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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南有樛木(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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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只是今日才发现,原来我的红云儿竟是这般好看……”我笑着从被中抽出手臂,一点点地勾画着他脸上的线条。

无恤眸光一暗,捉过我的手指放在口中轻轻一咬:“念在你今日要骑马赶路才放过你的,现在别再这样考验我。”

“哪个考验你”我想起他昨夜的疯狂连忙把手一缩,扯着被角遮去了半张面容,“我马上就要起床了。我饿了,要吃鱼粥,我要浴汤,到了负瑕城,我要换马车。”

“磨人精,到了负瑕城就替你找辆最舒服的马车。”无恤将我落在塌边的嫁衣叠好,又转身将装了小衣和襦裙的包袱放在了我手边,“我先出去烧水,你快些穿好衣服,别着凉。”

“嗯。”我低应一声,目送他一步一回地出了门。

他现在这般高兴,将来只怕要恨透我了。我仰面长叹了一声刚要起身,无恤突然推开房门,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忘了问,你身上疼要我帮忙穿衣吗”

“不用——”我拿起床上的枕头作势要砸,他大笑三声消失在了门边。

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桶里,耳边是无恤在院中加劈柴禾炖煮米粥的声音。我知道,他一直都是个心如明镜,洞察分毫的人。我的那点小心思恐怕没能逃出他的眼睛。昨晚,他即便在睡梦中都还带着警觉。他害怕我会在他熟睡之际不告而别,殊不知我这一夜的“相守”只为让他卸下重重心防。

“阿拾,粥做好了,你洗好了吗”无恤在门外高喊了一声。

我心头一颤,忙收敛心神高声回道:“嗯,快好了!”不能再拖了,如果今日到了负瑕城见了四儿和于安一群人,我要再想走,恐怕就更不容易了。既然已经决定不叫他为难,就应该干干脆脆地离开。我想到这里,顺手扯过浴桶上的布巾就从汤水里站了起来。

“红云儿,木瓢和木桶在哪里啊”我穿戴整齐后,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推开了房门。

小院里,无恤已经做好了一釜热腾腾的粱米粥。当我瞥到陶釜中央那几片显眼的墨绿色野蒿时,我便心下了然——过了这一夜,他终归还是不信我啊!要做鱼粥就必须到湖中捕鲜鱼,可他不放心让我离了他的视线,所以才用这院中唯一几株入得了口的野菜给我做了这釜菜粥。

“你要木瓢、木桶做什么”无恤见我出了房门,便用水浇湿了陶釜下的柴火。

“自然是要将浴汤舀出来倒掉啊!不然,待会儿我们走了,难道要叫这浴汤留上五六年”我将背后的长发撩到身前,笑盈盈道。

“你先来喝粥吧,这浴汤待会儿交给我便是。”无恤笑着迎了上来。

“这怎么行!”我将手中的兽纹玉梳篦横咬在口中,侧挽长发绕成垂髻,而后用玉梳轻轻别住,“你是赵家未来的世子,我的夫主,小妇人就算再不识礼,也不能叫夫主做这样的粗活啊!”我径自挽起短衣的袖口,伋鞋迈下台阶往堆放杂物的小间走去。

无恤长手一拖,一把将我扯了回来:“刚刚还说自己哪里都疼,蹙眉瘪嘴叫我心疼了半天。这会儿,倒变成身强体壮的村妇了。”无恤将我按坐在屋檐下的苇席上,又替我端来了陶釜和陶碗,“你来盛粥吧,屋里交给我就好。”

“你不该这样惯着我,以后是要叫人诟病的。”

无恤见我主动提到将来之事,脸上便有了笑意:“知道了,以后定不叫你失礼于人前。”

无恤拎着两只木桶进了屋,我知道他不放心我,便特地将房门大开,好叫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坐在屋檐下的我。

初升的阳光斜照进屋檐暖暖地撒在我身上,我一边拿木勺搅着釜中热粥,一边对浴桶旁俯身舀水的无恤说:“夫郎,我少时曾听人唱过一首歌,说是庶人之家婚礼第二日新妇唱给夫郎听的歌,你可要听 ”

“好啊,我可有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今日合时合景,这祝歌我是非听不可了。”无恤屈膝蹲在半人高的浴桶旁,一瓢瓢地把大桶里的浴汤舀进身旁的两只木桶。原本已经变温的浴汤被他手中的木瓢搅动,升腾起层层雾气。

“那你可听好了。”我放下手中木勺,起身走到房门外,两手交合朝无恤恭行一礼,端坐而歌: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1)”

……

君为樛木,妾为葛藟,本该相缠相绕,一世相随,生死同根。

可葛藟不能阻了樛木的抽枝发芽,不能让自己的痴缠断了樛木通天蔽日的未来。

安眠香,香随雾起,十吸十吐,使人眠。

歌未完,无恤早已桶边安睡。

一曲新妇祝愿夫君一生快乐福康的祝歌唱到最后,竟唱得我泣不成声。

备注:(1)《樛木》选自诗经《国风周南》。樛木,由于攀缘植物的缠绕累赘而向下弯曲的树木。樛音jiu。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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