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回 没有后悔药(2/2)
到了第四日傍晚,沈河与沈树自县里回来了。
宋氏虽因病还没好全,浑身都发软,听得沈河沈树回来了,依然第一时间拖着软得面条一样的双腿,出了自家的房间,到了院子里,赶着沈河急急问:“他爹,怎么样了,县太爷怎么说,可有打发人即刻拿那家子杀千刀的骗子去”
沈河见她面色苍白,嘴唇干得起皮,几日时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本来对她仍满肚子火的,到底也发不出来了。
只因为太累,也实在不想说话。
沈树见状,只得自己开口道:“二嫂,县太爷接了我们的案子,因为苦主这么多,大家合起来被骗的银子金额也不小,所以很是重视,听说立时便请了师爷和捕头去商量拿人,昨儿拿人的捕快也都派出去了。”
宋氏听得大喜,“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看来我们的银子马上就能追回来了,三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沈树却是摇头,“二嫂别高兴得太早,师爷也说了,这案子已经这么久了,人都跑不知道哪里去了,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两三个月能找到,都算是万幸,要是运气不好,拖个一年半载甚至更久,最后索性成了死案,也不是不可能,且还要防着纵找到了人,银子却早已被花完了……所以二嫂还是平常心吧,省得回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宋氏脸上的喜色便僵住了,片刻才艰难道:“可、可县太爷那么大的官儿,捕快们听说也个个儿都厉害得很,难道那杀千刀的骗子比县太爷和捕快们还厉害呢”
那她的银子,岂不是根本就没多少希望能追回来了
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树不知道要怎么给宋氏解释,她因为见识有限,显然把县太爷和捕快都想象得太厉害了,问题他们也是人,不是神,何况都是小老百姓,家里一点门路都没有的,谁会真为你竭尽所能……
还是沈河沉声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这事儿本来也只能报万一的希望,能追回来就是天大的喜事,追不回来日子也仍得过!三弟,这几天实在辛苦你了,快回屋歇着去吧,等……将来二哥再好好答谢你。”
沈树摇摇头,“我还好,倒是二哥连日吃不下又睡不着的,本来之前也累了,才真是辛苦了。二嫂,劳你给二哥做点儿好吃的补一补吧,明儿可又得开始忙了。”
正说着,沈九林与沈石一前一后回来了,见沈河沈树回来了,忙也问报案的事情怎么样了,“县城又不远,还当你们昨儿就能回来了,没想到今儿才回来,是不是不顺利”
沈树少不得又把方才的话大略说了一遍,“本来坐车的话,昨儿倒是能回来的,只大家都说坐车太贵了,都要走路,所以走到这会儿才回来。”
那么几个苦主呢,连打点师爷和捕头的银子都是他掏的,总不能再把所有人的吃住行都包了的,自家二哥的他包了也就罢了,其他人说到底与他何干
就这样,他这次已经填进去二两多银子了,还不知道待会儿要怎么跟老婆交代呢……
沈九林闻言,本来就是早料到的结果,倒是不像宋氏那么失望,只点头道:“既然已经报了案,县太爷也派了人去追人,那就在家耐心等着,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吧。老二,你这次可得好生谢你三弟,还有你大哥才是,你的麦子都已替你收回来,明儿你可以不用下地,只在家脱粒就好了。”
沈河点头应了:“多谢爹,多谢大哥三弟,我实在……”
沈九林忽然道:“差点儿忘了,借条的事怎么样了,你舅子写了吗”
沈河见问,本就说不出话来,当下越发说不出来了,只不过方才是感动的,这会儿却是气的。
沈树见状,只得自己又开口道:“爹,宋大怎么都不肯写借条,一直咬牙说他们当初没说过借银子的话,肯定是二嫂为了让二哥和爹娘少生点气,少打骂她几顿,在胡说八道,一直骂二嫂没见过她这样坑自己娘家的。还说他们是想着难得有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不能便宜了外人,才告诉妹妹妹夫的,这就跟做生意一样,有赚就有赔,总不能赚了就高兴,赔了就怨他们这些帮着引荐的人吧,这世上搁哪里也没这样的理儿,反过来把二哥说了一顿……”
沈九林不待沈树把话说完,已是黑了脸,道:“那后来呢”
沈树道:“后来我就把爹的话学了一遍给他们听,若他们肯写借条,三五年内还都可以,不急在一时的;否则,两家以后便不要再往来,我们沈家没有这样的亲家!可宋大还是不肯写,说没借过就是没借过,我们家是不是穷疯了,要这样讹他们家……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气得不得了,就去找了他们族长,把爹的话和宋大的话都告诉了他们族长,请族长帮忙做个证,也省得日后宋家再登我们家的门,再想占我们家的便宜!”
沈河接道:“爹放心,我还告诉了他们家,以后他们再敢登我们家的门一次,他们再敢找宋氏贴补他们一分一厘,我不知道就算了,只要知道了,立刻休了她,所以以后肯定能少好多麻烦了。”
沈九林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你们做得不错,就五两银子,便能断了这样一门只想着占便宜的所谓亲家,很是划得来!”
沈树笑道:“爹,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当着他们族长的面儿把话说清楚后,心里很是痛快。可宋大瞧着却有些后悔了,谁理他,自己先不干人事儿的,以为自己是谁呢!”
沈九林“嗯”了一声,“他还知道后悔,可见没蠢到家。估计他是想着,我们话说得再狠,时间一长,也就淡了,不与他们计较了;关键宋氏一心向着他们,回头只要他们一哭一求的,把他们爹娘抬出来一说,多么的后悔多么的可怜,甚至就让两个老的亲自来求自家的女儿,事情也就过了,倒是打得好算盘!可惜这次老子绝不会再如他们的意!”
说完看向站在原地已是摇摇欲坠的宋氏,怒声道:“刚才你男人和老三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你娘家爹妈哥嫂就没拿你当过一回事儿,你就算再怎么贴补他们,他们也是捂不热的石头,喂不饱的狗!不过五两银子而已,够干什么的,我还不是马上就让他们还,说得清清楚楚,三五年都可以,一年下来,也就一二两银子的事儿,当我们两个老的不知道你哪年贴补他们的没这个数”
“何况银子也不是就一点追回来的希望都没有了,等追回来了,他们自然也就不用还了。就这都不愿意给你做脸,岂止是不会做人,根本就是没把我们沈家放在眼里,没把你男人和两个孩子当一回事儿!若你再敢补贴他们,再敢与他们往来,就给我滚出沈家去!”
宋氏本就病着,方才又经历了从喜出望外到立时失望的巨大落差。
这会儿还被丈夫和公公当面这样毫不留情的怒骂,口口声声要休了她,竟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家里所有人可都看着呢,以后她还怎么见人啊怕是连小一辈子的孩子们,都不会再尊重她了吧
然让她更受打击的,还是娘家父母兄嫂对她的态度。
竟然连老三放话,不写借条两家便再不是亲家,他们都不肯写借条,不是心里半点不在意她,不在意她在夫家日子好不好过是什么就为了还不是马上要他们还的五两银子!
可真是有够绝情的,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已是别人家的人,当然不用在意死活了
那既然他们都不在意她的死活了,以后也休想她再管他们……宋氏想到这里,咬牙发起狠来,却是越发的心如火烧。
终于在沈九林吼出最后一句‘再敢与他们往来,就给我滚出沈家去’时,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到了地上去。
沈九林这才觉着稍稍解了气,吩咐站在阶檐上的路氏:“给老二老三弄点儿吃的,让他们快些吃了,好好睡一觉,没见他们眼睛都累陷下去了!”
然后气冲冲的进了堂屋去。
沈树见沈九林走了,忙也与沈河说了一句:“二哥,我先回房洗把脸,换件衣裳去,你也回房先歇会儿吧。”
推着沈石走了。
余下沈河一人,见宋氏瘫在地上只是哭,一动也不动,固然可怜,但再一想到自己连日的辛苦,想到宋家人的不要脸,再想到那白花花的十五两银子,霎时也可怜不起宋氏来了。
他好容易回来了,她却只顾着哭,想着自己那不要脸的娘家,连个热水都想不到替他准备,她既然都不心痛他了,他干嘛还要心痛她!
长腿一抬,便越过宋氏,回了自家屋里去。
宋氏看在眼里,就哭得越发的绝望了,连孩子他爹都不心痛她,不在意她的死活了……
还是路氏见她哭得可怜,与季善一道上前搀起了她,又说了她一通:“你光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还是能当饭吃你男人才出门回来,累得你们爹都心痛,你如今别的做不了,热水热饭总能替他准备吧两个孩子也是,你没见他们这几日就没笑过呢打明儿起,自家的饭自家做,那么多麦子也自家脱粒自家晒去,不然卖不了好价钱,回头交税时,家里可没人借钱给你们!”
“再有老大这两日雇人替你们收麦子的钱,老三一路替你们奔走的钱,你们不该还他们呢既已分了家,就得亲兄弟明算账,你再这样半死不活的,在屋里不吃不喝的一躺就是一整日,回头老二要休你时,我可管不了!”
总算见宋氏眼里有了点神采,稍后更是挣开婆媳两个的手,低声说了一句:“娘,我明白了,多谢您。”,然后脚步蹒跚的回了房间去。
路氏看着她进了屋,才拉着季善,回了大厨房去,这才说道:“这都叫什么事儿,那宋家也真是做得出来,就算不为骨肉情分,咱们家与他们宋家相比,何止差了一点半点,居然就为了五两银子,连这样一门亲家都宁肯不往来了,真是蠢得我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季善也挺无语,嘲讽道:“所以才教出了二嫂这样的女儿来啊,关键二嫂在与他们一脉相承的同时,还能那么护着自己的娘家,宋家可真是太会教了!”
路氏道:“可不是,她可自来都把娘家看得比自己男人和孩子还要重的,只盼这次后,她能彻底醒悟,回头别娘老子哥哥找到她一哭一求,就又心软了。”
季善不置可否。
谁知道呢,指不定宋氏就愿意当一辈子的包子呢,毕竟那好歹是她的亲爹亲娘亲哥哥,这世上也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缺“樊胜美”、“扶弟魔”们。
路氏又道:“善善,你说那银子能追回来吗县太爷都派了人去追人,应该还是希望很大的吧那可是二房全部的积蓄,若追不回来,以你二嫂那个性子,如今是人还病着萎着,才没有生事儿,一旦等她缓过来了,还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呢,我可不想再白白烦心。”
关键就在于,宋氏有大丫和沈梧了,就算哪日真要休妻了,又怎么可能一点不顾两个孩子
换言之,看在大丫和沈梧的份儿上,只要宋氏不是杀人放火,让人实在无法忍受了,休妻的可能性其实几乎没有的……
季善摇头,“娘,这事儿谁也说不准,只能看天了,毕竟人都跑那么久了,别说不在天泉了,指不定都不在会宁府了也未可知,茫茫人海,可要往哪儿找去倒是二嫂经过此番的打击,指不定就变了个人呢,大姐不就变了总归且走且看吧。”
现代那么先进的刑侦追踪技术,尚且那么多悬案,如今交通信息都这般的落后,自然更不用说,反正她是觉得希望不大的,就像沈树说的,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