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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金蝉脱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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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是京城的首富,祖上以卖布起家,帝京的童谣里就有传唱,“龙宫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皇商家,金阶玉马随可见,皇商笑问要几张”

以往魏纶听到这些歌谣都会颇为骄傲的一笑,毕竟对于商家而言,没有比财富更吸引人的,积累财富已经是他们的一种本能。

可那天听了荀真说天下财富尽归皇家,谁敢与皇家比财富

当时魏纶听闻只是心下一惊,但事后再听到有人传唱这种童谣,他后背的冷汗直冒,炫富无疑就是招罪,若让皇帝老儿惦记上,他们魏家有几个脑袋可供他砍赶紧招来心腹手下道:“派人去阻止这种童谣再传唱,还有,今年的搭桥修路,给乞丐发放救济粮,我们魏家都要赶在别人的前头。”

魏家的老太爷因几年前出门行商,遇上山贼,后来身上落下伤势,每到阴天都会做痛不已,这几年更是没有精神劲儿来执掌家业,遂把当家权交到最得意的儿子魏纶手中。

魏纶有一妻一妾,都是老夫人朱氏在背后操持的,妻子是官家千金,其父任四品大员,能嫁到魏家来,已是纡尊降贵了,所以即使平日这儿媳妇多有嚣张,老夫人也一并忍了。

今儿个夜里又是这样,儿子与儿媳两人在院子里争吵起来,都半夜三更了,听到下人禀报,两老都怒不可遏。

老太爷更是发了一通脾气,催促着老妻前去和解,老夫人也不得不在深夜前去儿子的院落,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屋“咣啷”声不断,不知道又要被砸去多少瓷器老夫人的心里有着肉疼。

儿媳妇尖利的嗓门传出,“魏纶,如果我不是嫁到你们家来,你们家有这么风光你天天往那妓院跑,眼里可有我”

老夫人一听火又冒起了,哪有做媳妇的天天在夫家夸耀娘家的本事

儿子的声音很是压抑,低声喝道:“秋玉蝶,你闹够了没有每次我一回家你就是这个态度,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相公爹和娘都歇下了,你还要闹就不怕吵着他们老人家”

“我们的院子隔了那么远,哪里会吵到魏纶,你也别给我转移话题,今儿个我就非要与你争论到底,那个贱人就这么得你的心”

秋玉蝶的心里有着委屈,她原本就心高气傲,以为会许到官宦人家当主母,而且她是嫡女出身,哪里知道父亲那一年因为任上亏空了银子,而风声又紧,魏家借机上门提亲,正好一拍即合。

众多女儿中只有她正好是待嫁年龄,无论她如何哭闹,甚至绝食上吊,父亲都严厉道:“即使是死了,抬尸也要抬到魏家去。”

这才做罢,嫁到魏家来,在一众姐妹当中失了颜面,始终心有不甘,所以平日里一不顺心就要吵闹不休。

魏纶在她这儿讨不到妻子应有的柔情蜜意,几次争吵后,难免心灰,继而在倚红楼里遇到荀兰,接触几次更是心下起怜,即使荀兰屡屡拒绝他,他也渐渐把心失落在她那儿。

老夫人掀帘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秋玉蝶把那古董砸了个稀巴烂,顿时怒道:“你若不想在魏家为媳,那就和离,纶儿,跟娘走。”

秋玉蝶一听这老夫人这次说得毫不留情,态度收敛了一些,不过仍倔着脖子不肯行礼,“婆母,你们魏家这是打完斋不要和尚了好处占尽了,这会儿还提和离,眼里还有官家你也忒偏心了,处处尽向着你儿子……”

“你……难道这就是你官家千金的教养”老夫人气得手指发抖。

“秋玉蝶,你别太过份,这是我娘。”魏纶气得当场给了她一巴掌。

“好啊,魏纶,你敢给我巴掌”秋玉蝶捂着脸怒目咬牙看着魏纶,然后朝门外的丫鬟婆子嚷道:“备马车,我今儿个就回娘家,你们魏家我还不呆了。”

“要走就走。”魏纶冷笑道,居然对他娘不敬,他要这种妻子何用扶着自己的老母亲出去院子,对于妻子深夜让人备马车的举动视而不见。

一出了院子门口,朱氏就道:“儿啊,都是娘当初瞎了眼,给你选了这门媳妇,想着是官家千金,必定是知书识礼的,谁知是这么一个人嫁进来这么多年也没给你生下个一儿半女。”真是悔不当初,儿子至今膝下只有妾室刘姨娘生下的庶子。

“娘,你也别和她置气,她在娘家住久了自会回来,把她晾着不搭理就是。”魏纶巴不得她走,眼不见为净。

“别怪娘说你,你也有不是,老跑妓院是何道理儿啊,若你真的对那个女子有情,就把她赎回来为妾吧,也好杀一杀你媳妇的威风。”朱氏始终计较着儿媳的举动。

魏纶的眼里有着黯然,“娘,你以为儿子不想只是不能啊。”娘的同意还是让他心喜的。

朱氏的眼里有疑问,无奈魏纶却是不肯多说。

送了老夫人回去,魏纶冷眼看着家中的大门打开,而妻子乘坐的马车疾弛而去,顿时吩咐人关好门,谁来都不许开,也没去刘姨娘的屋里,宿在书房,正要脱衣歇下时,听到外头杂乱的脚步声,很快有人掀帘子进来,怒道:“耳朵聋了,之前不许打扰的话都没听见”

那个小厮缩了缩脑袋,垂手在外,“三老爷,刚有马车驶来……”

“什么马车准是那个婆娘,不许给她开门,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魏纶依然带着火气道。

“三老爷,不是三夫人,他们给了小的一块玉佩,说是拿来给老爷看看就知道了。”小厮若不是看着那人贵气,哪会触老爷楣头进来禀报

魏纶狐疑地接过玉佩,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大惊,急忙起身把外衣穿上,道:“还不去开中门迎接贵客”

而外面马车里的荀真掀起车窗帘子探头看了看那黑夜中魏家的大门,不禁苦笑道:“奴婢今儿个总算见着了,这门啊还真是一道比一道高,殿下,魏家的大门也难进啊。”

宇文泓知道她心里憋气,伸手握住她的手,“好了,你也别急,时间还充裕。”

荀真的手被他握着,脸上绯红,挣了挣,硬是没挣脱,反而让他握得更紧,低喝一句,“放手。”

“孤不放。”宇文泓很喜欢她的手,握着很舒服,耍无赖道,“孤这是礼尚往来,刚刚上马车的时候你可是抓着孤的手不放,这会儿还害羞”

荀真的脸更是红透,“奴婢一时着急越礼了,殿下何必拿奴婢来取笑”

正在这时,魏家的灯火大明,魏纶亲迎,看到外面停放的马车,忙上前行礼,“在下有失远迎,让贵人久等了。”

孙大通道:“我家主子说了,不用这么大的声势,尽量低调。”

魏纶这才意识到时间不对,忙让人把一些不必要的火光灭了,亲自引马车进到中庭,这里面的贵人他隐隐只知道与东宫有关,而且看孙大通的样子有几分面熟,再一听那公鸭嗓子,心下一惊又起疑心,难道前来的是东宫此时更是恭敬,丝毫不敢怠慢。

宇文泓拉荀真的手下了马车,与魏纶一照面,果然看到魏纶的脸上惊呆了片刻,“魏公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吧”

魏纶这次是隐隐知道他的身份,忙下跪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泓却是不动声色地伸手拉他起身,“魏公子,这里可没有什么太子殿下,公子这话若让人听了传出去,只怕流言蜚语对谁都不好”然后故作感慨道:“魏家的大门难进啊,若不是持着东宫的玉佩,想进都难。”

魏纶暗骂自己蠢,这时候还拜见什么太子这么多年东宫从来不露面,就是不想让人知道魏家与他的这道关系,就连上次会面也没有暴露身份,再听到他用那不高不低的声音来说话,遂吞了口口水,“都是草民……哦,不是,都是我思虑不周,公子里边请。夜里与媳妇置气了几句,她一时恼了竟漏夜回娘家,我这气又下不来,吩咐门房不准给她开门,遂才有了这误会。”

宇文泓这才露出笑容来,一派从容地拉着明显焦急的荀真随魏纶到正堂去。

荀真听到他提起妻房,遂暗里朝魏纶看去,隐隐还可见他脸上的不悦,想来他们夫妻应该不是很和睦,不然又怎会妻子半夜出走回娘家也不理

本来对于姑姑与他的事情,她实际还是持观望的态度,姑姑总说不愿为妾让人家夫妻不睦,不过眼下看来,他会钟情于姑姑还是有原因的,烦心事渐起,眼看那正堂在前,渐渐收起心事,随宇文泓身后迈入正堂。

正堂的火光如昼。

“公子深夜前来可是有事”魏纶边走边道,这么火急火燎地前来,肯定有急事。

宇文泓的目光微沉,没等魏纶再客气地说些请坐之类的话,“魏公子,这次真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事要请魏公子帮忙。”

魏纶见他说得客气,心下更是转过几个主意,这其中不知有何深意“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只要魏某人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宇文泓这才微一侧身,让身后的荀真直接面对魏纶,“你来跟他说。”

荀真点点头,慢慢走到前头来,看到魏纶因为看到她眼睛都瞪大了。

“你,你不是……阿兰那侄子不对,你怎么是女的”魏纶今晚吃惊了数次,都比不上这次,阿兰的侄子怎么成了侄女难怪,斜瞄了一眼伟岸的宇文泓,这时候突然对于那天他对荀真的维护总算是明了。

荀真尴尬地笑了一下,行了个礼,“那日是我胡闹,还请魏公子不要与我过多的计较,今儿个深夜冒昧来访,正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请魏公子帮忙。”

魏纶看到她咬唇一脸为难,想到荀兰,哪里还会拿乔,赶紧扶起荀真,“阿兰的侄子,不对,阿兰的侄女,你别急,若有魏大叔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说,魏大叔别的不多,银子还是有些的。”

想来应该与银钱有关。

荀真心下颇为感动,魏纶是商人,竟没有讨价还价一番,就开口说要帮忙,于是道:“魏公子的大恩,荀真会铭记也一定会回报。”遂赶紧把来意说出。

端坐在首位的宇文泓看到魏纶听了荀真的来意,眉尖紧皱,心下就知道如他所想一般,魏家拿不出这么大批的布料。

果然,魏纶让荀真坐下,再看了看他,然后才摊手道:“阿兰的侄女,你这要求不好办,那么大数量的葛布,我们魏家的存货全部支付给你,只不过够三分之一而已,还有一大半是无着落的。”

原本魏纶还心下存疑,荀兰遁入风尘,没理由她的侄子就没受罚,还能公然出入帝京,现在才知道不是没罚,而是罚入宫廷,因为宫中向陶家购买大量葛布之事,他焉能不知晓

原来她就是之前在布商间传闻那位最年轻的正八品掌级宫女。

“荀真,我之前也这么跟你说过,一夜之间要把所有葛布换完,这个工程不容易。”宇文泓皱眉道。

荀真却是站起来看着两人道:“魏公子,这个问题我早已想到,魏家不可能会这么大量的存货,但是全京城的商家却有,只要魏公子这皇商开口,又何愁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集齐所有的葛布这样那三分之二不就得以解决了吗”

她的目光熠熠如夜空星子般灿烂,看得两人都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她却是打了全京城所有布商的主意。

宇文泓没吭声,心下明了,荀真还是聪明的,手指轻敲,这倒不失为一条计谋,顿时目光看向魏纶给他施压。

魏纶被宇文泓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但这件事的关系甚大,一来要瞒人耳目,二来魏家还要欠人人情,这么做是否值得即使东宫一直是他们魏家最大的依靠,但就算是这样,要不要欠下这么大的人情债

这么一来,魏纶沉默了。

荀真的心里也焦急得很,心下也知道这要求强人所难了,魏纶即使与她有那么一丝丝的交情,还与太子的关系千丝万缕,可这不代表魏家肯帮这个大忙。

正堂里的气氛顿时压抑得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半晌,魏纶才道:“阿兰的侄女,你这个要求太难了,若是银子那容易得很,但是我们魏家在京城立足也要学会韬光养晦,在商言商……”

这摆明了是不能相帮,荀真也知道要劝服魏纶帮忙不容易。

宇文泓端起魏家的茶水茗了一口,这举动让魏纶侧目,脸上隐隐放出光来,太子这举动是极给他魏家脸面的,这时却他的语调沉稳道:“听荀真说你心仪她的姑姑荀兰,魏公子,我可以在此给你交个底,荀兰要赎身不难,进魏家的门更不难。”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端看魏纶能否处理好这件事。

荀真闻言,愕然地看向宇文泓,虽然她与他在姑姑荀兰的问题上达成了协议,但远不如他此刻当着姑姑的爱慕者面前放出的话,心中一震,看到他朝她微微一笑,她竟不知该回他一个怎样的面容

她得到的似乎多过宇文泓暂时从她身上得到的,这让她微微有些不安。

魏纶这时候住嘴了,宇文泓的态度让他的心开始拉扯起来,目光微微看向那在烛光中恬静面容的荀真,阿兰这侄女与东宫的关系匪浅。

他是商人,很多时候都是无利不起早,荀兰的身影突然划过脑海,徐妈妈那天私下还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别的姑娘,她也不拦着她们从良,只要出得起银子,走一走教坊司大人的路子,那就万事好商量,惟有这兰香姑娘,上头有话,不得卖身,更不得有病死等意外,不然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兰香姑娘之事还得上头松口,“你也不好让奴家为难吧”这是那天徐妈妈最后无奈的话。

此刻宇文泓开口所说的正中他的心坎,阿兰,那样的阿兰不应该再在倚红楼那地方呆着,况且宇文泓还暗示是荀真所求才有这结果,人的一生就蠢这一遭吧,荀兰是他第一次想要拥入怀里的女子,遂站起道:“公子所言不虚”

“从来不会有人置疑我的话。”宇文泓微笑道,“不过荀兰愿不愿意嫁你为妾,就得看她了。”手指向荀真。

荀真的面容一肃,把姑姑搀和进来不是她所愿,沉吟片刻后,站起道:“魏公子,我不想拿姑姑做交易,相信魏公子也不是那种把姑姑论斤两来称的俗人,若是要牺牲姑姑的幸福才能让我在短时间内筹到大量的葛布,那我宁可不要,姑姑是亲人,不是棋子。”

说完,她起身朝魏纶微微一福,然后看向宇文泓,“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等宇文泓有所答应,她转身离去。

魏纶没想到荀真竟是如此刚烈的态度,她对荀兰的亲情让他动容,若让荀兰知道他就这样看她惟一的亲人出事,那他凭什么说爱她看她就这样要出魏家正堂,他忙追上去道:“阿兰的侄女,你先别走,就冲着你喊我一声魏大叔,今天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荀真立刻转身看向此刻大义凛然的魏纶,喜道:“魏大叔,此话当真荀真此次只有靠魏大叔才能度过难关了,魏大叔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回头一定好好地跟姑姑说。”

魏纶听到她的话,顿时一脸愣然,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儿,他……好像掉进什么陷阱里了

“阿兰……的侄女,你不用如此……激动……”

宇文泓却是差点要笑出来,不过若是这会儿笑出来肯定要得罪那小气的女人,惟有死忍着,原来不是他一个人会上她这种当,一招以退为进她总是用得恰到好处,既没割地赔款,又能达成目的,嗯,拉到难友的心情不错,不过仍同情地看了眼魏纶。

荀真脸上的喜色一收,正色道:“魏大叔,时间不宜迟,这布料我今夜就要,天亮前就要搬进尚工局的库房里。”

魏纶皱紧眉头,时间很紧,容不得他多想,遂把家中的得力管家招来,解下身上代表魏家的玉佩,“拿这个去,派人赶紧到各大布商处,即调葛布一用,至于金钱,就说明儿我会亲自上门解付,要在两个时辰内把布料运到魏家的库房,都听清楚了吗”

魏家的管家瞄了眼客人,既然是家主吩咐的,惟有接过玉佩,道:“老奴明白,即刻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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