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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第17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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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梦泉听到此话,犹如五雷轰顶,催促那士兵道:“那你还不快去!”

“是!”那士兵答应,又担心地瞥了一眼刘子飞及其部众——显然觉出他们不怀好意。但石梦泉已在他的马臀上重击一掌,那畜生即撒开四蹄,飞奔而去。也几乎是同时,石梦泉甩下刘子飞和郭罡,飞身跃上自己的坐骑——他恨自己没有超群的智谋,恨自己没有过人的武功。他不能阻挡魑魅魍魉对玉旈云的攻击。也不能像乌昙那样以内力挽救她的性命。他能做什么他甚至不在她的身边!

焦急,痛心和悔恨像利刃一样,绞着他的心。扬鞭催马,他直朝惠民药局驰去。

一路上,他疾驰如飞。只是到了惠民药局所在的那一条街时,却见街道上聚集了一大群江阳的官员。不同的品级,不同的官衔儿,也就穿着不同的官服,后面再跟着一些卫兵和随从,花花绿绿无所不有。“快闪开!”他一边喝斥,一边打马跃入人群之中。

官员们既惊慌又忙乱,互相推搡着要避让,却只是令许多人跌倒在路当中,枕藉着,难以移动。换在以往,石梦泉必然不忍践踏无辜之人。但此刻,他忧心如焚,顾不上许多,纵马跳跃,自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终于到了惠民药局的门前。

此时便见到一驾马车挡住大门,翼王正从里面挑帘儿下来。还依旧穿着那孔雀般的绿袍子,身上混杂着呛人的脂粉香和酒气。一见到石梦泉,他就 “咦”了一声,道:“石将军是专门要和本王过不去吗”

石梦泉可没心思和他纠缠,企图夺门而入,却被翼王一把拽住,嚷嚷道:“诸位,你们看看——我带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来评评理的!我是内亲王的未婚夫,石将军却不让我见她!我要见内亲王!不仅要见,我还要带她回行辕去!带她回京城去!让皇兄调派整个太医院来照看她!” 边说边发狂似的抓着石梦泉的双臂,使劲摇撼。

“王爷,您先放开石将军,大家好好说话。”几个江阳官员上来劝阻。又有人小声对石梦泉解释:“下官等方才和翼王爷饮宴,听他说内亲王回到了江阳,还受了伤。下官们便赶忙前来探望——内亲王的情况现在如何”

玉旈云的情形自然是很不好!石梦泉才更不愿意和借酒装疯的翼王浪费时间。他只想快些去到玉旈云的身边。不顾诸多官员在场,恼火地一掌打在翼王胸口,喝道:“给我让开!”

可翼王却偏偏不让,趁势压住石梦泉的手臂,将他拉近了些,低声道:“我得到消息,刘子飞带兵来要挟持内亲王,你不想她有事,就赶快让我带她走!”

这算什么是借机想要争夺对玉旈云的控制吗石梦泉感觉胸中怒火熊熊,仿佛要炸裂胸膛,一把揪住翼王的领口,道:“我知道刘子飞就要来了——但是你知不知道内亲王现在病情危急她现在等着海龙帮的乌帮主来救命,你还只想着要利用她……你……”喉头哽咽,说不下去了。

翼王怔了怔:“什……什么她……怎么了”

石梦泉不回答,用手肘撞开他,大步奔进惠民药局去了。

到了后院,见好几位药童捧着白布、水壶、铜盆、药箱等物匆匆奔向玉旈云的房间。顾长风夫人面色凝重地在门口指挥。门内另有两名身穿白衣,口鼻都用白布蒙住的小药童,将用物一件一件接进去。房间里不同早晨石梦泉离开的时候,已经点起灯来,照得雪亮。可以望见端木槿忙碌的身影。

石梦泉见到这样的情形,只觉心跳都要停止了,快步上前问道:“顾夫人,内亲王她……她怎样了”

顾长风夫人微微地摇了摇头:“好像是昨天伤口清洗得不够干净,之前换药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方才忽然又痉挛昏迷。端木姑娘检查了伤口,发现化脓了,且出血不止,所以要重新清洗一次。”

“还要再……切……切开伤口”一想要昨天那鲜血淋漓的场面,石梦泉就不禁打了个寒颤。“我知道已经派人去找乌帮主了……赶……赶得及么”

“赶得及是最好,赶不及也不是就没了其他的办法。”顾长风夫人道,“端木姑娘说,今天的情形好过昨天,可以用麻沸散。将军请放心,内亲王吉人天相,会挺过来的。”

她的态度这样安详,才使石梦泉的心稍微放松了些:“我……可以进去看看内亲王吗”

“不行。”顾长风夫人摇头,“端木姑娘说了,进去的人越少越好。她方才已经让人用烧酒把整间屋子都喷一遍,进去的人也都全身喷了烧酒,要防止再有什么污秽之物沾染了伤口。”

既然是这样,石梦泉也不能强求,只能在门口张望。

“内亲王!我要见内亲王!”翼王的嚷嚷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墨绿色的身影穿过前厅来到后院。步态烂醉如泥,险些将两个小药童撞倒。“内亲王在里面吗快让我见她!听说她病得很严重内亲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到了此时此刻,王爷要胡闹吗”石梦泉愤怒地挡住他。

可翼王看似身形踉跄,实则灵巧无比,稍稍一侧就躲开了,再跌跌撞撞地滑了几步,便来到了房门口,并一下撞开了顾长风夫人,就要往房内闯。

“王爷不可胡来!”端木槿一个箭步挡在门口,石梦泉也跟着欺身而上。“王爷现在进去,对内亲王有百害而无一利!”

“为什么!”翼王嘟囔,“我听说你们去请那个海盗来救命——海盗算什么东西能救得了内亲王海盗可以进去,为什么本王不可以进去”

端木槿并不知翼王的真面目,只道他是个不分轻重的纨绔子弟,一边挡住门,一边解释道:“内亲王身体虚弱,我怕她挨不过创痛,需要一个内功深厚的人护住她的心脉。昨夜就是乌帮主以内力相助,她才挺了过来。这附近,我所知有如此功力的,大概只有乌帮主一个了。所以才让人去请乌帮主。王爷进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什么内力”翼王手舞足蹈,“不就是一个海盗吗难道还是神仙你快让我见内亲王,否则我可不客气啦——连女人我都敢打!”说着,已经动手去拉端木槿。

“王爷!”石梦泉自知不是翼王的对手,就对准他受伤的右肩一掌拍下去。

不过翼王这次已经有了防备,运劲于肩臂之上,石梦泉的手掌就好像打在铁板上一样。

翼王已经抓住了端木的手腕,将她拉得踉跄了几步。

“王爷——”端木槿的面色一变,“你……你怎么……”

翼王面上的醉态完全消失了,沉声道:“我虽不及乌老大,但是还勉强可以帮忙吧还不让我进去”

“可你从何处……”端木槿掩饰不住吃惊。然而她也知道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随即取过一坛烧酒来交给翼王:“快从头到脚淋在身上!”

翼王二话不说,即刻照办,随着端木槿跨入房中。

顾长风夫人大惑不解,揉着被扭伤的脚踝,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让翼王爷进去了”

石梦泉无从应答——他若解释,那就揭穿了翼王,翼王是为了救玉旈云才做出如此决定,石梦泉岂能恩将仇报不过,翼王真的是进去救玉旈云吗唉,就算他不是,石梦泉还能做什么呢

无能为力!他有生之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没有用,于是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怔怔地站着。

后院里人来人往,如同天上的云彩,一时聚拢,一时分散,不停地流动,不停地变换。唯石梦泉是静止的。像是一樽石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郭罡的声音:“内亲王的情形现在怎么样了”

石梦泉仿佛在半梦半醒间,扭头看了看,即冷笑道:“怎么你不是应该希望她回天无力吗那样,刘子飞就不用再找任何借口,直接说内亲王被楚国奸细害死了,就杀过大清河去报仇。岂不省了许多心力”

“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郭罡道,“我早先就已经和将军说了,我是内亲王安插在刘子飞身边的暗桩子。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内亲王打算——就连翼王爷……”

石梦泉不想听他口若悬河说些难辨真伪的话,摆了摆手将他打断:“漂亮话留着说给你主子刘将军听吧——他人呢”

“放心,他一时不会来。”郭罡道,“我对他说,内亲王病情有变,如果他还跑来惠民药局,万一内亲王有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定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诸如翼王之流——污蔑成杀害内亲王的凶手。此时最好要避嫌,不仅如此,还应该主动去通知罗总兵和顾大人。既然顾大人那边已经有人去报信,他就该去找罗总兵。刘子飞信了我的话,将部下交给我带领,自己上总兵衙门去了。”

“哼!”石梦泉瞥了他一眼,继而狠狠地,一字一字道:“内亲王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内亲王一定会平安无事!”

郭罡定定看着他,神情颇似一位历经沧桑的长辈在看一位涉世未深的孩童,充满着对苦痛和绝望的理解。良久,才叹了口道:“我当然也希望内亲王没事。不过,将军爱不爱听,老朽都要说一句——生死有命,将军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万一内亲王真的过不了这一关,将军该怎么办”

“内亲王一定会挺过这一关的!”石梦泉大声说。那声音听在他自己的耳中仿佛是另一个人的,坚定得有些异样,似乎想拿一把刀把这句话刻在心里。只是,就算他可以说服自己的心,难道也可以说服阴司里勾魂的无常吗

郭罡摇了摇头:“将军这是孩童行径意气用事。这也是我郭某人永远不会选择你当主公的原因。对于我来说,一个再有实力的主公,若是变成了死人,还有什么值得我效忠的呢”

言下之意,倘若玉旈云今日不治身亡,郭罡就要投效他人。石梦泉怨恨地扫了他一眼:真是讽刺!曾经那么希望玉旈云可以摆脱这个卑鄙的男人,但是听到郭罡亲口说要放弃玉旈云,他反而感到无比的愤怒与悲哀——玉旈云总是表现得那样强大,但她其实是多么孤独无依!当她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够陪伴她。

想起当年在大青河,当自己伤重昏迷,玉旈云曾经命令他不许比她先死,不许丢下她一个人,否则,即使到阴曹地府,到下辈子,她也不会原谅他!

他明白的。因为在这个世上,她只有他了。

如果她死了,在阴间,在来世,不也是独自一人,万分寂寞吗

那么,他应该陪着她,无论生死!

这想法如同一道血色的闪电,划破他心中的黑暗:以前从来没有起过这种念头!和玉旈云相伴时,读书、看戏,见过不少以身相殉的故事,宫里也少不了宫女殉情的传闻。他们只是当成笑谈。尤其,玉旈云时常嘲笑殉情的人愚蠢。石梦泉也跟着一笑。那时,他的愿望是,有生之年,永远相伴,最多也只会想,若玉旈云遇到危险,他要不惜性命去救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救不了她,他该如何如今,最残酷的事就逼在他的眼前。答案如此自然地浮上心间。

他和她一起去!黄泉路上哪怕她笑他愚蠢也无所谓,只要从此不分开,来世也一起……

这种多愁善感的书生之气,过去他从未曾有过,甚至他曾鄙夷过,以为征战沙场、开疆扩土才是男儿的归宿。但这一刻,部下、敌人、同伴、对手、阴谋、对策、政局、战略……显得毫无用处,如云雾般,都被吹散。剩下的唯有和玉旈云有关的点滴,以及这反复回荡在脑海的话:跟着她去!跟着她去!

也许,只有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才会明白,什么是重要的东西。

他已经不知道周围是什么情况,不晓得郭罡去了哪里,外面的官员们在做什么,刘子飞的部众们又在做什么,甚至院子里还有什么人。他只是盯着眼前的那一扇门,等着老天爷来宣布决定生死的消息。

门许久也没有打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听到耳边响起乌昙的声音:“情况如何她怎么样了”话音落下,人已如旋风一般闯进后院来。

石梦泉就好像见到菩萨托生天神下凡似的,猛然从自己那悲苦混乱的迷梦中醒来,扑上前去,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向房内呼道:“端木姑娘,乌帮主来了!”

“让他快进来——”端木槿在里面回答,“先用烧酒浇遍全身——不过乌帮主,你近来消耗了太多内力,还挺得住吗”

“坐了一晚上牢,全都恢复了。”乌昙道,接过旁边顾长风夫人递过来的烧酒,就往自己的头上浇去。还嫌那坛口太小了,水流速度太慢,索性一掌把酒坛拍碎了,让整坛酒“哗”地全都淋在自己身上。然后就大步走到房门口,道:“好了!”

房内来给他开门的是翼王。两人打照面的时候,乌昙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停留,径直入房去了。而翼王则走了出来。他面色苍白如鬼,神气疲倦万分,跨过门槛时,险些摔倒。“王爷!”石梦泉连忙抢上去扶住他,“怎样了”

翼王定了定神,扫视一眼院子中的其他人——见顾长风正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随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咋呼道:“哎呀,好可怕!原来还有大夫是这样给人治病的吗吓死我啦!早知道这么可怕,请我进去看,我都不去看——你们说,内亲王不会有事吧不会吧”他瞪大眼睛看着院子中的每一个人。

石梦泉晓得,当着众人,翼王又开始扮演那纨绔子弟的角色了,不能指望他吐露真言。只能叹口气,扶他起来:“王爷受惊了,去前厅里坐一会儿吧。”

“好……好……再让人煮参汤来给我压惊。”翼王抓着石梦泉的手臂,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石梦泉的身上,脚步虚浮,这次不像是假装。

走到离开顾长风等人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才低声道:“我的本事有限,帮不了太多,就看乌老大了。”

“那内亲王现在……”石梦泉既想问,又害怕知道。

“现在至少还活着。能不能活下来,却不知道。”翼王转过头来,盯着石梦泉,“如果她死了,什么都一笔勾销。如果她万幸撑了过来,你不要忘记告诉她,她欠我一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作者灰常忙。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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