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毒发(1/2)
穆百里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是故陆国安也不敢多问。一出宫宴闹出两台戏,真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临了,谁都落不得好。
一个伤了肋骨,一个废了右手,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这买卖做的,其实谁都没占到便宜,都是输。可偏偏两人谁都不肯相让,仗着自身的优越阵地,卯足了劲要一拼高低。
陆国安的内心是崩溃的,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好在这两人都是极为聪明的,就算杀尽天下人,也会保全自身不受损伤。
东厂送来邀请函的时候,赵无忧正坐在简衍的床前,喂简衍喝水。
昨夜简衍有些高热,难为温故照顾了他一夜,是故今儿一大早,她便过来亲自照看简衍。
“你公务繁忙,不必来照顾我。”简衍含笑望着她,似乎怎么都看不够,“若是累着你,反倒是我的罪过。这儿挺好的,温大夫照顾得很仔细,你放心便是。”
“我们是朋友。”赵无忧将茶碗递给云筝,温和浅笑,“何况你这一身的伤又是因为我,我怎么能放得下心你爹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你只管放心就是,诸事我已安排妥当。”
“你做事惯来仔细,我当然放心。”简衍笑了笑。
伤及肋骨,便是呼吸都觉得疼。赵无忧也不多说什么,说多了反而矫情,只是拧了把湿毛巾,温柔的替简衍擦拭额头冷汗。
外头,奚墨低低的禀报,“公子,奴才在外头候着。”
听得这话,赵无忧便心里清楚,怕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在简衍跟前提及。而简衍也明白,这必定是朝廷之事,因为赵无忧最不愿让他插手的便是朝廷的事情。
“你好好养着。”赵无忧起身。
简衍报之一笑,“你去忙吧!”
他目送着赵无忧离去的背影,她能这般安安静静的与自己待一会已然是奢侈之事。此刻能这样静静的独处,于愿足矣。
赵无忧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奚墨将手中的邀请函双手递呈,“公子,东厂来的,此刻人就在府门外头等着。”
“怎么不请进来”赵无忧问。
“来的是陆千户,但是——”奚墨俯首,“他不肯进来。”
“堂堂东厂千户,守在我尚书府门外,你说是做给谁看呢这是要昭告天下呀!”赵无忧望着手中的邀请函,只面上印着东厂的特殊标记,打开来里头什么字都没有。
穆百里这是跟她玩哑谜呢
试探她对雪兰做了那样的事儿,还敢不敢去东厂赴约。她若是不肯去,这陆国安必定在门外继续守着,非得守到天荒地老不可。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赵无忧皱眉,“看样子,是该去一趟了。”
云筝担虑,“公子,万一东厂的人对公子下手,那该如何是好呢”
“下手是必然的,就看他心里孰轻孰重。朝政和女人,他纵然是个太监,也该有所抉择才是。”赵无忧随手便将邀请函丢给云筝,抬步往外走。
陆国安一直在府门外等着,千岁爷说了,若是赵无忧不出来,他就得在府门外等一辈子。好在赵无忧也不是个磨磨唧唧的人,收了邀请函自然是要去的。
否则陆国安在门外一直等着,时日久了是会引人误会的。
陆国安专车接送,赵无忧也不拒绝,穆百里的车子坐得安全又舒服,她何必苛刻自己云筝与奚墨只能驱车跟在后头,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又进了东厂大门。
奚墨压低声音道,“公子进这东厂,都快要进出瘾了。”
“什么叫瘾公子是被逼无奈的,若是可以选择,她必定此生都不愿踏入这鬼地方。”云筝冷着脸,站在马车边上,冷眼看着偌大的东厂门庭。
赵无忧进去了,熟悉的回廊熟悉的路,她觉得自己进东厂都快赶上回丞相府的频率了。这一来一回的,倒有些回娘家的错觉。
她觉得有些无奈,颇为无奈。
这一次,穆百里没有闲情雅致让她去房间小酌,而是把会客场所放在了书房。
然则进去的时候,穆百里似乎并不在。
“赵大人且在里头候着吧!”陆国安合上房门。
赵无忧抿唇,环顾四周。这书房还算干净整洁,乍一看倒是蛮顺眼的,跟她的书房有几分相似,都是简简单单的,没有太多的花架子摆设。
可对于穆百里这样的骚包蛋而言,这书房似乎有些过于简单。
赵无忧蹙眉,却听得地面上忽然裂开一道口子,里头传来穆百里低哑的磁音,“进来。”
这倒是把赵无忧吓着了,还好她没站在那一块,否则不得摔死还好还好,所幸她是个闲不住的,会四处走动。深吸一口气,她摸着冰凉的石壁,缓缓下了地道。
上头的面快速合上,地道里显得有些黑黢黢的。
“千岁爷”她低低的喊着,沿着地道里的壁灯方向,慢慢走进去,“穆百里”
心头不悦的腹诽一句:死太监!
此处没有半点守卫,整条地道都空空如也,黑乎乎的世界里,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这幽闭恐惧症,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殊不知,若不是穆百里首肯,她是不可能囫囵个的进入此处的。就好像他的房间,不是人人都能进来的。推开一扇门,满目书架。这么多的书籍,一眼望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死太监有多博闻强记。
书架之中,隐约有人影晃动,赵无忧循着动静走过去,“穆百里,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我且告诉你,你敢——”
话未说完,身子已重重的抵在了书架处。
抬眸间,却是那张浓墨重彩的容脸,在自己的视线里骤然放大。唇上一热,而后是他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本座连赵大人都弄上了床,还有什么不敢的嗯”
“无耻。”她切齿。
他松了手,随手便将手中的书卷放回架子上。
“你到底有什么事”赵无忧问,扫一眼四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东厂的消息库,所有的消息都是经过处理才能归纳入档,到这儿存档封锁。”穆百里漫不经心的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掌心有些濡湿,当下皱了眉头打量着眼前的赵无忧。
赵无忧面色微白,这模样让穆百里想起了当日从知府夫人的地宫出来之时,那会她好像也是这样,然后反应还有些迟钝。
穆百里温热的掌心裹紧了她冰冰凉凉的柔荑,有意识的握紧少许,“你不喜欢”
“我讨厌这样黑漆漆的地方。”她望着他,“我不是千岁爷,能在这里习以为常的当一只鼹鼠。”
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她去一旁坐下。
旁边摆着一副棋盘,她与他各坐一边,看样子不对弈一场,他是不会放她出去的。
赵无忧早前说过,她最不喜欢的便是下棋,而现在的,他让她把所有厌恶的事情都轮番做一遍。估计这便是开场白,就是这小心眼的男人,最默不作声的报复方式。
报复她废了雪兰的右手,让雪兰从今往后回归“弱女子”的队伍。
黑白棋子交锋,谁都不肯相让,这一番棋盘上的生死互搏,更像是现实中的二人。也许其最终结果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也可能是两相欢喜,最后谁都没有输。
当然,前者居多,后者——只能看运气了。
白子落下,赵无忧终于抬头看他,“千岁爷是觉得,本官坏了你的如花美眷,所以心里不痛快,就想着法的折腾我”
黑子落,穆百里轻叹一声,“你让人废了雪兰的右手,这事儿本座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那千岁爷该怎么处置呢”赵无忧漫不经心。
“谁动的手,谁——”
“休想!”她落下棋子,“穆百里,你得弄清楚一件事,当日众目睽睽之下,你的宝贝疙瘩跑到六部衙门行凶,打算行刺我这礼部尚书。这事六部衙门的人都知道,我没让千岁爷好好约束你的宝贝疙瘩,你反倒来兴师问罪了”
“怎么,难道我就活该死在她手里而不还手。如此一来,到底是她脑壳里进水,还是我这脑袋被千岁爷给踢了呢嗯”
穆百里皱了眉心,“赵大人骂人,还真是不吐脏字。”
“咱是斯文人,自然得礼貌用语,不像有些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却不去看一看孙子兵法,提升提升自己。若非如此,怎么会一脑袋扎下来,头破血流还得千岁爷跟在屁股后头擦干净。”赵无忧惋惜的摇头,“倒是可惜了,这样的小美人,想来千岁爷昨晚必定是彻夜难眠,心痛不已了。”
“本座终于明白,丞相为何要出使邻国,久久不见回朝。”穆百里揶揄般笑道,“换做是本座,家里有个这么伶牙俐齿的女儿,想来也不愿回来。”
赵无忧呵笑两声,“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说中了千岁爷的心事。千岁爷没有起杀人灭口之心,我赵无忧着实该感激涕零。可千岁爷早前也夸过我,说我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若是感激涕零岂非辜负了千岁爷的厚望。是故到了此刻,我也是为难。”
穆百里听得牙根痒痒,这丫头还真是让人无可奈何,有时候他还真想就这么掐断她纤细的脖子。
“喂不熟的白眼狼,果然是白眼狼。”穆百里咬牙切齿,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赵大人好口才,难怪皇上会如此偏爱赵大人。”
“哪比得上千岁爷的福分,即便没有我这口才,皇上也如此偏爱,可见千岁爷的本事是无人能及的。”赵无忧笑得温和。
这言语间到底是贬是褒,不用想也知道。
“赵无忧,不说反话会死吗”穆百里无奈的揉着眉心。
赵无忧摇摇头,“那倒不会,只不过我怕千岁爷会无聊至死。两个相处,若是你不言我不语,这跟对着木头疙瘩有什么区别呢难道千岁爷是因为雪兰姑娘文静优雅,这才喜欢上——人家。”
这话听得实在是要多刺耳有多刺耳,何况她还在不该停的地方稍作停顿。
穆百里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本座似乎只上过赵大人的床。”
“是吗”赵无忧一脸的讶异,“这真让我受宠若惊呢!”
“赵无忧,好好说话!”穆百里觉得自己很想一巴掌拍过去。
赵无忧点点头,轻咳两声,“既然千岁爷不喜欢,那——”白子落棋盘,她笑着抬头,“你输了。”
穆百里一愣,“你在分散本座的注意力。”
“很抱歉,这叫兵不厌诈。”赵无忧无奈的望他,“我早就提醒过千岁爷了,要多看孙子兵法。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怎么千岁爷博览群书,却也没有记住呢”
穆百里扶额,“你说够没有。”
“说够了。”赵无忧起身,“告辞!”
“本座没有下逐客令,你如何走得出这东厂范围”他蹙眉。
赵无忧笑了笑,“我若是走不出去,常人还以为千岁爷为了雪兰姑娘能得以保全,不得已杀了礼部尚书灭口。我死倒也罢了,临死前还得提醒千岁爷一句,您要的东西在我身上,不知道我若是死了,这玩意还能不能取出来”
“若是取不出来,倒是可惜了千岁爷这些日子的厚待与怜爱。不过也没关系,烦劳千岁爷杀我的时候,把六部衙门一干人等都给剁了,否则雪兰姑娘行刺一案,怕是会十传百,百传千,到时候千岁爷便要再造杀孽,屠戮天下才能平息这悠悠之口。”
“赵无忧,你在威胁本座。”穆百里冷然起身。
赵无忧无奈的揉着眉心,“千岁爷没听出来吗我这不是威胁,我这是给您分析利弊呢!您这一路从小太监到司礼监,再从司礼监到东厂提督,而今的千岁爷,多么不容易。若是因为我这病秧子而导致功亏一篑,岂非可惜,连我都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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