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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刻骨铭心(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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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有根弦仿佛被抻紧了,只要再用力一些,就会断裂开来,两败俱伤。

段子矜的声音并不大,以至于江逢礼就站在冰雕喷泉的另一侧,都很难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他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侄儿脸上的表情的变化。

掩饰不住的震惊,还有沉黑如玉的双眸中,那一波一波如同浪潮拍打上岸的阴霾沉郁。

这句话让江临消化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捏着她没有受伤的肩膀,五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悠悠,不要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

“开玩笑”段子矜轻笑着抬头睨着他,黛眉中揉出几分烟视媚行的妖娆来,那双颜色浅薄的唇,漠漠地吐出一句,“这不是玩笑。”

男人的眼神更深,更冷,更加沉暗,“为了跟我分手,你可以编出这种谎话来”

段子矜攥紧纤细的手指,指尖的冰冷刺入掌心,和她脸上的冷漠一样伤人,“你说反了,江临。”

她慢条斯理,极其平静,“不是为了和你分手,所以才拿这件事说事。而是因为出了这件事,我才想和你分手。”

男人看了她半晌,倒是微微笑了,只是那笑意仅停留在嘴角,再往深处却是一片凉薄和死寂,“是吗所以你刚才给我的那些理由,都只是故意找茬。”

他没有用疑问句。

他很肯定,在她提起孩子的事之前,江临就很肯定了。

她给的那些不是理由的理由……他明知是在找茬,却仍想也不想地把u盘扔进了水池里。

江临想,他真是在昏庸无道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甚至他想起了白檀。

从前提起白檀的时候,除了惋惜以外,江临还有些轻不可见的鄙夷。鄙夷他身为一个七尺男儿,身为金融业的巨擘、商场里的新贵,身为偌大的白家的掌权者,却屡屡为一个女人做出各种毫无理智可言的事。

而如今,他又和那个玩物丧志的白大公子有什么区别呢

把u盘扔进水池里的那一刻,江临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那愠怒和痛惋,在看到女人拔腿就要跑到水池边捞u盘的动作时,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看她此刻那张脸,温凉淡静,下巴尖细而削薄的弧线,每一分往外渗透着冷艳。

而她的眸光又那么坚定,坚定的和他分手,坚定到他需要用扔掉u盘的方式来换取她一丝一毫的在意。

只有在那一刹那,江临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其实是不愿意分手的。

只有在那一刹那,江临才能有理有据地告诉自己,她从一开始就在苦心策划,联合了nancy和江家把他骗到这里来,其实是有苦衷的。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串通了身后这些人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着,和他分手呢

江临越想,心就越沉。

他相信她是爱他的,这个世界上最藏不住的事情就是咳嗽,贫穷和爱。从最开始在g市的酒吧里,她看到他的眼神,再到后来她对他的穷追不舍,以及一次次为他险些放弃性命的举动,这绝对不是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能做得出来的牺牲。

可是他从在g市见到她的那一天起,就没有真正读懂过这个女人的内心。

她口口声声说她爱他,却在遇到与贝儿有关的事情的时候,那么决然地转身离开,对他避而不见。

她口口声声说她爱他,却在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马上就选择退缩,若不是他站在她身后逼她往前走,也许从祁门佛寺下山的那天,她就放弃他了。

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呢,浓稠得让人心疼,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段子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下定了决心,不表露出半点软弱。

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她最知道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态度最伤他,薄唇轻启,三分笑意,“是,前面那些理由都是故意找茬,如果你那时候就退却了,同意分手了,我也不用把自己出轨的事实拿出来说,毕竟是我对不住你,这事也不怎么光彩。”

“别闹了,悠悠。”男人听到她的话,眸色先是一沉,却很快淡了下去,“你对我如何我最清楚,这种谎话,骗不了我。”

“哦。”段子矜避开他刚伸过来要抱她的手,“你不信我们可以做亲子鉴定,江教授,你不信我,总该相信科学吧否则怎么配得上你夜以继日地为中科院卖命的热忱呢”

“段子矜!”江临的语气一重,眉头蹙得千沟万壑,“你到底怎么回事”

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用这种浑身是刺的样子对他,更没说出过这么犀利诛心的话了。

这个样子,叫他忽然联想到了两三个月前,她对他和贝儿的态度。

轻鄙,蔑视,不屑一顾。

那时她是认真地想离开他,所以摆出那种态度。

那么现在呢

也是……认真的

想到这里,江临沉了沉脸色,“悠悠,别再胡言乱语了。”

“信不信由你,我说的是真的,我和别人出轨了,给你戴绿帽子了,江教授。”

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声音更是寒冷得能结出冰来,“你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她大多数时间和他在一起,少部分时间他不在她身边,却也时刻掌握着她的行踪。

“真的是这样吗江教授。”段子矜仿佛早就猜到他会这样想,轻声笑起来,眉眼生动得很虚伪。

她不轻不重地问题却像利剑一般插进了男人的胸膛,语气温软而平和,却在无形中缠绕上他坚如磐石的笃定,生生拧断了他的固执。

江临的后背蓦地窜上几丝冷汗,他阴鸷的眼光让段子矜感觉到了危险,她立刻退后,“我现在是孕妇,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潋滟的褐瞳里明晃晃全是嫌弃。

江临的心口陡然爆开了怒火,冷笑,他抬手猛地捏住她弧线美好的下巴,“段子矜,我再说一遍,住口,别再胡言乱语了,我不会相信的。”

段子矜吃痛,却倔强地看着他。他的手慢慢收紧力道,亦像是勒在她心上。

每捅他一刀,都会加倍在她身上还回来。

麻木的外表之下,她心里早就伤成了一片血海。

可是怎么办。

眼下,还有别的路给她选吗

段子矜在恍惚间,想起了唐季迟问她,如果让她在失去生命和失去江临之间选择一个,她会怎么样。

她的回答是选择江临,唐季迟便又问她:“你没有问过江临要你还是要命,怎么知道他的决定和你不同”

那不一样。她说,选择权在我手里,我只想让他活下去。

六年前如此,现如今亦然。

若是让他就这样身体破败而死,那她大可以六年前就放任不管。何必让自己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般挨过这黑暗无光的六年

若是眼睁睁看他病下去,那么她这六年来的一切付出和隐忍就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段子矜的鼻尖一酸,余光看到nancy深不可测的笑容,她忽然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江临……

这一次,要怎么才能救你。

我很清楚啊。让你恨我。

恨我吧……

“你不是说我的日子你最清楚吗”段子矜瞧着他,眸子里没有温度,像一对冰凉的琥珀,晶莹剔透,“我没怀孕的话,前两天就该来事了,这个月到现在都没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道:“你最近身子不好,又受了伤,推迟也不奇怪。”

说到受伤二字时,他捏着她的手指微微撤了力。

“我之前也经常受伤。”段子矜无动于衷道,“也没有哪次推迟过。江教授,你不是自欺欺人的傻子。”

自欺欺人。

男人好像被踩住了痛脚,眉目间倏地迸射出了某种摧心的锋芒,教人完全无法抵挡,“段子矜,你觉得怀孕像吃饭喝水一样,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段子矜认真地看着他,那眼神凉静,却极具渗透力,慢慢穿透他坚硬的壁垒,钻到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去,“你已经相信我是真的怀孕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男人额间青筋暴起了一瞬,整个手臂的肌肉都僵了,过了半晌他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孩子是我的。”

“不是。”段子矜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口气,听起来很不走心,也不能说很有说服力。

可她刚刚就用这副不温不火的口气说服了他太多事。

江临觉得自己好像在黑暗中被人打了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还手都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使劲。

“好。”男人的眸底仿佛翻涌着某种要把人生生搅碎的风浪,口吻却沉淡得很,“我就退一步相信的话,那你告诉我,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要揭穿自己”

段子矜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浅色的菱唇都翘了起来,“江教授,听你这话的意思,我应该瞒着你,继续昧着良心和你在一起,让你觉得这个孩子是你的”

男人的俊容沉得能滴出水,他缓缓开口,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知道的,这是对你和孩子最有益处的办法。”

和他在一起,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以他对她的信任和宠爱,自然不会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嗯……你说得有道理。”段子矜扬着头看天,北美洲的上空,天色很漂亮,很纯粹,像她的声音,不掺一丁点杂质,真诚得让人心生动容,“可是你要明白,我这么骄傲的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难不成是因为他强了我吗”

“不是的,江临。”她的视线渐渐下移,落在他表情极其隐忍压抑的、英俊的脸上,轻轻地笑了,“是因为我爱他啊。”

听到她说爱别人的时候,男人的手无意识地缩紧,段子矜的下颌骨被捏得“咯吱”一声,疼得像是错了位。

他面无表情得厉害,“你要是真的爱他,就更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我。”

“我敢把这件事告诉你,自然是笃定你伤不到他。”段子矜道,“我不会告诉你孩子的父亲是谁。”

“悠悠。”男人淡淡道,“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肯告诉我,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你不是已经动摇了吗”段子矜也学着他的模样,淡淡道,“努克市里有医院吧,我们可以去验验dna,只要证明了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就好。至于它的亲生父亲是谁,和你没关系。”

男人的眉宇突然阴冷沉郁到了极致。

别说是段子矜,就连江逢礼,nancy,还有他们身旁的一众保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willebrand公爵的嫡孙,性情温淡,谦和有礼。

可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身上张扬着凛然的血光,他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了,我爱他。”

“谁”男人步步紧逼。

“我不想告诉你。”

“呵。”一个字,染着严寒和讥诮,“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难道你打算跟我分手,然后一个人养它”

到时候孩子的父亲势必会出现。

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那就不劳江教授操心了。”段子矜平静道。她,也等不到那一天。

“不劳我操心,为什么要告诉我”

段子矜在他逼迫的目光下,坦然道:“告诉你,是为了和你分手。我不愿意让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管不是他亲爹的男人叫爸,也不想忍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你查清真相的那种提心吊胆。况且,我问过你如果我怀孕了你会怎么办,可你告诉我,也许你会顾及我的身体不好而打掉这个孩子——但那是我和我爱的男人的孩子,你没资格这么做,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江临觉得她的话简直字字句句都在他的雷点。

他忍着心里被点燃的燎原大火,灼痛的神经一根根蜷缩起来,视野里,那个女人依旧冷艳而从容。

听她的意思,似乎在前看极光之前,她就知道她自己怀孕了。

怪不得这一路上她都很不对劲。

若是爱上别人,她还能在船上勾-引他,像个妩媚的妖精,花样百出的和他玩着男人女人间的游戏……

那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好。”男人的嗓音犹如从最深的地方勾出来,沉甸甸的,带着一股子冷,“我跟你去医院。”

说完,他阒黑无光的眸扫过身后的一众人等,最终落在了江逢礼身上,“我和她去趟医院,怎么回事,你应该听懂了。叫你的人别跟过来,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我会跟你回去。”

段子矜一震。她说了这么久,他总算动摇了吗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达到目的的喜悦都没有。

反而是发自内心的悲凉。

江逢礼蹙眉,身为晚辈,他的侄儿怎么敢用这种态度对他

可是看到江临那副癫狂之前极尽冷漠克制的样子,责备的话,他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虽然他是在场唯一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人,而且这个消息也确实让他很震惊,但江逢礼毕竟比江临多活了二十几年,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只若有所思地瞥了段子矜一眼,“二叔早就劝过你,娶妻子要讲究门当户对。像她们这种出身贫贱的女人,懂什么叫品德,什么叫忠贞你……”

“闭嘴!”江临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

余光里,女人听到江逢礼的话,脸色顿时苍白,唇角抿得死紧。

江逢礼一下就挂不住了,沉声教训道:“lenn,你是怎么跟二叔说话的”

江临眉眼间的阴鸷和煞气仿佛一把利刃,随着他冰凉的眼风一同而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刺入所有人的心脏,让人不寒而栗。

江逢礼都不由得皱着眉头退了一小步。

他这个侄儿,若是没了牵绊,真正的狠起心来,无论是临渊峙岳的气魄还是雷霆万钧的手段,都不比老爷子当年逊色。

“二叔,我尊你一声二叔,但也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江临微微冷笑,“willebrand家不是讲究拿实力说话吗你不是一直不肯承认我已经脱离这个家了吗在实力面前不论长幼,无有辈分。还是说,哪怕有朝一日我同意接下willebrand家的大印了,二叔还打算以长辈的身份时刻对我提点训斥几句”

他的话让江逢礼不禁一怔。

这话里的意思,他难道已经……

江逢礼也顾不上追究他的无礼,言辞间的激动和期待一览无余,“lenn,你想通了”

若lennard这个名字真被冠上大公爵位的前缀,就算他是长辈,也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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