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当时当刻(1/2)
柳婧掐着邓九郎的颈脖,狠狠地尖叫几声后,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手猛然一松,整个人向后退到了马车的角落处,然后,她竟是一改刚才的亢奋,给安静地缩成了一团。
邓九郎本来还又是咳又是涨红着脸好不委屈的,一看到她安全下来,心中便是一慌,脸上那生动的表情,在这一刻又有了点紧张。
柳婧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埋在膝头,侧过头看着马车车外,不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说道:“让我下车吧。”
这声音,恁地平静。
邓九郎盯着她,过了一会,他直接摇头道:“我不会让你下车!”
柳婧双唇迅速地抿紧。
过了一会,她把脸埋在膝间,闷闷的声音飘了出来,“九郎。”
“恩,你说。”
柳婧却又沉默了,沉默了不知多久,她轻声说道:“那场疫症,本是必死之疾,我是在死亡边缘被人拉回来了。”
这下,轮到邓九郎说不出话来了。
柳婧把脸抵着膝盖,过了一会又说道:“那时刻,我被放逐出了城,也不知是不是你姐姐动了手脚,我身边不见一个忠仆,往日一直跟着的那些明卫暗卫,也都不见了踪影。我躺在马车上,整个人烧得晕晕乎乎,浑身一阵阵冷得要命,又热得好象要焚化了,我好渴,好渴,我想让她们端一点水过来,可我叫不出声。这样烧了又醒,终于到了喝药时,我奋力想睁开眼,想求她们,能不能留一个人在车上看着我,给我喝点水,在我热得要起火的时候用点凉水给我抹抹,在我冷得直哆嗦的时候给我加床被子……可我没力气,我真没力气,我又烧糊涂了,只记得自己每次都在求人,可不知是一直没有说出口,还是她们一直没有听到。”
谈到那段日子,柳婧现在还余悸未平,她越发缩紧了—下,越发向角落里靠了靠。
闭着眼睛,柳婧一直没有看向邓九郎,“我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放在手心里宠着,都没吃过那种苦,后来更是侍婢如云,一呼必应……九郎,我那会儿,真的好怕好怕。我怕死,我不想死,我也怕孤单,我不想这样连个贴心人也没有的时候,就这样死了,我更渴得厉害,冷得厉害,热得厉害……九郎,我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听到了没有”
邓九郎摇了摇头,他双手捂着脸,哽咽着唤道:“阿婧,都怪我……”
“是,是应该怪你。”柳婧埋着头,静静地说道:“你见我成了公主,马上就里外安插了你自己的人,结果,这些人都是你姐姐的,是听她的命令的。我重病之时,举目无亲,派了人去找你,你却迟迟不理,我也是公主,还是先帝亲妹,可我哥哥一过逝,你姐姐就想怎么拿捏我就怎么拿捏我,她让我重病垂死时,连个身边人也没有,连一口水也乞求不来……”
柳婧说到这里,邓九郎那捂着十指间,已有泪珠顺着手指滚下。
柳婧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后,又轻轻说道:“我那时,真的盼着有谁过来救我一下,我又好想好想父亲母亲,我想,如果他们在我身边,是不会任由九郎的姐姐欺我至此的……”在邓九郎一动不动中,柳婧低低说道:“就在我自分必死,只是盼望着死前能与父母见上一面的时候,顾呈出现了。在所有人都嫌弃我,远离我,在你们都离开我,不管我怎么叫,怎么乞求,依然不理不睬的时候,阿呈出现了。九郎,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时刻,我都绝望了,我只是张着干裂的唇等着死,然后来了一个人,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他不管你是不是得了传染的疫疾,会令得自己也有可能身惹重病,他也不嫌弃你是不是又脏又臭,一点一点的用清凉的水来打湿你的唇,在你冷的时候搂紧你,在你烫的时候给你降温,他日日夜夜守着你,不顾安危,不顾身份。”
在邓九郎僵硬的,苍白的脸色中,柳婧慢慢抬起头来,她抬头看向邓九郎,小小声说道:“所以,我那时便对自己说,我这条命是顾呈捡回来的,我以后要好好报答他。”说到这里,柳婧的声音清亮了些,她在邓九郎黑铁一般的沉凝中,静静地说道:“九郎,放我下车吧,我出来这么久了,顾呈也该担心了。”
说罢,她把车帘一掀,朝着外面高声喝道:“停车!”
这喝声一出,众银甲卫一怔,他们齐刷刷朝邓九郎看去。
这一看,他们竟是发现自家郎君的脸上泪水依稀。
于一个个盯来的目光中,邓九郎终于挥了挥手,他低声说道:“停车吧,让她下去。”在马车一停,柳婧准备下车时,邓九郎唤住她,哑声问道:“阿婧,你欢喜上他了么”他的声音实在哑得不像话,这种哑,还夹着一种强烈到无法形容的自责和痛,“阿婧,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他,又欢喜上了”
柳婧沉默的背对着他。
她在心里想道:欢喜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一直掂记着你,便是明知道相见不如不见,却还是欢喜着你。
可这话,她不想说出来,她不想回答他。
在没有想明白,在没有尽释心中的恨意,在没有决定再次与他在一起,重新面对和他在一起的甜蜜后面,他的家族和姐姐带来的痛苦时,她不想回答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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