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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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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还是没有他走得快,眼看,他就要追上她了。

而她又不敢跑起来,怕惊动了他,怕他比她跑得还更快。

正在这时,迎面又有走来一个人。

湘潇大声地叫了一声:“三叔。”

他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支书,也是父亲的老朋友。

只听他应了一声,然后向那醉汉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德贵你又喝醉了你忘记了,这是以前火车站郗站长的女儿你不记得了,这是火车站郗站长的女儿不是你老婆,你老婆在家里。”

原来他就是母亲所说的,远近闻名的花痴德贵。

他家刚搬到小镇上的时候,村支书带着他,到她家里给他们搭过地震棚。

就是小站人家,在自己家住的旁边,搭建一个小房子,堆放木柴和杂物,养鸡,养兔子。

九年以前,德贵二十五六岁,是远近闻名的泥瓦工,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他在她家干活的时候,他老婆背着儿子,牵着女儿,来看过他。

那时候他儿子不到一岁,女儿三岁左右。

她还刮过他儿子的小鼻子,她一刮,他就手舞足蹈地笑个不停。

可是后来,他儿子得了白血病,他借了5万块钱给儿子看病。

钱没有了,儿子也没有了。

5万块钱,对城里的医院来说,一下就花完了。

但是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却是个无底洞。

他老婆想不通,喝百草枯自杀了。

他在一夜之间,也变傻了,天天用酒来麻醉自己,看见姑娘媳妇就跟着追。

他总是说,他看见他老婆背着他儿子,在他前面走。

他和她迎面而过时,他并没有马上来追她,那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很白,不像本地人。

而且她穿的衣服,她扎着个马尾,不像个小媳妇。

那他为什么都走远了,又倒回来呢

因为,他不想放过任何人,不想放过任何机会。

他虽然变傻了,但变傻以前的有些事情,他还是记得清楚的。

他听三叔这么说,远远地望着她,呵呵呵地笑了几声,转身跟着他,往山上走去。

他要回家了,他家里还有一个,眼睛都哭花了的老母亲。

他一定还记得父亲,记得父亲对他的好。

在他帮他们盖房子的那半个月,父亲母亲总是很热情,每天都好酒好菜地招待。

父亲还亲自下厨,在饭桌上,龙门阵也很多。

外婆更是不会亏待干活的人,下力气的人,每天下午都一人煮两个红糖荷包蛋。

那时候大家都穷,很难得吃得上那样的好东西。

虽然父亲已经去世六年了,聪明的村支书和变傻了的德贵,都还记得他。

父亲都去世六年了,还在庇护着她。

原来高大健壮的德贵,原来勤劳能干的德贵,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一点都认不出来了。

湘潇心里好难受,眼泪止不住地直往外流。

她幸好没有捧起一捧黄沙,撒到他的眼睛里去。

小地方的人,不懂得大道理,没有见过大世面,没有经过大波大浪,一遇到事情就很容易出问题。

冼锐也真是运气好,看人也很准,惹到的是她这样开通的小镇女孩,不然,又是一起事故。

这就是母亲所说的:“眼睛只看一寸远。”

高中最后一年,新换了一个校长,觉得学校不应该做亏本生意,把学费从二十多元一学期,调到了二百七十元一学期。

她当时没有报名,跑回家对母亲说,职高不包分配了,她不读了。

她没有说,天天在教室里,就是看小说,发神,看同学传纸条,听老师对着书念。

母亲就这样骂了她。

其实,她往那四个家庭里跑,也并没有学到什么实际的东西。

偶尔去一次,也不可能学习到什么。

但是,倒是开了个眼界。

而对他们的子女来说,却是他们的日常,她和他们,不可能是一样的。

就是这样,也比封闭着好一些吧,这可能也是母亲的想法。

当她遇到问题的时候,她会有更多的想法,更多的解决办法,而不会只有一根筋。

这是看世界,最近的捷径。

如果他们夫妻俩都好好的,那他们以后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债也可以还完。

十年以前,一个月收入几十元,而现在,都是几百元了。

谁知道,以后又是什么样呢

只要人好好的,总会有办法。

现在想来,这文凭不管有用没用,听上去总是要好一些,母亲是对的。

如果她把她和冼锐的事告诉母亲,她比她多活三十年,而且是成年后的三十年,她又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呢

她说不定,不反对呢

但是,在这之前,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也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观察过母亲。

相较而言,冯叔叔是多么地有智慧。

他虽然只是个孤儿,却创造了今天这样的条件,取得了今天这样的成就。

他对人这样好,并且这么成功地经营了,幸福美满的家。

阿姨也是。

她嫁给他时,他是一贫如洗的,她没有埋怨,他们共同创造了,现在的好生活。

看一个成功的人,真的不能够只看他成功的表面,而应该看他,背后所做的努力。

他们努力地去学习和模仿成功人士,在专业上向他们学习,去和他们交往,甚至学习他们的穿着打扮和为人处事。

并不,固执己见。

专业是主干,其他的是枝叶。

但是,他们的学习,并不摇头摆尾。

他们并没有失去自我,在该有主见的时侯,又很有自己的主见。

因此,他们成功了。

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现在却是那么地难受,而且更加地难受。

湘潇向山下走去,她走过小镇,穿过铁路,她向河边走去。

她要去看看大凉山的母亲河安宁河,这样,她的内心才能够得到平静,得到安宁。

她走过了那座,当地人集资修建的,简易的桥,过了河,走到了河对岸。

因为是集资的,桥边专门有一个人收费,过桥一次收五毛钱。

这里来来往往有很多的人,应该是无比安全的。

安宁河水平静地淌过,她在她的身旁,走了一趟又一趟,心中终于豁然开朗。

她见过波涛起伏的松林了,她见过一望无垠的河滩了,她的胸中已经有丘壑,有山河了。

夕阳西下,她该回家了。

她已经想好她的问题了,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她应该努力地去过,她的明天了。

天空飘起了小雨。

又是谁在乌云的身后,低低啜泣

是太阳,是太阳躲在乌云的身后,低低啜泣。

眼泪横飞,从小镇的夏季,一直飞到了,如今的初冬里。

这一天,湘潇收到了,出版社寄回来的退稿。

只有退稿,连退稿信也没有一封。

在寄稿时,她曾耍了一个小聪明,用胶水粘住了第三至第十页。

可当它退回时,它们竟还连在一起。

没有人叫她别再写下去,也没有人叫她继续写下去。

如今的编辑,是越来越散了,比以前那个出版社的副社长,更让人心寒。

报纸上天天都说他们要改制,自身都难保。

只是连她自己也感到吃惊的是,她居然没有悲伤,也没有哭。

她的前程就在这里原地踏步。

如果还没有踏到一定程度,恐怕是没有办法冲出去,暂且只能这样了。

她只是想到了云,想到云在她寂寞的时候曾陪伴过她,在她伤心的时候曾劝解过她,在她危难的时候曾呵护过她,在她幸福的时候曾祝福过她。

一别数月,她应该去看看她。

还有厨师,他们都还好吗

她也想过要去找找,她在卡厅里认识的那位名作家,让他帮帮忙。

假如他不帮的话,她就卑鄙地抖出他的老底,让他声名扫地。

他在一串红,不仅消费了茶水,消费了小姐,还消费了xo。

就是那个:“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

但是,她马上就无力地摇了摇头:找小姐,在现在,早就用不着半遮半掩,早就像“老板,来盘泡菜”一样,平淡无奇了。

上至官僚富贵,下至民工工薪,在轨道上运行的男人,反而成了稀有动物。

还有,冼锐说三句话,就能够把她打趴下。

那个名作家,是她能够兜住的吗

这恐怕是用一块豆腐,去碰一块铁。

没有几刷子,人家怎么能够,混成名作家呢

光会混,不会写,不行。

光会写,不会混,更不行。

那个广州男孩,也渐渐地与她,断了音讯。

也许,寻找小芳那个年代,早已经过了,得考虑,现实不现实。

这时,她方才深刻地明白。

可爱的男孩不可靠,可靠的男孩不可爱。

不用考虑未来,不用担责任的时侯,谁都轻松,谁都会可爱。

他遇上的两个男孩,一个是爱情的理论家,而另一个,才是爱情的行动者。

算了,生活艰难,生活不易,也不能说人家,是理论家。

两个外乡年轻人,既不能回农村,又不能在城市里落脚,何必越处越难受呢

再说,也只是通了几次信,谁也没有挑明。

只有冼锐,才会对她说出:“你并不漂亮,但是我却偏偏喜欢你。”

这样有蕴含,有力度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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