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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局中藏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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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局中藏局

杜洛周此时更是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自己中了敌人的围魏救赵之计,这狼烟乃是对方故意点起!”不由得暗骂出这点子的狗贼,害得他心有所虑、无心恋战之下,损失了几百名好兄弟。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此寨所在之地,向东四十里就是朝廷守军,而西南方向五十里便是葛荣的势力,他这次出军其实也有个难处,那就是他想占住通向山西的要塞。而葛荣也同样不想放弃通往山西的要塞,更想一举攻下新乐,举兵灵寿,这样,整个北太行就完完全全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靠山而战,尽显地利优势。而葛荣更是自太行起家,太行山延绵数千里,内有取之不尽的资源,他怎能让杜洛周断掉他与北太行的往来而更有通往山西的要道,乃是双方必争之地。因此,两人的冲突就难以缓解。在这两方忧患之中,杜洛周自然担心有大军来犯,而此刻得知并无大军来犯,自是心头放松。

“严加防范,不得有丝毫的松懈!”杜洛周沉声吩咐道。

“是!”身披铁甲的汉子恭敬地应道。

杜洛周感到一丝异样,突然有所悟地望了望地上未干的斑点,那竟是血迹,不仅如此,更有许多践踏过凌乱的蹄印。更让他感到不对的,却是守在城门两旁的士卒竟不高声向大王请安。刚才杜洛周心有所思,一时未曾注意,这一刻静下心来,才发现那天大的变化,不由得骇出了一身冷汗。

“大家小心,杀出去!”杜洛周敏感地觉察到这一切已经不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不由得调转马头,就向寨门之外杀去。

但很快,杜洛周就呆住了,他那牵住马缰的手变得僵硬,脸上的肌肉也变得极为僵硬,战马十分躁动不安地停住蹄子。

不仅仅是杜洛周呆住了,他身后的两百多名骑士也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何礼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杜洛周发现自己的舌根有些发硬。

“对不起,杜洛周,命运是由天定,上苍早已安排了这一切,只等我依照它的计划去一步步施行。你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选错了路!你不该背叛庄主。”那身披铁甲的汉子声音变得充满怜惜和怜悯,完全没有刚才那一刻的恭敬之态,称呼杜洛周也只是直呼其名,而不叫大王。

杜洛周心凉到了脚跟,望着那近千支一齐对着他的劲箭,那一张张充满杀机的脸,竟使他体验到了鲜于修礼刚才那种无奈的表情。

“难道你不要命了吗”杜洛周犹抱最后一丝希望,威吓道。

何礼生傲然一笑,道:“若在一个时辰之前你说出这句话,没有谁会不害怕。只是这一刻,你已经没有权力如此说了,别人只会当你是开玩笑!”

“你真的要做叛徒”杜洛周犹如置身冰窖般,冷冷地问道,在这一刻,他竟显得无比冷静。

“不,叛徒只是你。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半丝叛逆之心,也一直都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何礼生的声音极为冷硬,像是自阴森的祠堂中飘出的寒气。

“我待你不薄,而今日你却用箭指着我,若不是叛逆,那是什么只要你弃箭认错,我可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否则,定以叛逆之罪处置你!”杜洛周平静地冷喝道。

“笑话,我何礼生从来都不是为你做事,我只是为庄主做事,以前助你攻城掠地,为你出谋划策,全是庄主吩咐我如此做的。那时候因为你是杜大,而非如今的杜洛周,所以,我从来都不能算是你的人,根本就不会有叛逆与不叛逆的问题!你落到今日的下场,只是自找的!”何礼生冷冷地道。

杜洛周心中这一下真的凉透了底,骇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礼生悠然一笑,仰天吸了口气,道:“葛家十杰中排名第五的何五!”

“你就是何五”杜洛周身形一颤,险些摔下,事实的确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这个一直追随他东征西战的好兄弟竟是葛家十杰的何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不曾怀疑和发现对方的真正身份,现在想想,真让他感到心头发麻。杜洛周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个世间竟会有如此深沉的人,数年之中,竟找不到对方一丝破绽。因此,这也从另一方面可见葛荣是如何的可怕,用人是如何的厉害!

杜洛周想笑,想仰天长笑,但他却笑不出来,因为太苦涩了,苦涩得连他的喉头也有些发硬。

“是不是感到很意外其实也没什么,这些年来,庄主只对我吩咐了几件事,其一是我的真实身份除了庄主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是葛家十杰的老五;再就是绝对忠心和服从你的安排。只是在十天之前,庄主又给了我这几年来的第三个吩咐,那便是:小心安排,取叛徒杜大之命。因此,你只好认命了!”何礼生淡漠地道。

杜洛周已经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他的大军也许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赶到,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深深地体会到葛荣的可怕,才真正地知道,无论是在哪个方面,他都不是葛荣的对手。葛荣就像是这个时代的猎人,最可怕最可怕的猎人,深沉、狠辣,更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耐心。杜洛周知道自己看错了葛荣,真正的看错了葛荣!可是已经迟了,似乎是太迟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将葛荣看得很透彻,如今看来,这是多么一件可笑而又可悲的事情。

“那他们也全都如你一般归降了葛荣”杜洛周声音有些发硬地问道。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般,但很快就会是这样。大概这一刻,不服从命令的、不屈从大势的已经去了西方极乐净土,参见佛祖了。”何礼生自信地笑道。

“杜大,我现在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这座寨中,仍有一队不趋向大势的人,那就是你们!”一个苍雄而浑重的声音,似天空中滚过的轻雷,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魔力。

杜洛周缓缓扭过几近僵硬的脖子,看到了一条高大的身影自天空之中冉冉而降,优雅得像是一片温柔的雪花,不沾半点尘土,不带半丝烟火,清奇之中透出一种逼人的霸气,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心颤的气机,荡漾在风里,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格局。

杜洛周的眼中射出了异样的神采,复杂得也许连他自己也无法明白其中的真义,但他仍忍不住低低呼出了两个字:“庄主!”

来人正是葛荣,浓眉斜入鬓角,目朗若天星,一脸沧桑却泛着异样而独特的笑容,包含了无尽的自信和智慧。

葛荣很随便地站在那里,是那么自然,却成了一道独特而充满活力与生机的风景。

“你还记得我是庄主吗”葛荣的声音极为柔和,倒像是很引人入梦。

杜洛周已失去了刚才的那份冷静,再说他也不可能再冷静下来,额角和鼻尖之上都渗出了汗水。他身后的两百多骑士根本就帮不上忙,因为谁也不敢动一个指头,虽然他们对杜洛周很忠心,可是毕竟知道任何无谓的牺牲都是无济于事的。更何况葛荣的气势的确足以震慑场中的所有人!

马蹄声轻响,两队坐骑和两队步兵极为整齐而有序地在葛荣身后拉开阵势,更增添了场中的那种压抑氛围。

寨中很安静,马嘶之声也都小了很多,更没有人语,一切都在静静地酝酿着,也不知是酝酿着风暴,抑或是在酝酿和平。

“还是你赢了!”杜洛周的笑容无比苦涩地道,神情中包含着一种绝望的落寞。

“我早就说过,你永远都不可能斗得过我!你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但有些时候最怕的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就是命!”葛荣微微有些惋惜地道,眼中竟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我一直都小看了你,真可笑,还当真的已经看透了你!”杜洛周苦涩地道。

“你一直都没有小看我,只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些事情不能只观表面,这也是时间和准备的问题,更关系到一个人的眼光和定位!”葛荣平静地道。

“也许你说得很有道理,只可惜这一切都迟了!一切都已经再非我所能改变!”杜洛周长长地吁了口气,无奈地道。

“对,你很聪明,也很明白事理。这些事情的确是你无法改变的,这就是二十年的准备和两年的准备之间的差距。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步登天,一口想吃成一个胖子的人,注定只会饿死,这是千古不变的哲理。若想真正的成功,就得一点点地积累,一步步精心计算好,否则,永远只会注定是失败!”葛荣毫不作伪地淡然道,顾盼生威的神情之中多了几分自豪得意之色。

“若是你早些说这些或许有用,只可惜此刻太迟了。”杜洛周黯然伤神地道。

“的确是太迟了,念在你多年跟着我的分上,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前两次你都是败在我的手中,但我知道在你得了饮血宝刀之后,武功大进,或许在你死亡之前不与我比试一场,你肯定死也不会瞑目的。”葛荣淡然道。

杜洛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色间露出了疑惑之色。

“你不用怀疑我的诚意,只要你胜了我,你就可以不死!但事已成定局,正如你所说,你根本无法扭转大局,即使你活着,也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葛荣淡淡地道。

“要是我杀了你呢”杜洛周又充满了一丝希望地问道。

葛荣悠然一笑,豪气冲天地道:“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也许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你今日也同样可以安然离开这个山寨,保证没有任何人会出手阻拦!”

“到时候你死了,其保证又有何用”杜洛周并无欣喜之色地道。

葛荣向身后的众人喝道:“今日我与杜洛周公平一战,若是我有什么损伤或失去性命,你们不得为难他,否则按军法处置!一切军刑就由何礼生执行!”

众人不由得全都大愕,唯有何礼生心头大为感慨,葛荣这样做,的确已做到了仁至义尽。他更明白葛荣的心意,遂高声回应道:“礼生接命!”

“现在你可以放手一搏了,只要你胜了我,今日就可以平平安安地走出这个寨门,日后何去何从是另外一回事。”葛荣淡淡面对杜洛周道。

“好,既然你如此说,我也不用怎么客气,在此先行谢过你所给的机会。小心了!”杜洛周飞身跃下马背,向葛荣行去。

葛荣的神情无比安详,静静地立着,任由风轻缓地吹来吹去,让人感受到的,只有一片宁静而祥和的气机,与刚才那种超霸的气息完全成了两种极端。

杜洛周的每一步都那么小心翼翼,似乎是怕踩死了地上的蚂蚁一般,但他的眼神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葛荣!他的心中也只有一个人,仍是葛荣!

天地之间的一切都似乎不再重要,一切全都成了身外之物,战事、战败、杀戮和权势皆成了一片空无的虚幻。天地之间只有一个葛荣,这就是此刻杜洛周的精神所在。

葛荣仍然幽静若水,无喜无怒,无嗔无忧,脸色平和得就像那空洞而静谧的天空,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谁也猜不透他究竟有什么感受,或许,葛荣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任何没有必要的情绪,一切都变得空无虚幻。

杜洛周陡然停步,眼神显得空洞,神色间闪过一刹那的迷茫。他竟似乎感觉不到葛荣的存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的确似是完全不可能!但事实上却是如此,他所感觉到的,只是一柄刀,一柄刚出土还带着古朴之气的刀!

葛荣呢葛荣仍在,但所有的人所感觉到的,只是一柄刀,一柄散发着祥和气息的刀。葛荣似乎变得缥缈起来,抑或葛荣本身就是一柄刀,一柄富有生命和灵气的刀!

刀,在扩散,那是一种意念,就像是风,很抽象。究竟是什么风究竟风是怎样的一种形式和生命没有谁真正地知道。为什么空气流动所形成的气流带给人的感觉要用风来定义呢没人知道。就像没人知道为什么有人要给刀下一个定义一般。但有时候,定义根本无法约束一件事物的本质,就像是刀,没有人真正可以辨别什么是刀,什么才算刀。因此,现场所有人的意念之中,只觉刀在扩散,那是一种自葛荣躯壳之上散发出来的气机!

杜洛周闭上了眼睛,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一刻,眼睛再也不会起到很大的作用。甚至眼睛只会是累赘,最有效的,只有一种东西,那便是感觉,一种自心底渗出的感觉,根本无从琢磨,根本无可形容。一个高手的感觉来自他灵魂深处千百次的体验,有时比眼睛更灵活而有效,或许,这也可以叫做灵觉。

杜洛周深深地体会到这一战的艰难,也深深感觉到了葛荣的可怕,那简直是一个不可高攀的对手。江湖中传说葛荣已经达到了“哑剑”黄海的那种级别。因为葛荣乃是“怒沧海”的继承人之一。挑战葛荣,就等于是挑战怒沧海、挑战蔡伤!无论是谁都可以想象到这一战的艰苦。

曾两战两败的杜洛周,这第三次挑战是否能胜呢的确,杜洛周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自获得宝刀“饮血”之后,本身武功几乎比以前增长了五倍,若是倚仗宝刀之利仍无法胜过葛荣,那么他这一生永远都没有希望胜过葛荣。即使他不死,也不可能有胜葛荣的机会。

杜洛周深深地感觉到葛荣已经与以前不同,如今的葛荣已非昔日的葛荣。十几年了,杜洛周在进步,葛荣也没有闲着。而在最初两战之中,葛荣根本就未曾用尽全力,皆因葛荣没有杀他之意,但这一次却不同了,葛荣再也不会有所顾忌,再也不会留情!

杜洛周心头自不免有些气馁,有些焦虑,本来空明的灵台这一刻竟不自觉地颤抖、浑浊起来,他根本无法让自己不去想对方。

“如果你不能够安下心神,就注定只有一个结果——死亡!也根本不配与我交手!”葛荣的话似乎是响在天边,又似是响在杜洛周的心底。

杜洛周的心神为之颤了一颤,他知道自己的心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已经在葛荣的心中印了出来,一丝不漏,这简直比葛荣的刀更可怕!

葛荣可以完全清楚他的心理,而他根本无法揣测出对方的心思,看来这一战的胜算的确甚微。

杜洛周咬了咬牙,努力地使心头平复,尽量让自己心中所有的杂念全都排出脑外,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有丝毫的杂念!

刀,杜洛周再一次感觉到刀,天地之间只有刀,没有敌人,没有自己!

正在无限扩展、无限延伸的刀,那是葛荣的!

葛荣并没有出刀,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刀藏在哪里,也许压根儿葛荣就没有刀,抑或葛荣的刀就是他自己!

杜洛周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那柄刀似乎是张极为真实的大网,将他紧紧地罩住,把他的心神牵引着,那是一种无法解释和摆脱的危机。

葛荣其实已经出手了,一种意念,这是绝世高手的可怕之处。

杜洛周再也不能等,他知道,自己根本达不到葛荣那种境界,根本就无法与葛荣比较心力,无论在气势和气机上,他始终是被动的。

天空在刹那间变得血红,其实,所有人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天空,他们关注的只是杜洛周和葛荣这惊世骇俗的一战。

血红,是杜洛周的刀,杜洛周终于抗不住那种来自心底的压力,出刀了!

“饮血”的确是一柄好刀,空气全都被它撕裂,若搅动的沸水,犹如千军万马的杀意,使这郁闷的天空变得异常冷厉。此际是深冬,将近腊月的深冬。

天气本就很冷,但在杜洛周出刀的一刹那,每个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是一柄饱饮鲜血的魔刀,它本身就是一种杀戮的象征。此刻在充满杀意的杜洛周手中,它更是杀气四溢!

沙石横飞、乱撞,杜洛周的身影首先被这血红的雾气所吞没,然后雾气膨胀、扩散,以快得难以形容的速度向葛荣击去。

这是杜洛周的刀,惊天动地、可怕得让人心寒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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