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狗皮膏药(2/2)
“要去多久”
“短则一月,慢则一年。”赵怀琰垂眸看身边的她,见她面上浮起担心,嘴角满足扬起,只道:“我不会出事。”
“嗯。”
“墨风四人你自己调教便是,到目前为止,你还未发挥她们的全部作用。”赵怀琰只道她事事小心,墨风几人虽也沉稳,但到底收归于江湖,还带着几分江湖习气。
林锦婳只道他的意思,墨风几人她一直在考虑,目前看来墨雪最为忠心,墨风办事最稳重,至于剩下的两人,暂时还未多发现什么。
“王爷此番过去,是做什么”她心中隐隐有几分担心,赵怀琰却只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不是大事,我还要等处理好京中这些事才走,不必担心。”
林锦婳见他不说,总觉得还是跟上次去剿匪一般危险的事,上次深受重伤逃过一劫,那么这一次呢
“上辈子我也活到了最后,这辈子也不会变的。”赵怀琰看出她的担心,心早已软了。
“嗯。”林锦婳除了应下一声,也不知还能做什么了。
两人就这样站着,直到天色渐黑,赵怀琰才终于离开。
林锦婳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心中第一次有了不舍。
墨风远远看着,等她终于回身走来,才迎了上去笑道:“小姐,慧觉已经入宫了,您让分发的药水也已经安排好了,京城除了宫里染上疫病的那几位宫妃死了,城中暂时还无人伤亡。”
林锦婳颔首,前世也是如此,染上疫病的人中,除了皇后安然无恙,其他的人死了大半,包括宫里的宠妃,宫外的几位皇子。这辈子倒还,这几个皇子还活着。
“继续盯着就好。”她走了一段,想起方才赵怀琰的话,顿了顿,才看着她道:“墨花和墨月在哪儿”
“在院子里候着。”
“很好,叫她们来见我。”既然赵怀琰说能用,那她便放心大胆的用吧,如今她手上太缺能用的人和银子了。银子之事尚可寻那位张小姐,剩下的便是人。
墨风见她是有心重用,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夜色沉沉如水,所有的算计和阴谋都被夜色隐藏住,没人能窥探见。只在子夜时分,两个黑衣女子快速的从林锦婳院子里闪出,朝景王府而去。
第二天一早,便传出景王府被人纵火烧了一半的事,百姓们更加笃定景王赵阚就是天降煞星,甚至还有不少人去皇宫前跪着请愿了,加之疫病肆掠,一时闹得沸沸扬扬,赵阚当日便被皇帝责令立即去普济寺清修,未提何时回城之事。
林锦婳听到墨花墨月传来的消息时,一颗心才算稍稍安了下来。
她坐在暖榻边绣好手里的锦帕,满意的看了一眼,才道:“他在普济寺待不了多久,墨花去山上盯着动静,墨月在京城探探风声,看看到底哪些官员是景王一党。”
墨花墨月二人对视一眼,利落的行完礼便闪身离开了。
墨风这才端了羹汤过来,手上还带着一封邀请函:“小姐,是王小姐送来的,说罗老夫人有意见见您。”
林锦婳想起之前给罗老夫人开的药,点点头:“罗老夫人日后还有大用处,暂且先不急着见。对了,哥哥昨儿可曾将治疗疫病的药送去了”
“您放心,早就送去了,罗尚书怕是都吃下了。”墨风应道。
“那就好。现在正值徐家入京的档口,等徐家帮忙把药送入京城后,你小心盯着些,然后再以慧觉的名义将剩下的药慢慢散发出去。”林锦婳想起京城之前那些高价囤药,然后妄图天价卖出的奸商和权贵,嘴角淡淡勾起,等到他们损失了一大笔的时候,要怪也不会怪徐家了。
墨风眸光微闪,只觉得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林锦婳,她的心仿佛是个筛子般,全是心眼。
“奴婢这就去办。”墨风浅笑,却不后悔跟着她,有心眼总比缺心眼好。
接下来几日京城都安宁了许多,赵阚一走,徐家的药刚好便到了,很快控制住了京城的疫病,以慧觉名义散发出来的药顿时遍布各大小药铺,那些高价囤药妄图发一笔财的人家,尤其是曾学海的曾家,一夜之间亏损了近万两银子,肉疼的大骂,不过这些却也仿佛正好应了赵阚就是煞星的话一般,百姓们也越发相信慧觉是真正的大师了。
不过此时的慧觉,却还住在宫中太医们暂住的边房里,说是住着,其实成日被人看着,根本走不出房间,也一直没有见到太后,直到定南侯夫人入宫,他才想方设法见到定南侯夫人,让她去见林锦婳了。
侯夫人来林家时,都已经到了一月末,京城里的疫病也已经控制住了。
侯夫人坐在花厅主座,看了看这不大却收拾别致的房间,眼里皆是满意,只笑道:“我是昨儿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见了慧觉大师,大师才让我来看看你,说你好福气,我也跟着沾沾你的福气,保佑我肚子里的孩子。”她低头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已经是满面喜色。
林锦婳闻言,已经知道慧觉在宫里怕是遇上了点什么事儿,看着侯夫人一脸沉醉,只笑问道:“听闻慧觉大师是被接入宫的,太后喜欢佛法,大师这样神通广大的人现在也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了吧。”
侯夫人没察觉她是要故意打探什么,只随口道:“哪里算什么红人,太后还是没露面,将他安置在了厢房,也不知何时召见呢。不过他入宫后,宫里的疫病好似都安分了不少,这位慧觉大师可真是菩萨转世。”
林锦婳眨眨眼,顺着她的话附和了几句。不过宫里疫病平息,一是皇后要除的人已经除去,二是看到太后已经准备要插手所以安分了吧。
侯夫人又说了会儿后才提及几日后的诗画会,看着她笑眯眯道:“到时候你可别迟了,我特意邀了你去的,京城好些夫人们肚子没动静,你也帮着瞧瞧。”她说的亲昵,林锦婳自然点头。
又寒暄了会儿,到了临近午膳时间,这会儿定南侯通常要回府的,她也不多留,急急就走了。
等送走了侯夫人后,一旁一直伺候着的杨妈妈才担心问道:“小姐,慧觉大师那儿会不会出事”
“他那儿暂且不急,太后既然招了他入宫,必然会见的。”林锦婳倒不担心慧觉出事,他如今名声立稳了,又擅长装得道高僧,唬住太后不是问题。她想起手下几个铺子的事,问道:“朱无才的事办得如何了”
“他没日没夜的都扑在铺子里呢,听说月初就能交上一笔银子来。只不过听人说那些个铺子老夫人和大夫人前些年也是插了手的,这么些年的银子大部分都是落到她们口袋去了,朱无才想要这么快解决,怕也不现实,更何况如今大夫人因为大小姐一事,正跟她娘家人密谋着什么呢。”杨妈妈想起这事儿也是忧心忡忡,大夫人手段厉害,又掌握这些铺子这么多年,朱无才一个不慎,还担心有生命危险。
林锦婳知道她心中忧虑,只道:“既如此,你这几日便不必跟着我了,帮着朱无才先管着铺子,顺带去看看那位张小姐,有任何情况及时来回我。”
“是。”杨妈妈闻言,欣喜不已,也感激她能体谅自己,越发觉得自己当初跟了她没错了。
林锦婳这厢刚吩咐完,便见这几日上任后一直在外奔波的林锦澄回来了。
林锦澄身子好了不少,来时面上全是喜色,一见到她也不及坐下便直接到:“舅舅一家已经到了渡口了。”
林锦婳听到消息,也是十分意外:“到了”
“对,前些日子送来治疗疫病的药,有宁王和王御史帮忙说情,皇上便同意了他们回京来。”林锦澄欣喜道。
“那好,我们一道去接,舅舅回京,必然还住在以前徐府。”林锦婳放下手里的物什便要往外去,却被白兰拉住:“小姐总还得带件儿披风。”白兰一边说一边去瞟一旁的林锦澄,面色也越发红了些,这几日她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做梦,会梦到公子……
林锦婳太高兴,倒没注意这些,拿了披风便急急跟着林锦澄出府去了。
马车跑得很快,不多会儿便到了徐府门口,还未下马车林锦婳就见到徐府门口已经很热闹了,王御史和王汝嫣也在。
舅舅徐泊山一身青色长衫,站在门口跟人说话,一身书生的儒雅风度。徐昭昭则笑眯眯的看着围过来说话的小姐夫人,时不时应答上一两句。
“徐家到底是徐家。”墨风在一旁浅笑道,当年的徐家说是京城前几的世家也不为过,代代出帝师那是何等的荣耀,如今皇帝允许他们回京,更表示日后的繁荣。所以只要当年跟徐家还有一丝半缕关系的,今日都迫不及待来恭贺了。
徐泊山站在门口朝众人拱手,也是感慨万分:“今日才回京城,不好招待各位,待过几日收拾好了,必当请各位来家中小坐。”
王御史等人也不是不明事理,跟着感慨几声,便也就准备告辞了。
林锦婳跟林锦澄下了马车,倒也不急着凑上去,便在一旁等着,看着人要走了,这才准备上前去说话,哪知还没开口,忽然听得一声怒骂。
“林锦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你要害死我们小姐,我跟你拼了……”
尖锐的喊叫声钻入人耳朵,听得周围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林锦婳朝那声音看过去,不正是郑如意身边的丫鬟么。
“哥哥,你先进府……”
林锦婳尚未说完,便见那丫鬟竟下了狠心,一刀子狠狠割在了自己手腕上,朝徐泊山跪了下来:“徐老爷,你是书香世家出身,如今怎么能纵容自己的侄儿如此始乱终弃,要害死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也是清清白白,林公子说要结亲便结亲,但不知被谁勾引,没几天就去郑府退了亲,枉费我家小姐一番痴情,如今却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了。”
徐泊山诧异的看向一旁的林锦澄,他的侄儿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清楚的,当即只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若你先随我进屋……”
“徐老爷,难道你还要包庇他不成奴婢今儿来,也不为别的,若是林公子不给个答复,徐老爷还要纵容这等不仁不义之事,奴婢便死在这里罢了!”说罢,也不给林锦澄机会,手里的刀子直接就割在了脖子上,血溅当场。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林锦婳的拳头也死死握紧,今日郑家使出这么一招,除了逼哥哥娶郑如意,还要毁了徐家吧。
人群中果然出现了异样的声音:“徐泊山,你才回京城便纵容侄子犯下如此恶事,岂非没将皇上放在眼里!”
王御史也听出不对劲,只寒声道:“这件事与徐老爷何干,这丫鬟话未说清楚便自尽……”
“王御史,早知你跟徐泊山关系好,这次徐家回京也是你极力保荐,莫非你是因为徐泊山以前是你的旧友,所以故意如此你如此包庇曾经差点害死皇上的乱臣贼子,我看你也没资格做这言官。”又有人开口,让王御史也语塞。
林锦婳暗暗记住这两人的样子,走到徐昭昭身边低声道:“先让人把尸体送回郑家去。”
“嗯。”徐昭昭连忙去吩咐人,奈何家丁还没把人抬起,郑如意不知从哪儿哭着跑了出来,一身素衣,面容很是憔悴。
她看到地上死了的丫鬟,当即便跑过来抱着她的尸体哭泣起来:“你怎么这么傻,是我被负心人抛弃,又与你何干呢。就算他不要我,我死了便也罢了……”说罢,抬手便去捡那地上的匕首。
林锦澄面色一沉,当即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夺去她的匕首。他眼睁睁看着这丫鬟死了,怎么可能再眼睁睁看着郑如意冒险,只能道:“郑小姐,与你定下的婚事本就荒唐……”
“荒唐”郑如意一脸被背叛了的凄凉:“原来白纸黑字写下的订婚书,在你眼里只算是荒唐一言,林锦澄,就算你不要我,也不必如此羞辱于我。左右我如今名声也被你毁了,死了也罢。”说完,死活要去抢林锦澄手里的匕首。
林锦澄自然不能给她,却看着她还在闹,满脸的泪水,曾经貌美如花的脸如今也消瘦的很,只得微微咬牙:“这件事我们从长再议。”
郑如意垂下的眸子里现出几分得意,却转瞬消失,只凄凉看着他:“还说什么从长计议,今日就一句话,林锦澄,你要不要我”
旁的大家小姐和夫人们均是窃窃私语,一个闺阁小姐说出这等话,实在太不知廉耻了,而且林锦澄今儿要是不答应,她只怕真的只有一辈子做个老姑娘或者回去自尽了。
“哥哥……”林锦婳死死盯着郑如意,原以为赵阚离开,她也会暂时安分一段时间,没曾想竟是在密谋这件事,是她疏忽了。
郑如意一眼看到林锦婳,看她满面担忧,眼底竟是有几分挑衅,直接拔出头上的簪子就朝脖子刺去,尖锐的簪子刺破脖子上细嫩的肌肤,瞬间溢出鲜红的血来,林锦澄见状,哪里还有时间犹豫,若是今儿郑如意死在了这里,刚到京城的舅舅徐泊山也会要受牵连,当即便抓住她的手腕道:“郑小姐,我会娶你。”
“当真”
“当真。”林锦澄微微咬牙,一眼瞥到跟在王御史身后过来的王汝嫣,看到她红了的眼睛,心口微微一窒,却不敢再看,只盯着郑如意:“我先派人送你回府。”
“我想要你送我回去。”郑如意一转脸便楚楚可怜看着他。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红唇微微咬着,白嫩的皮肤上泛出些许红晕,的确是叫人怜惜的模样。
林锦澄淡淡看了一眼,只垂下眸子点点头。
林锦婳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想要上前去拉林锦澄的衣袖,郑如意却刚好站起,暗暗把林锦婳推开,才凄婉看着她道:“锦婳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先给你赔不是,但你能不能成全我们”
徐泊山也走了过来,只看着林锦澄轻轻叹了气:“这件事……”
“这件事与舅舅无关,是侄儿任性了。”林锦澄看着徐泊山道。
“锦澄,你放心,只要你不负我,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好好孝敬舅舅的。”郑如意直接开始以林锦澄妻子的身份自居了。
旁的夫人小姐们虽不待见,但林家到底是林家,没人在明面上指责什么。
之前那两个冒出头指责的人也悄悄消不见了,王御史见状,也失只能上前告辞,离开时特意嘱咐了句:“泊山兄,有什么事,尽可来寻我。”
徐泊山感激的朝他拱手。
郑如意看到不远处红着眼睛直直盯着这里的王汝嫣,抬头委屈看着林锦澄柔声道:“锦澄,我有些头晕。”说罢,人便往林锦澄怀里跌去。
林锦澄下意识的将人接住,而后看她倚在自己怀里起不来,才皱眉对众人道:“我先送郑小姐回府。”
“我跟你一起去。”林锦婳当即道,却又听郑如意娇柔道:“不必劳烦锦婳妹妹了,有锦澄送即可,左右我为了锦澄已经豁出这么多,也不在乎外人再说什么闲话了,只要锦澄愿意陪着我,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这样深情的话,尤其是在这样的美人嘴里吐露出来,没有人能不心动。
林锦澄微微皱眉,却只担心朝王汝嫣看去,王汝嫣却已经黯然离开了。
“锦澄,我们走吧。”郑如意见他一心看着王汝嫣的方向,微微攥紧拳头,抬起头柔声道,心里却早已得意,王汝嫣再美再乖巧又如何如今林锦澄这个男人到底还是只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林锦澄浑身僵硬,不再接她的话。微微点头后,便扶着她上了一侧的马车。
等人走了,徐昭昭才瞪圆了眼睛:“表哥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不得胡说,这里是京城。”徐泊山呵斥一声,才温柔看着林锦婳:“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锦婳不知怎么跟他解释,看着离去的马车,郑如意八成还有下一步的计划,到时候让人误以为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就真的一点挽回的机会也没有。
“舅舅,迟些我再与你说。今日你们不要再见外人,这丫鬟自杀的事,舅舅还是尽快写陈情书给皇上。”否则叫人参一本说他包庇侄儿滥杀无辜,那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泡汤了。
徐泊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放心,我会立即去办,只是担心你……”
“不会有事的。”林锦婳笃定的看着他,手心只握得更紧。她费尽心机就是为了保住父兄,怎么可能会功亏一篑!
郑如意必须死!
她看了眼一旁的墨风:“可会驾马”
“会。”
“好!”林锦婳微微咬牙,这才快步上了一旁的马车,让墨风驾马,跟着往前追去。
徐泊山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见林锦婳也跟着离开,拧眉看了眼家丁:“带上家伙,立即跟着表小姐,若是表小姐今日掉了一根毫毛,你们全部不用回来了!”
底下人的人忙应声,这才急急跟着去了。
他们一走,徐昭昭牙关一咬,悄悄领着小剑,翻身上马就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