,若是不蠢,也不会生出那样异想天开,笑掉人大牙的念头了!”
“你!”陈嬿心里已不只是慌,更是怕了。
整个人也忽然从之前那几日一直都处于的那种狂热的、亢奋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她在干什么,她都干了些什么啊,怎么就会那般的不切实际,那般的异想天开,觉得只要她努力去做,拼命去做,就一定能成事儿,一定能达到目的呢
明明当中存在那么多变数,她整个所谓的计划也是那般的漏洞百出,破绽百出,她怎么就会被猪油蒙了心,被鬼迷了心窍一般,那般狂热的、想当然的以为自己一定能成功呢
这下她该怎么办,张云蓉一定会很快知道,张云蓉一知道,她婆婆和张慕白也立时便会知道,本来他们就已那般的憎恶她了,这下岂非真要将他们姐弟扫地出门,让他们流落街头,自生自灭了!
陈嬿越想越后悔,也越想越害怕,不行,她得立时离开这里,立时离开宣武侯府,等她出去之后,总能想到办法,总能为自己和弟弟谋得一条生路的……
念头闪过,她已大步往亭子外冲去。
可惜却被施兰如身后的两个丫鬟敏捷的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皮笑肉不笑道:“张二奶奶何必这般着急离开,还是再等一等吧!”
陈嬿却哪里还等得下去,脸青白黑的怒道:“让开,我不是你们宣武侯府的人,你们休想拦我!”
那两个丫鬟仍是皮笑肉不笑,“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张二奶奶这话还是待我们甄嬷嬷回来后,再与她说吧。”
总归是陈嬿走到哪里,她们就挡到哪里,陈嬿双拳难敌四掌,围着亭子转了几圈,都挣脱不了二人的包围圈,很快便急怒忧惧得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只能冲施兰如怒喝道:“你就这样看着你的丫头们纠缠我不成你再不让她们停下,让我离开,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话间,忽然恶向胆边生,思忖起要是自己挟持了施兰如,不知道能否以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为自己姐弟挣出一条生路来。
可惜不等她整个念头成形,远远的就见一个贵妇人被一大群丫头婆子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等离得近了,陈嬿是曾见过宣武侯夫人的,很快便认出了那贵妇人正是宣武侯夫人,整个人都霎时如在油锅里炸一般,完全软了、麻了,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宣武侯夫人很快被簇拥着进了亭子里,施兰如早已起身小心翼翼的在给她行礼了:“奴婢见过夫人。”
宣武侯夫人却看也没看她,直接到桌前坐了,看向陈嬿淡笑道:“听说你胸怀大志,希望我能助你一臂之力倒不想你还有如此志向,可见是个不甘屈居于人后的,一般这样的人,恰是最容易成功的。”
陈嬿不想宣武侯夫人待自己态度竟颇不错,且听她那个口气,还对自己有几分欣赏似的。
脑中灵光一闪,已“噗通”一声跪下了:“求夫人能助我一臂之力,那我若能成功,将来一定加倍以报夫人的大恩大德;若不幸败了,下辈子也一定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答夫人的恩德。”
宣武侯夫人又是淡淡一笑,“可这事儿实在不容易,一来你已非处子,姿色气度又实在不出众;这二来嘛,你没有能证明你好生养的凭证……”
话没说完,陈嬿已急道:“夫人,事在人为,连试都不试一试,您又怎么知道我们不能成功呢以夫人的尊贵和如今太后娘娘对您的看重,我相信只要您愿意做,一定能有很大成事的把握……求求夫人了,只要夫人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也一定会将夫人的大恩大德铭刻于心,生生世世相报的,求求夫人了……”
一面说,一面已拼命给宣武侯夫人磕起头来。
宣武侯夫人摆手叫她停下了,“你先别急着给我磕头。你好歹也是我们家二奶奶的娘家嫂子,哪怕如今张家没落了,两家不往来了,终归也还是亲戚,我却这样挖亲戚家的墙角,算怎么一回事呢回头让我们家二奶奶,还有你婆婆夫君知道了,还不定怎生恼我呢!”
陈嬿忙道:“是我自愿的,与他们何干我又不是卖给了张家的奴婢。何况他们都不拿我当人看,我日子成日过得比黄连还苦,眼看就要被他们逼得活不下去了,难道还不许我自己谋生路吗且我母亲和妹妹当初死得那般惨,弟弟也受惊过度,至今呆呆傻傻的,我若不为他们报仇雪恨,还能算个人吗只要夫人愿意帮我,我管保回去就与张家断得干干净净,绝不会给夫人添任何的麻烦,求求夫人就帮帮我吧……”
“贱人!世上竟有你这般下贱、这般恬不知耻的人,不愧是你那个贱人娘的女儿,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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