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官司(五)(1/2)
“我……”忆夙往后退了半步,樱桃红唇紧紧抿着,望向楚维琳的那双丹凤眼里充满了戒备。
楚维琳抚着手中的茶盏,笑容淡淡。
忆夙深呼吸了一口气,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拳,她微微抬起下颚,不屑地道:“夫人问我为什么哼,因为我恨陶家,我是金州人士,我爹娘是叫陶家人害死的,陶家分明就是永记的靠山,我想替爹娘出口恶气,有什么不对”
楚维琳放下茶盏,眼神清澈直直望着忆夙,而后缓缓摇了摇头:“你说谎。”
“没有!”忆夙眸子一紧,咬牙道。
楚维琳自嘲着笑了笑:“忆夙,你看向陶家人的眼神,绝不是面对杀父杀母的仇人时的眼神。你虽是戏台上的角儿,但你在戏台下,情绪太过外露了,你不是那种能够克制住心中喜悦亦或是愤恨的人。你看,我在问你这几句话的时候,你已经着急了,你的眼神动作姿态无不在告诉我,你在着急。这样的你,在面对害死爹娘的仇人的时候,你的眼中只会有恨意,而那日在陶家,我在你的眼中没有看到。”
忆夙的脸惨白一片。
“面对仇人时,即便是压抑了心中情绪,可那股子疏离和防备是掩饰不过去的。”楚维琳抬手按了按眉心,她还记得自己在面对楚论肃和阮氏时,心中那喷涌而出的恨意,她还记得在重生之初,面对何氏和黄氏的疏离和不自在,饶是尽力克制着,也无法抹去那些情绪。
以忆夙的性子,怕是越加不行的。
楚维琳指了指自己。道:“你看仇人时的眼神,就如同那日你冷冷望向我的眼神一样。因为我是常郁晖的嫂嫂,我就是你的仇人,不是吗”
忆夙哑口无言,楚维琳说得这般明白,她还能如何再编故事下去,只能偏转过头不说话。
楚维琳步步紧逼。问道:“也许。并不是你关心陶家和永记,而是安远侯府的小侯爷”
忆夙愕然,猛得瞪大眼睛:“你跟踪我”
楚维琳轻笑。既然忆夙是这样的性格,不如再诈一诈她,或许还会有所收获,思及此处。便又道:“永记只是一家药行,陶家也就是金州这儿的一个商户。别说和京城里的富商比,放眼整个江南,陶家也不一定排得上号,小侯爷怎么会对陶家另眼相看还是说。小侯爷盯着的不是陶家,而是陶家背后的……”
忆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楚维琳放缓了语速。心中已经了然。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小侯爷盯上了乌礼明。这对楚维琳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
乌礼明太精明了,常郁昀费尽心思,大约也只能抓到他贪墨的蛛丝马迹,仅仅靠这些,不足以参乌礼明一本,但要继续深挖下去,常郁昀又不是乌礼明的上峰,也不是他的下属,从金州伸手去查明州事体,未免越了界线,也麻烦重重。可小侯爷不一样,若是他对乌礼明贪墨的事情有兴趣,自会顺藤摸瓜。
可小侯爷的态度未明,楚维琳也没有提前和常郁昀商议好,自然无法和忆夙透了底,干脆只说能说的事情。
“我们爷这个人呢,不敢说是嫉恶如仇的,但既然领了皇命,来了金州任职,就想勤勤恳恳做一个好官,我们爷走了科举一路,没想过靠家中在京城谋个什么闲差,此番来金州,也绝不是镀一层金就调回京城里,是想脚踏实地的。永记这案子,是我们爷来了之后头一桩人命官司,绝不会胡乱了了,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弄明白,所以才一直压着未审。这些日子下来,多少有些进展吧。”楚维琳笑着道。
听到进展二字,忆夙狐疑看了楚维琳一眼,细细琢磨了一番,终是没有再绕圈子:“夫人的意思是,若小侯爷想知道,可以使人来请常大人”
楚维琳颔首:“小侯爷有请,我们爷又怎么会推脱呢。”
忆夙皱眉,总觉得楚维琳这话里有地方不对,可她一时又说不明白,只好先按捺住,道:“夫人今日还要听我唱戏吗”
不仅是楚维琳要和常郁昀商议,忆夙也要和小侯爷说一说这事体,楚维琳心里明白,嘴上也就不说透了,摆手道:“我有些累了,想歇会儿,等下霖哥儿醒了,还要陪陪孩子。”
忆夙悄悄松了一口气。
流玉送了忆夙出去,楚维琳吩咐水茯道:“你去前头与爷说一声,让他得空时回来一趟,我有话与他讲。”
水茯应声去了。
府衙之中,前后院近了许多,对于楚维琳来说也有一个好处,只要常郁昀没有离开衙门去办事,只要使人去前头说一声,很快就能有回复。
水茯直直往常郁昀的书房去。
书房外的天井里,梁师爷正和扫地的小厮说着话,那小厮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也不晓得在回应些什么。
水茯一见到梁师爷就一肚子的不满,只是如今井水不犯河水的,她干脆当作没瞧见。
书房门关着,守门的差人卫源低头道:“姑娘,大人和仇师爷在商量事情。”
“是奶奶那儿寻爷有些事体,等爷得了空,请你跟爷说一声。”水茯道。
卫源点头。
水茯转身便走,刚走出几步,就叫梁师爷拦住了。
梁师爷一脸谨慎,声音不重,却正好能让水茯听见,他道:“姑娘,五爷忙碌,我此刻也不能进去禀告,底下来说,牢里的那个江谦,似是有些不好。”
水茯驻足,作为屋里伺候的丫鬟们,她们几个都是晓得江谦的身份的,闻言不由一惊:“有些不好”
“是啊,姑娘与五奶奶说一声吧。”梁师爷道。
水茯正要答应,见梁师爷眼露精光。不由背后一凉,一下子会意过来。
这厮是在套话!
梁师爷只怕是猜到江谦并不是寻常的犯人,可他又吃不准江谦的身份,便想这般讹一讹她,从她的反应里寻些线索。
这么一想,水茯胸中的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冷冷哼了一声。退开两步。道:“你说的这话真是奇怪!牢里的人好不好,你只管和爷说去,和奶奶讲有什么用”
梁师爷一怔。搓手道:“这不是,那位江谦……”
“什么跟什么呀!”水茯白了梁师爷一眼,瞥见那扫地的小厮还站在不远处,她快步过去。一把抢过了扫把,指着梁师爷道。“我知道了,你这是想和我们搭话我告诉你,你这等人啊,我们姐妹都瞧不上!上一回叫我用扫帚撵得不够厉害信不信我这回把你直接撵到府衙外头去!”
梁师爷一看那扫帚。只觉得头皮发麻。
单纯论动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比不过水茯只不过他奉行自个儿是个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又坚决不肯与女人动手。这才会被水茯的扫帚教训。
见水茯又摆出一副泼妇模样,他连连摆手,嘴上咕哝道:“女子难养!”
水茯撇了撇嘴,把扫帚还给了小厮,理也不理睬梁师爷,转身往内院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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