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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11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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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凉城的人都知道出大事了。

都知道疾风堂里有数之不尽的名册,都知道竣熙在东宫正殿召见所有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要按照那名册上所记载的,一一算账。都知道首当其冲的是冷千山等人——董鹏枭是直接被刑部的人从家里套上枷锁拉出来的,根本连进宫去被竣熙当面痛骂的机会的都没有。

当然,由于当天早晨东宫书房门口等着请见的有不少官员,所以程亦风跪在东宫书房“要挟”竣熙停止彻查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凉城的官场。无论是够资格入宫的,还是品级不够的,文武官员人心惶惶:竣熙一直以来如此尊敬程亦风,如今竟然连这位民族英雄要“长跪不起”少年都不在乎,看来真是铁了心要在朝廷上下来个大清洗了。那俗话说的一点儿没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下怕是一个也逃不了。

然而,这样的恐惧又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臧天任从翰林院被竣熙召来,本是为了草拟惩办各个官员的诏书。可是,臧天任一到大殿之上,立刻叩头请求竣熙收回成命,停止彻查:“果如程大人所言,如此严办,必使朝廷空虚,无有文官治理地方,无有武官守卫边疆,不啻开门揖盗,荼毒黎民!请殿下三思!”

在竣熙心目中,臧天任虽然不是才华横溢或智谋超群,但却是刚正清廉的一个好官,十分值得敬佩。正是因为如此,才特意要他来草拟诏书。岂料臧天任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少年的心里就像长了野草似的不舒服。更叫他没想到的是,文武官员的队伍里一个跟一个的走出来二三十个官员,统统都跪地叩头,道:“臣等也赞同程大人和臧大人的意见,请殿下务必三思!”

竣熙那里晓得呢,其实这些人暗想,自己多半是有把柄罗在哲霖手中的,真彻查起来,绝对讨不了好处。倒不如跟着程亦风、臧天任,如此一拼,或者还有生路,总好过坐以待毙!

“你们——你们——”竣熙气得直打哆嗦,“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臣等不敢。”发话的是吏部尚书王致和,“但是,臣等的确以为彻查已经牵连太广,再如此下去,恐怕朝中就无人办事了!”

刑部尚书谭绍文也道:“臣斗胆,殿下如此彻查严办,严刑峻法,实在有违圣人以仁孝治国的教训。自古凡以法家治国,岂有不灭亡者”

“你们——”竣熙要搞彻查严办,还得依靠这两部的堂官,听他们如此说,更是火冒三丈,“你们也……哼!不要以为没有你们,我就办不了事了——我就不信我楚国的朝廷没有了这些所谓有点儿本事的贪官,就真什么都办不了!”他说着,一把抓过笔来,愤愤地蘸着朱砂,自己去写圣旨。这是要发落冷千山的,前面那批判痛骂的部分一气而成,但写到怎么处置的部分,就愣住了——有好些罪名不知怎样量刑,他便吩咐:“把大楚律例给我抬出来!”

太监们早吓的蠢若木鸡,这时像被人泼了滚油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是,是!”

但是,全套的大楚律例又那是那么容易搬的太监们去了许久,才开始哼哧哼哧地抬着书箱子进来。他们一边开箱子往案上放书,竣熙就一边皱眉头:这么多条目,要从哪里开始找心中的烦躁越烧越厉害,他终于忍无可忍了,“啪”的将笔一丢:“你们是不是也要跟程亦风一起长跪不起好哇,说什么不结党,我看程亦风才是这朝廷里结党最多的人,他一跪,竟然有这么多人要陪他跪。竟然有这么多人都勾结起来威胁我!我就让你们看看我到底有多坚决!”

已经什么也写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他一挥手,将案上的文房四宝统统拂到了地上,接着狠狠地跺着地,退出正殿去。留下一室面面相觑的大臣。

本赌气想要回到书房去好好研究一下大楚律例,可是,一看到程亦风还跪在门口,心里就无比窝火:他是如此敬佩这个人,谦逊时,如翠竹虚心,坚持时,又似菊花傲寒,可以大刀阔斧革除积弊,又可以浅斟低唱文采风流,而即使遇到了天大的困难,还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因为这个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就想要成为这样一个人。

他的做法有什么错一个国家的官员有法不依,这国家还成何体统为什么身为新政领袖的程亦风要三番四次地来阻挠为什么偏偏在这事上,程亦风如此保守就算他有些道理吧,但是竣熙是监国太子,就相当于是一国之君,程亦风怎么可以公然来反对他如今还带着这么多大臣一齐来反对他——罢了!罢了,他想,原本还打算找宇文雍来帮忙给冷千山定罪量刑,现在看来,风雷社的人既然是程亦风的门生,还不都站在那一边吗

竣熙因而感到挫败万分,便没心思再处理政务,出了东宫,到蓼汀苑找凤凰儿诉苦。

凤凰儿正在绣花,看他来了,赶忙迎接招待。一边奉茶,一边道:“殿下快消消气吧,脸色都发青了呢!”

竣熙摸了摸脸:“真的这么明显么不过也实在可气!”

“哪儿就真的这么可气呢”凤凰儿道,“符姐姐常说,转过头来想想,或者坏事也变好事呢——程大人虽然当面顶撞殿下,可是殿下自己问问自己,程大人从始至终不都是为了殿下好,为了国家好就不要生气了,让程大人平身吧!”

竣熙满腹牢骚未及倾诉,却听凤凰儿说出这样话,不由又惊又怒——凤凰儿是如此天仙般的一个人物,繁杂的政务,激烈的斗争,唯有凤凰儿让他找回少年无忧无虑的心情。如今竟然连凤凰儿也出来替程亦风说话!他立刻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你怎么知道程亦风在东宫跪着”

“是陈国夫人,”凤凰儿道,“她方才来看我,就……就跟我说了。这么大的事,恐怕别的宫房也都传遍了。”

“哼!大概是传遍了吧!”竣熙呼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一掷,“后宫女眷议论朝政,该当何罪”

凤凰儿哪里料到他会突然对自己发作,一时愣住了。竣熙一语出口也立刻后悔,只不过,今天已经事事不顺,人人跟他作对,把他的心捶打得万分刚硬,就是不愿意认错。看到凤凰儿的泪水在眼里直打转,他又气恼又心疼,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一跺脚,跑出了蓼汀苑去。

太监和侍卫们知道出了天大的乱子,只希望凤凰儿能够安慰太子,谁料眨眼的功夫便见主子怒冲冲跑出来。他们心知蓼汀苑也帮不上忙了,一边暗自叫苦,一边盘算着该去请何方神圣来收拾残局。不过首要的,还是赶紧跟上去服侍,省得麻烦越闹越大。谁料,他们脚步方动,就被竣熙喝住:“都不许跟着来!你们这些奴才,心里也向着程亦风的吧既都向着他,你们就都是陪他跪着好了,不要跟着我,看着都烦!”

众人一愣,哪里还敢再往前竣熙就径自气哼哼地跑了出去。一路上,谁跟他请安问好他也不理会,但凡要跟着伺候的,统统被他骂走。如此一直跑到了御花园里,穿过刚刚含苞的桃花林,让树木的枝杈遮挡着,这才甩开了所有或跟从或观望的人,清静下来。

他感觉脸颊滚烫,喘息急促,有凉风吹过的时候,一吸气,喉咙就被风割得生疼。便不得不扶着一株盘根错节的桃树站定了,休息片刻。透过密密匝匝的树杈,他看到前面不远就是镜湖了,波光粼粼,显得无线平静,无限美好。心里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到那跟前去,让广阔的湖面将胸中的积怨全都带走。

因穿花而前,来到了湖边。可是到了跟前,才发现这静好的湖面也非他一人独有——霏雪郡主白羽音,一身粉白色的衫裙,正跪在湖边的石头上伸手撩水。竣熙的烦躁不免又冒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白羽音一愣,回过头来,手中的一只锦囊掉入水中:“不知殿下在此,拜见殿下。冒犯之处,请殿下原谅。”

看她如此恭顺,竣熙的火气也被湖面上的风吹散,心想,刚才气哭了凤凰儿已经十分混帐,朝堂上的事,不必迁怒后宫的人。因而缓和了语气:“你没有冒犯我——我惊扰了你才是。你的东西掉到水里了,我帮你捞上来吧。”说着,走到湖边,俯身要去拾那锦囊。

“不必了。”白羽音道,“那只不过是花瓣而已,本来我就是来葬花的,埋进土里,还是顺水而去,也没什么分别。”

“葬花”竣熙奇道,“没想到郡主你还如此多愁善感。”

“这怎么叫多愁善感了”白羽音道,“宫女女眷每年都要葬花的,殿下不信去问问皇后娘娘。”

“那是芒种送花神,我晓得。”竣熙道,“不过眼下离芒种还有一个多月呢,你怎么就来葬花了”

“殿下这话可说得真有意思。”白羽音道,“端午节是吃粽子的时候,莫非除了端午之外就不吃粽子了么冬至节是烧寒衣的时候,莫非除了那一天就不给先人烧纸烧衣么葬花不也是一样难道除了送花神的那一天就不能葬花了其他时候凋谢的花莫非就要任由它们被虫子啮噬,被雨水浸烂么”

“这……”竣熙怔了怔,“这样看来,郡主才是真正惜花之人,母后和其他后宫女眷无非是为了过节找乐子罢了。”

“也不能这样说……”白羽音道,忽然又一笑,“原来殿下还是绕弯子在说我多愁善感!”

竣熙也笑了起来:“善良的人才会多愁善感,心狠手辣贪慕虚荣的才没心思理会这些花儿呢!”

“殿下不如说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人才能多愁善感”白羽音道,“像我这样衣食无忧,又无事可做的人就能来葬花。像太子殿下这样日理万机的,哪里有功夫来管这些花瓣呢”

日理万机。这话若换在往日,也许是一句赞誉。但是今天竣熙在朝堂上受了一肚子的气,一经提起,立刻恼火万分:“好像我喜欢日理万机似的!若不是父王成天只晓得炼丹求仙,我还不乐得作画下棋逍遥自在如今这样辛苦的对外抗击樾寇对内施行新政,他们却还……”苦恼委屈不吐不快,当下就一股脑儿地将烦心事说了出来。“他们非但不帮我分担,反而还……还……”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程亦风和众大臣的举动——是刁难是捣乱似乎又不是。搜肠刮肚,偏偏没有一个满意的字眼儿,就忽地闪过一丝不安:难道是自己错了不,惩治贪官怎么会有错呢新政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成就,是当初他坚决支持程亦风的结果。认定是正确的,就要坚持。为君之道,就是要排除万难,坚持到底。

这样一想,心情就舒畅了些,抬脚将一粒石子踢进湖中,道:“让郡主听我发牢骚,郡主一定很闷吧”

“这岂容得我选择”白羽音淡然一笑,“就像殿下别无选择必须日理万机一样,我也别无选择必须要听殿下发牢骚——殿下知道我外公的想法,也知道皇后娘娘的打算。殿下生来就是为了要继承大统,而我生来就是为了要做未来的皇后。皇后的职责难道不是听皇上发牢骚么”

我可没说要娶你!竣熙心想,不过,这就免不了要念及凤凰儿——凤凰儿为什么要为程亦风说话呢若是她像白羽音这样,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那该多好!不过,白羽音这是从小被训练教导出来的,凤凰儿则是本真自然,全无心机。算来,还是凤凰儿好。她无非是被崔抱月利用了而已!

可恶的陈国夫人!竣熙捏紧了拳头。但心中又是一闪:白羽音似乎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人呢,倒跟自己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意味。因问道:“怎么,听你那语气,并不很想做皇后呢!”

白羽音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有很多的探询,忽然又一笑,道:“殿下看出来了么看来我这十几年的苦功都白费了,竟没有修炼到家。他们教导我的时候都说,要做皇后,在皇上面前就没有自己,皇上说你就听,皇上要你附和你就附和,皇上要问你意见,你就装傻,总之就是只是一面镜子,让皇上照出他的心思就可以。他们教了我这么久,骂了我这么多回,我还是做不好。”

“这叫什么话!”竣熙愕然,“是谁教你的娶这样的一个女子为妻,跟娶个木偶有什么区别你这样,就算做了皇后,跟行尸走肉也没什么不同!”

“可不是!”白羽音也踢了一粒石子到水中,“我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做皇后呢。既然说开了头,今天就索性把话都跟殿下说明白了吧!就像殿下心仪凤凰儿姑娘,我其实也早就有了心上人。他是我家里的侍卫,我还打算跟他私奔呢!”

竣熙偷偷看过不少才子佳人的传奇,心里也曾幻想过和凤凰儿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他实在没想到看起来规行矩步的霏雪郡主竟然也有些风流往事,不禁来了兴趣,道:“果真他叫什么名字其实你也不用私奔,我就赐婚给你二人,岂不便宜也顺便就赐他个一官半职,让你外公不能反对就是了。”

“多谢殿下的美意。”白羽音凄然道,“可惜已经太迟了。去年我们打算私奔的时候被外公发现。他已经被外公处决了。”

“啊!”竣熙不禁大惊,“我……我提起你的伤心事来……实在对不起。”

“没什么。”白羽音道,“我已经哭得太多了,眼泪干了,心也死了。现在外公再叫我做什么,我也都无所谓。是嫁给殿下也好,甚至叫我去樾国和亲也罢,既然帆哥哥已经不在了,我活着也没有意义。”

“我不知……不知你竟然也有这样的伤心事。”竣熙道,“像我们这些生于王侯将相之家的,素来都是身不由己啊!”

“莫非对此当浮一大白”白羽音笑道,“殿下不会是想一醉解千愁吧”

她这一提起来,竣熙倒真有痛饮一番的冲动。“就算不能解千愁,难得喝醉一场,有一晚上可以不去烦恼也不错!”他道,“我想喝醉,郡主愿意奉陪么”

“殿下有旨,我岂敢不陪。”

“我不是下旨命令你。”竣熙道,“就当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吧,难道还不能一起醉一场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羽音道,“这还是我第一次不做殿下的镜子呢。”

竣熙让人在御花园的锦波阁里设下酒菜,接着又屏退左右,只跟白羽音两个人自斟自饮。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也猜了拳也行了令,依稀还联了几首诗,最后终于醉倒了。到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掌灯时分。他感觉头疼得仿佛要裂开,支撑着坐起来看着房内,狼藉的杯盘已经被收拾走了,自己胡乱踢在榻下的靴子也被摆放整齐。

猛地,他的心被一捶——那靴子旁边怎么还有一双绣花鞋他揉揉眼,的确没有看错!跟忽然感觉到身后温暖的气息。回头一看,不觉大惊失色——鸳鸯缎面的被子里露出一截嫩藕般的的手臂,腕子上还套着羊脂白玉镯!这不是白羽音么!

啊呀!竣熙惊得一骨碌跳下床来,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侍奉的太监被惊动了,哈腰跑进房来:“殿下醒了奴才伺候殿下更衣。”

“等……等等……”竣熙赤着脚逃离榻边,“这……霏雪郡主怎么会……会在这里”

太监久在深宫,练就了一张淡然的笑脸:“殿下和郡主在锦波阁里饮酒,奴才们都不敢进来。过了两个时辰,听里面没声了,才斗胆来看看,就见殿下和郡主都已经醉卧在床。奴才们只能帮二位盖上被子,又把杯盘收拾了。”

“这……这……”竣熙急得直跳脚,“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殿下!”白羽音的声音淡定地响起。她拥衾而坐,漆黑的秀发瀑布似的撒下来,雪白的肩膀若隐若现。“公公请先退下,我有话对殿下说。”

太监知情识趣,垂头退出门外。白羽音就撩了撩头发,随便挽了个髻,披衣下榻,拿了竣熙的衣服过来,一件一件慢慢服侍他穿。“殿下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什么都不记得。”她道,“既然不记得了,何必要辛苦去想起呢殿下只需要吩咐那些奴才一声,相信他们也不敢胡乱说话。今天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本来无事,别人又有什么可知道的呢”

竣熙怔怔地看着她:“可是……可是……郡主和我……我们真的……郡主的名节要……”

“既然什么也没发生,跟我的名节又有什么关系”白羽音笑道,“我和帆哥哥已经天人永隔,只希望殿下和凤凰儿姑娘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也算是我为自己积了一点儿福德,来世或者还能和帆哥哥再续前缘呢!殿下把今天在镜湖边遇到羽音的事情全都忘记了吧!”

说时,她已经伺候竣熙更衣完毕,最后帮他把玉佩、扇袋一一挂好。这才自己转到屏风后面去整理衣装。不时也就梳妆妥当,施施然行礼道:“我的丫鬟还在皇后娘娘那儿等着,恐怕等急了她会来找我。先行告退了。”

“我……我送你……”竣熙讷讷。

“不用了。”白羽音道,“殿下送我出去,岂不是叫人怀疑再说,殿下这时难道不该去安慰凤凰儿姑娘吗”说着,一笑,深深万福,退出门去。

竣熙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才发现那苗条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唤外面的太监进来,吩咐他们要对今日锦波阁的一切守口如瓶。太监见怪不怪,自然答应:“殿下要起驾回东宫么还是要去蓼汀苑”

“自然是……”竣熙知道这时候东宫可能已经翻了天,不能不去应付,然而凤凰儿现在如何了,是不是还在伤心呢他也委实挂心。尤其是他跟白羽音结下露水姻缘,虽然凤凰儿并不会知道,但是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无论如何要向她道歉补偿——或者不如说,非如此不能安抚自己的心思。因道:“自然是去蓼汀苑了!”

太监躬身答应:“奴才这就让人备轿——咦,这好像是霏雪郡主的”

竣熙低头一看,见地上一根银簪子,是一朵盛放的山茶花,秀美非常,依稀记得正是白羽音发间的事物。又心中猛然一闪——似乎是酒醉之时自己伸手把出来的,且痴痴看着她的秀发散落。

该死的,我怎么能想这些,他狠命摇了摇头,做贼似的抢先将簪子捡了起来,收进怀里,道:“改天我让母后还给郡主就是了,你不要去多嘴。”

太监面无表情:“奴才不敢。”退出了门去,不久,回来报告说轿子已经备好了,请竣熙移驾。少年就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离开了御花园。

一边走,他一边盘算着怎样向凤凰儿开口,而越想努力的想,怀里的银簪子就越是清晰地在刺他——真的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么喝醉酒的是他,做错事的是他,对方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要么,还是顺了皇后和康亲王的意思,立白羽音为正妃那样又如何对得起凤凰儿

心思愈加烦乱了——倒不如不去蓼汀苑先想明白了再说他起了这个逃避的念头,就吩咐抬轿子的太监转向东宫。

太监们甭管心里是怎样揣测的,面子上都不会表露出来,闷头快走,没多久便回到东宫。

东宫正灯火通明,不下白昼。哲霖在门口焦急的踱步,显然是等待竣熙已久,一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殿下,你可算回来了!人都还跪着呢!”

竣熙握了握拳头,收拾心情:“什么人程亦风,臧天任”

“正是。”哲霖道,“朝会时跪下的,都跪着呢。宫门外现在也有人开始跪了。殿下这样坚持下去,会有大麻烦的。”

“宫门外也有”竣熙惊讶,“为什么是谁”

“是品级不够的官员。”哲霖道,“还有其他的一些一贯跟程大人交情好的官员。有一些入宫来要见面殿下,结果一进来就跟着在正殿里跪下了。臣怕人进来的多了,事情越闹越大,就让护军封锁宫门,不允许官员进来。没想到他们就在外头跪下了。这样被百姓看到,岂不更加麻烦殿下,这彻查的事情,还是先让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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