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第五章 无心镜(六)今宵别离长1(2/2)
这要求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毕竟我和他...我正想着说点什么打个圆场,便听见小西贝道:
“头还疼吗?阿眠。”
我一怔,旋即嘴角咧上耳后根,露出了开心无比的笑容:“不疼不疼!我爹打我,从来下手太轻,除了…那次把我推下芙蓉池…”
小西贝笑了笑道:“明日,我会把《安眠》给江大人的。
“真的真的?”
我以为小西贝要思量好久,却没有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开心道:
“你愿意给爹爹曲谱!那大晁和聂..!咳咳..那大晁捏~就有救了!”
小西贝摇头笑,轻轻探过头来,高挺的鼻尖险些就要碰到我的脸,他温热的梨花气息就在我的鬓边:“你是不是想要…”
我脑子有点晕眩,我想要什么?小西贝问我是不是想要,那我一定一定很想要。
他离我更近,我甚至觉得他的嘴唇要碰上我的耳朵:“你是不想要…”
我吞了吞口水,点点头道:“我想要..”
“去救聂莼桑?”
我点头:“我想要去救聂莼桑。”
耶?我刚说了啥?被下迷药了吗?
他身上那股子梨花香一定是迷药来的!我真的是..在他面前一点点也不能把持下自己。
心里的小九九被戳破,我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并带着一点央求:
“聂莼桑她,真的够惨了,无非就是想要为自己活一次,我是实在不忍心看她再…,况且,那昭王既已找到了续命的办法,与其把心归还皇陵,让它在那里蒙尘,还不如拿来救了聂莼桑的命!”
我想到这有点儿生气,咬了咬嘴唇:“而且这心,也本该就是聂莼桑的!”
小西贝又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道:“聂莼桑,聂莼桑,说得你好像认识她似的!”
我扁了扁嘴:“虽说我是不认识她,可在梦境中观了这么久她的生活,便不自觉进入到她的故事里罢。”
想了想又戚戚然道:你知道的,山中无聊,我真的看了很多话本子,但凡看得入迷,书中每一位主人公就如同魂入我体,看到激动处,我常常恨我不是作者,不能改写命运!如今!我终于有这个机会了,我!…”
小西贝轻轻敲了下我的额头:“你恐怕,都忘了自己一开始为何要窥探她的梦境了。”
我:“啊我…”
我要干什么来着?
对了,我是找天底下最大的隐士,取之心头血一滴,谓之鉴心白水,滴入梦昙花,助其净化。
小西贝摇摇头好笑地看着我道:“这些时日我回了趟仓央,翻阅到上古灵史中有记载:无心镜乃上古灵物,属物型灵,只是不知何时流落人间。”
“无心镜之灵性本就阴寒,又在大晁皇陵中度过百余年,便已是这人间至纯至阴之物,是净化梦昙花的上上之选。无心镜入了聂莼桑的躯体,替作她心,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的血可以净化梦昙花了。”
“这次大晁天子既然肯将心归还给大晁皇陵,届时我替聂莼桑取了出来,并救她出狱,这便算帮她拿回她的东西;如此,讨她一滴心头血,不为过。”
我感动不已:“小西贝你真好,还时时记着要为我净化梦昙..哎?你说…你要救聂莼桑出狱?”
小西贝笑道:“不然呢?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
我有些吃惊又羞涩:“啊?你怎么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小西贝道:“你啊,心思都写在脸上!”
我感激涕零:“小西贝你真的太好了!简直我的再生父母!”
小西贝挑眉:“你爹在你后面。”
我脑壳冒汗,扶着额头作势就要晕倒:“啊,头好疼,一定是刚刚被敲太狠了…“
小西贝摇头笑道:”骗你的!”
诶?
突然明白过来他又在戏弄我,扁了扁嘴:“你当真好幼稚啊~”
小西贝越发忍不住笑:“这叫近墨者黑。你不是要晕倒么,怎么不倒了?”
我裂开嘴括出一个赖皮弧度:“不倒了不倒了,倒了还要劳烦你背,怪不好意思的。”
(今日的脑子好像真的不太好使t0t,老是后知后觉转不过弯来,还老是被小西贝戏弄。嗯,是该喝点猪脑汤不补了。。突然想起沉夜城芊芊喝的物什,咦~~~~~~呃还是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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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爹爹拿着《安眠》,去了宫里参加寿宴,老头子非常坚决地决定不带我去,还要小西贝看好我。
而按小西贝的意思,寿辰宴上绝不是最好的救人之时,他要在宴会之后动手。而且同样非常坚决地决定不带我去,还要南澄看好我。
但我单方面决定,南澄看不好我,我要入宫!
这绝不是八卦,只是放心不下。
虽说《安眠》只是个让入眠的曲子,但终归长安宫里将有拉弓开战之势,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更何况爹爹和苡容还在宫里呢..
晚饭后我早早回了房,乖乖熄了灯,给床上的枕头人拉好被子角。此时,远处隐约传来悠扬的曲调,能从长安大殿传至江府的,非一般曲谱。
该是安眠调起。
以备不时之需,我预备带上入宫令牌,以及塞耳朵孔的棉花,将二者装好后,再瞧了瞧小西贝的屋里,灯亮着。为了避免被发现,我没骑赤骥,随便找了匹马,攥着缰绳,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今夜解了宵禁,城中百姓都在护城河边为昭王祈福,我为避开人群减少时间,抄了条入宫的冷道。
道上无人,我连夜赶路。行至一半,却被飞来的一坨肉丸撞了个人仰马翻。
我晕过去的一刹那,看清那坨肉丸是北嘟,肉丸身后两个黑影,乃是一人驮着另外一人,聂莼桑?…她背后还驮了个什么人…
头一阵眩晕,接着就看到四周旌旗猎猎、迎风招摇,中间红毯铺就,一看就是长安皇宫办各种典礼的礼场。
得,我又入了聂莼桑的梦境了。
这是昭王的寿辰宴。宴席上所有人已经在安魂曲中入眠。
一曲毕,琴音戛然而止,昭王覆在琴面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今日他的嘴角与眉梢,没了往日的轻佻,严肃得像一个真正的君王。
他将宁王扶上金銮宝座,按自己的姿势摆好,贴上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秘术士诀起,面具嵌入皮肉里,瞬间宁王的脸变得与昭王一模一样。
冼昭挥了挥手,对秘术士道:
“退下吧。亥时,江大人自会带乌衣卫来收拾局面的。这之后,你再来替我取心。”
“诺。”秘术士应声退下。
昭王的目光沉沉,移向了看台下睡着的一个牢囚,是聂莼桑。
聂莼桑此刻不该是在牢里么?昭王在寿辰宴上将她抬上来,不会是现在就想那什么灭了她吧?
我心里一紧,但又立马反应过来,刚刚拿北嘟砸我的人,正是聂莼桑,所以不管昭王是不是要在寿辰宴上灭了她,她都已经逃了出来。
放下心来朝梦境中看去,聂莼桑还带着脚镣,一身囚服破烂不堪。
冼昭缓缓走下金銮宝座,走近她,将他手上那九颗菩提念珠退下,串到聂莼桑的腕上。这个动作他做得极其的慢,就像在做一个长久的道别。
“莼桑,这颗心只能供一人使,抱歉。”
良久,他的手掌轻抚覆上聂莼桑的脸颊,那一句话轻得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他道:“我应该会舍不得吧..”
冼昭手伸进怀袍里,想要掏什么东西。可手刚刚抬起,就见一把尖刀飞快又狠利扎在他的胸口!顿时间乌黑的血喷涌而出!
谁也没料到,聂莼桑会在这时醒来。
《安眠》,对她未起作用。
“你这心,是我的!”
聂莼桑眼睛里透出骇人血色,这是积攒百余年的怨。
礼场上黑夜沉沉,没有月光,亦无星辰。只余周围的皇家灯火,将她一双赤目照得雪亮。聂莼桑手下的刀却没有顿下半分,利落地再一次转进冼昭胸口。
冼昭眼里的震惊只是一瞬,尔后是满溢的痛苦,他想要将这痛楚的表情生生压制下去,强迫着自己露出那一贯的笑,却欲盖弥彰。
他伸出的手,还保持着掏东西的动作。他喉头一甜,强压口中之血喷涌而出,道:“莼桑,你..”
聂莼桑手上再度使力,刀连同整个刀柄,乃至聂莼桑的半个握刀之拳,都陷进了冼昭的身体。
之后巨大的血腥味冲进我的鼻孔,眼睛被铺天盖地的暗红色遮住...
恍惚间之后再看得清明,是聂莼桑驮着昭王,在暗夜里逃了老远,被醒来后的宁王截在了城中的树林里。
“站住!你要把皇兄带到哪里去!”
宁王的手上,串着八菩珠,那容貌,却是和昭王分毫无差。
聂莼桑绯色的眸子缓缓移至那描金秀袍的腕处,低低道:“你的脸..”,疏瞬又恢复原来淡然冷漠的神情:“你最好不要拦我,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宁王目光冷冽地看向她,那只带了八菩珠的手攥得很紧,紧到剧烈抖动起来。
半晌,冼甄攥紧的手松开,手覆上自己的脸,道:“莼桑,想我同你讲个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