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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花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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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连根说:“就是板车上的这五口棺材。”

“这五口棺材很好看”

“棺材不好看,死人也不好看。”连根道:“好看的我不看,不好看的我反而偏要看看。”

“你一定要看”

“一定!”

“不能不看”

“不能。”连根厉声道:“就算是你们丐帮的龙头和萧堂主在这里,我也非看不可。”

麻子又叹了口气:“那么你不妨现在就叫这些人替你死吧。”

连根的脸一哦色一哦也变了,慢慢的伸出手,忽然反手一抓,他身后一条大汉手里的钢刀就到了他手里。双手一拗,就拗成两段。

坐在轮椅喝酒的人直到这时才开口。“好功夫,好手力。”他微笑:“连淮南鹰爪王家的人恐怕都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你了。”

连根冷笑。“他们本来就比不上我。”

他用两根手指夹着半截刀尖,忽然一挥手,刀光闪电般飞出,忽然不见了,只听见“夺”的一声响,半截钢刀竟全都钉入棺材里。

麻子居然神一哦色一哦不变,只淡淡的说:“幸好棺材里的人已死了,再挨几刀也没什么关系。”

“他死了,你还没有死。”连根手里还有半截断刀,“这就是留给你的。”

这句话刚说完,他和麻子中间就忽然多出了一个人来。

一个脸一哦色一哦苍白的青衣人,就好像是忽然被风吹过来的。

连根后退半步,厉声问:“你是谁”

青衣人好像听不见他的话,也看不见他的人,却慢慢的从身上拿出一把旗子,很小的旗子,卷在六七寸长的黑铁旗杆上。

——这些小小的花旗难道就是他杀人的武器

连根握刀的手上已有冷汗,每个人握刀的手都沁出了冷汗。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个青衣人就算用一根树枝也一样可以杀人的。

他没有杀人。

他只把手里的小旗一杆杆一哦插一哦在棺材上。

五口棺材,五面小旗子。

一哦插一哦下这五面小旗后,他就走了,麻子和跛子居然也跟着他走了,居然留下了那五口他们本来死也不肯放手的棺材。

握刀的大汉们立刻让出了一条路。

他们要的是棺材,不是人,棺材旣然已留下,谁也不想再找麻烦,能早点交差早点回去喝酒洗澡睡觉,至少总比在暗巷中拚命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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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走,可是他们确实都已经走了,只留下五杆旗子一哦插一哦在棺材上。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也想不通,谁也没有仔细去想。

黑黝黝的长巷,惨白一哦色一哦的月光,冷冷的风,连根忽然挥手。“走。”他说:“把棺材带走!”

四条大汉一哦插一哦刀入鞘,抢过来推车,只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就好像忽然中了什么不可思义的魔法,四个人四双脚都忽然被一双看不见的魔手用八板看不见的钉子钉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了。

四个人的眼睛都盯在同一个地方,每个人的眼睛都盯在同一地方。

都盯在一面旗子上。

这时正有一阵风吹过,吹开了卷在铁杆上的小旗,小旗迎风招展,上面竟绣满了五颜六一哦色一哦的花朵,在惨白的月光下看来更鲜艳夺目。

过了很久之后,四条大汉的脚步才能移动,却不再向前走,而是往后退。

连根大怒,身形闪动。

他一向以军法勒度属下,发出的命令从来没有人敢违抗。

只听一连串清脆的掌声响过,四条大汉的两边脸立刻红肿。

他们不敢反抗,也闪避都不敢,他们对连根的畏惧尊敬丝毫未减。

可是他们更不敢再去动那五口棺材。

连根的铁掌再次伸出,抓住了一个人的臂,无论多粗一哦壮的手臂在他掌中都会变得脆如焦炭。

他发出的命令从来不用再说第二遍,他要用行动来证明这一点。

骨头碎折的声音在冷风上听来更令人一哦毛一哦髪悚然,断臂人的惨呼声凄厉如狼嗥。

连根冰冷的目光刀锋般在大汉们的脸上划过,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有没有人来抬这五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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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过来。

连一个人都没有。

坐在轮椅上的人终于放下酒杯,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用的。”他说:“你就算杀了他们也没有用的,还是一样没有人敢来动这些棺材。”

连根霍然回头,怒视着他厉声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认得棺材上的旗子,”坐在轮椅上的人说:“三十年来,济南府周围八百里以一哦内一哦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敢动田老太爷的花旗。”

连根冷笑。“动了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坐在轮椅上的人说:“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试试”

连根额上青筋一根根凸起,“我正要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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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车仍在路中,棺材仍在车上,五面花旗仍在风中招展。

连根一步步走过,手背上的青筋也已毒蛇般凸起。

他居然眞的要伸手去拔旗。

凭他一双铁掌上的功夫和神力,就算是大树也可以连根拔起。

但他却拔不起这几面小小的花旗。

他的手刚伸出去,已经有一个枯瘦矮小头秃如鹰的黑衣老人落在板车上,用一只枯瘦如鸡爪般的手,闪电般握住了他的铁掌。

连根的脸立刻扭曲,虽然还是标一哦槍一哦般站在那里,冷汗却已黄豆般直滚下来。

秃顶老人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问:“你就是孙济城的总管,号称‘神力鹰王’的那个人”

“我就是,”连根的声音也已因痛苦而嘶哑:“我就是连根。”

“那么你就错了,”老人说:“两件事你都错了。”

“哦”

“第一,你绝不该来动这杆旗子的。”

“第二呢”

“第二,你把你自己的功夫看得实在太高了些。”老人淡淡的说:“你的功夫比起淮南鹰爪王家的人还差得远。”

说完了这句话,冷风中立刻又传出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连根惨呼,身一哦子拔起,就像是根标一哦槍一哦般被人飞掷了出去。

他的属下退得也不慢,只留下轮椅上的人还悠然坐在那裹,微笑鼓掌。

“淮南三王,老王最强。”他口气中充满眞心赞赏:“老王先生的鹰爪神功果然了不起。”

“了不起了不起。”暗巷中居然另外还有一个人在拍掌大笑:“想不到‘大三元’的郑大掌柜也有这么好的眼力,居然一眼就认出了王老叔的功夫,眞是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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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的年纪不大,身材却很高大,这个人的年纪也不算很小了,笑起来却像是个孩子。

这个人长得并不算很好看,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嘴,扁扁的鼻子,圆圆的脸,一笑起来眼睛就看不见了,可是样子却不讨人厌。

这个人居然也坐在一张有车轮的椅子上,也像郑南园一样,自己推动车轮,自己把自己推了过来。

郑南园郑大掌柜笑了。

“原来是田大少爷,”他坐在轮椅上长揖:“大少爷,你好。”

“大掌柜,你好。”

“大少爷怎么也一哦弄一哦了一张这样的椅子来”

“我是学你的。”花旗门的田大少爷说:“我一直都想一哦弄一哦一张这样的椅子。”

“可是我记得大少爷前两天还龙一哦精一哦虎猛,小店的二十多级楼梯大少爷三脚两步就跨了上来。”

“我这两条一哦腿一哦本来就一直很管用,否则我们老爷子怎么会叫我田鸡仔。”

“那么大少爷为什么要坐在这么样一张椅子上”郑南园又问。

“因为我懒。”田鸡仔说:“我总觉得把力气用在走路上实在太可惜。”

郑南园又大笑,两个人笑得都很开心。

“大掌柜难道也是为了我们这五位贵客而来”

“贵客哪五位”

“有我们老爷子给的花旗,就是我们的贵客,不管他们死活都一样。”田鸡仔带着笑问:“大掌柜能不能让我把他们带走”

“请。”

郑南园立刻自己把轮椅推开。

他很识相,他自己先把自己推走,免得挡住田大少爷的路。

想不到老王先生却叫他:“等一等。”

郑南园刚回头,老先生一双威镇江湖的鹰爪手已经在他眉目咽喉间。

刚才一下子握碎连根铁拳的就是这双手,只要他用一分力,无论谁的咽喉都要被洞穿。

郑南园却连眼睛都没有眨,只淡淡地问:“什么事”

“你知道棺材裹死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五口棺材”

“因为我们大老板家裹昨天晚上出了件怪事,”郑南园说:“所以只要是今天刚到济南府的人,不管是死是活我们都想看看。”

(六)

这时候吴涛已经醉了,大醉,像泥虫一样醉倒在那家小饭铺里。

那个叫“元宝”的小叫花,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发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醒是醉。

——在今天晚上这种情况下,就一个初到济南府的人来说,醉了也许要比清醒好得多。

(七)

到处都堆满了从各地运来的巨大木材,空气裹充满了刨木花的清香。

大家都知道附近八百里之一哦内一哦再也没有比“森记”更大的木材行了,却很少有人知道这里也是花旗门下的分舵之一。

堆满木材的广场后面,有个高大宽敞的木棚,破旧的板车已经被拆散当作废料处理,五口棺材已经被抬入木棚裹。

一张用厚木钉成的桌子上,有一盏灯一盘一哦肉一哦一坛酒和三副杯筷,座上却只有两个人。

秃鹰老王一双鹰一般的锐眼正在盯着对面的田鸡仔。

“你眞的相信那个姓郑的只不过是个酒楼的掌柜而已”

“我不相信。”

“那么你就不该要我放他走的。”

“你要留他下来干什么”田鸡仔微笑,“请他到这裹来喝酒”

“我至少可以试试他的功夫。”

“你用不着试,”田鸡仔说得很肯定,“他的功夫绝不比我们差。”

秃鹰没有再开口,瞳孔却忽然收缩,忽然翻身跃起,以单掌护一哦胸一哦,窜出了窗子。

窗外没有人。

人已从另一扇窗口轻飘飘的进来了,死人般苍白的脸,永远都好像在凝视着远方的眼睛,一身青衣已经洗得发白了。一只衣袖束在腰带裹。

田鸡仔看着他,再看看那五口棺材,摇头叹息苦笑,“你为什么总要照顾我们这种好生意”

青衣人反问:“你为什么不问问那些人。为什么会对这五口棺材感兴趣”

“我问过。”田鸡仔说:“他只说他们大老板家裹昨夜出了件怪事。”

“你为什么不问那是什么怪事”

“我不必问,因为我已经知道,”田鸡仔说:“他们家里昨夜死了三个人。”

“哪三个”

“一个是他们的护院卫士头儿丘不倒,一个是以巧手神针名驰远近的迟暮宫娥柳金一哦娘一哦,”田鸡仔说:“还有一个就是他们的大老板孙济城。”

“孙济城也死了”青衣人也很惊异:“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死在丘不倒的少林神拳下,一拳就已致命。”

“邱不倒呢”

“一杯毒酒穿肠夺命。”田鸡仔道:“据说酒裹的毒足足可以毒死一兵营的人。”

“是谁在酒裹下的毒”

“也许是孙济城,也许是柳金一哦娘一哦,也许是丘不倒自己。”田鸡仔说:“他们三个人都有可能在酒中下毒,也都有理由要对方的命。”他苦笑,“我至少已经替他们找出了七八十种理由来,可是眞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青衣人沉默,沉思。

秃鹰已回来,正站在他身旁,一双锐眼就盯在他后颈的大血管上,一双鹰爪也已蓄满眞力。

青衣人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过了很久才慢慢的问:“他们死在什么地方”

“死在孙济城的密室裹。”

“有没有别人知道那地方”

“没有。”

“所以也没有别人能在酒中下毒”

“是的。”

田鸡仔又补充:“密室在卧房里,昨夜在卧房外値班的卫士看到孙济城和丘不倒一起进去之后,那地方就没有人再出入过。”

青衣人眼睛裹忽然露出种刀锋般的光。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三个人的死只有一种解释,”他说:“为情争杀,同归于尽。”

“我也这么想。”田鸡仔说。

“旣然他们是自己争杀而死,并没有别的凶手,孙济城的属下为什么要追查今天初到济南的陌生人而且连死人都不肯放过”青衣人一字字说:“难道这其中还另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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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才眞正切入了这件事的要害,就好像一把快刀一下子就切入了毒蛇的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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