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2)
阿诚一回到家就看见明楼还坐在小客厅里看文件,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说道:“大哥,歇了吧,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明楼点点头,道:“你也歇了吧,明天一大早,还要祭祖。”“我想还是去厨房先看一下明天的祭品,阿香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您先睡吧,到时候我叫您,您还能睡三个钟头。”“辛苦了,要是桂姨搭把手的话……”明楼突然停住话头。看到阿诚脸色不善,明楼知趣地道:“当我没说。”起身回了房间。阿诚郁闷地走进小厨房,看见桂姨的背影,顿时有一些不自觉的慌乱。桂姨听见门响,一回头就看见了阿诚,脸上不由得漾出笑容。阿诚看见桌子上祭祀用的菜品被摆放得错落有致,很显然是在厨房里忙碌了两三个钟头。桂姨在阿诚的目光下显得十分窘迫,说道:“阿香睡了。”阿诚“嗯”了一声。“我,我原本不想来麻烦明家的。乡下太乱了,老家的房子被日本人的炸弹给毁了,我,也差一点被炸死。”阿诚心里有些慌乱,也不接话。
“要是炸死了,我也就解脱了。偏偏自己好好的,没了住处。这几年我在乡下干农活,风里水里的,落了一身的病,风湿病愈来愈严重。”桂姨继续说着,阿诚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我找了一个老中医给看了看,说是再不好好保养会瘫痪。我真的是无路可去了,才到上海来的。我也无处投奔……”桂姨不顾阿诚是否在听自己说,竟说着哭了起来。阿诚想说话,但是不知道说什么。“阿诚,好也罢坏也罢,我们也算母子一场,过去的事情,你就别再记恨了。我也老了,也得到报应了!你也该……”“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好也罢,坏也罢,跟我没关系。”阿诚冷冷地截道。“你”阿诚转身正要走,桂姨突然叫道:“等等,要走也是我走。”狼狈地从阿诚的身边低头走过。
阿诚没有动。桂姨走后,阿诚走到桌子边上,看见一碗只吃了一半的阳春面,伸手摸了一下温度,面条还是温热的。很显然,自己没让“养母”吃完一碗充饥的面条。阿诚当下心头一阵酸苦。
大年初一的清晨,明镜就带着两个弟弟进入小祠堂,拜祭祖父母及父母。明楼和明台也换了黑色的西服,依次跪拜,上香。
祭祀完毕,明镜叫住了明楼,明楼明白姐姐的意思,示意明台先出去。明台点点头,顺手关上了门,但并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门口听了一两句,一听是谈论关于桂姨的事,才下了楼。明台在客厅里看见阿诚不停地打着电话,侧着身子,听到阿诚断断续续地说:“梁先生,军票暂行停用,香烟和糖是政府专卖的。我跟你说,你别死脑筋,分行和支行可运作的,钱庄也可运作。动动脑子……对啊……”明台放轻脚步,趁着阿诚打电话,溜进了明楼的书房。书房很宽敞,方方正正的办公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桌面洁净得一尘不染。书柜紧贴着一面墙,全是玻璃框镶嵌的窗。隔着透明玻璃可以看清书目,只不过,书柜门是上锁的。明台看到书案上的黑色公文包,正要动手去拿,书房的门此时被推开了。阿诚站在门口:“大哥的书房平常不让人进来,你是知道规矩的,别为难我。”明台不自然地扫了一眼书柜:“我就是找本书。”“要找什么书书单子尽管开来,我替你找。”“阿诚哥。”“现在先出来坐。”“阿诚哥。”明台有些不高兴了,“这里是我家……”“你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明台看他一脸正气,赶紧投降道:“我走,阿诚哥你别生气,我这就走。”走到门口,侧着身子躲着阿诚的眼睛,抬腿刚要跨出门,阿诚又问了一句:“你想找哪一本书”“有关十五世纪……欧洲文艺复兴的……”明台稍微一顿,“但丁的《神曲》。”“有倒是有,拉丁文版的,你要吗要我就给你拿。”阿诚想也不想,脱口道。明台点头:“要。”“你等一下。”说着走进书房,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书柜,很熟练地替明台取出一本拉丁文版的《神曲》。“我还想看骑士冒险的。”明台仰着脖子朝上看,“上面有《十字军骑士》,我看见了。”“大哥说,这种书少看一点为好。”“反侵略的!我偏要看!”明台不依道。
阿诚仰着头望了望书架,书的位置很高,根本够不到,无奈地看了明台一眼:“等着,小祖宗,我去拿个梯子。你站这老老实实的,什么也别动啊。”明台很听话地点点头。“我马上就回来。”说完,阿诚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趁此机会,明台跑到门边赶紧落了锁,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明楼的公文包,迅捷地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伪装成打火机的微型照相机,动作娴熟地翻拍起来。忽然听见过道上有声音,又迅速把文件放了回去,把皮包放好。再快步跑到门前,主动打开门。
阿诚正拖着一个小扶梯过来,看到明台微一皱眉:“站在门口干吗”明台笑笑:“帮把手。”“你不添乱就行了。”阿诚把梯子推进屋,爬上梯子去取书,拿到书正准备下来。明台眼尖,一下看见明楼的文件包上有一颗金色扣子松了,眼看自己又没时间扣紧,忙开口问道:“阿诚哥,是中文版吗”“是啊,书目上也是中文啊。”“那我不要了,我要读原版。”“原版原版可是波兰语。”“那,我要拉丁文版的。”“你拉丁语不是没考及格吗”明台很认真道:“正因为没考及格才要读啊。”“那你得等久一点,我替你找找,在哪一格呢”阿诚又放下书,想了想,在书柜上翻找着。
明台的手背在后面,很快将文件包的摁扣复原。“找到了,不过是残本,可能是大哥在加路赛尔桥的旧书铺里买的。”阿诚拿着一本重新粘贴过封皮的旧书很惋惜。“对,大哥喜欢那里买书的感觉。好像旧书铺里的书都沾了前辈学究的腐气,其实,全是灰尘里的脏。”明台奚落着明楼,自己都觉得含沙射影的刻薄。阿诚就像没听懂一样,慢慢地从小梯子上下来。明台接过阿诚手上的书:“谢谢阿诚哥。”阿诚锁了书柜。两个人从书房里一起出来时,明台亲眼看着阿诚把书房的门反锁了。
“阿诚哥,我记得你在巴黎的时候谈过恋爱,那个姐姐很漂亮,叫……什么来着”明台突然开口问。
“苏珊。”“对啊,我第一眼看见她,就想要追她做老婆。”阿诚笑起来,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自得。
“为什么你不留在法国,而选择回国呢”明台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应该去争取属于自己的恋爱和自由。”“你想说什么”阿诚仿似听出了明台话里的意思,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明台显得有些犹疑:“我大哥,在替新政府做事,是吗”“家里不准谈政治。”“我就问问,他到底是不是。”“大年初一别讨打啊。”“那阿诚哥,是不是……汉奸”阿诚盯着他:“大哥替谁做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自己在替大哥做事。”阿诚回答得滴水不漏,“满意了”“阿诚哥,自古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能清晰地分辨出,哪种颜色为朱,哪种颜色为墨吗”阿诚微笑着反问。“说得好。”明台由衷赞了一句,“你能告诉我,你自己知道自己是哪种颜色吗”“其实,颜色在不同人的眼底是不同的表现,盲人的眼底全是黑暗,色盲的眼底皆是黑白与灰白。”阿诚自得道,“正常人眼底才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呢。”明台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姿态就是让阿诚尽情发挥。“你是学过几何课的,用几何的原理来回答你的问题就比较简单且直接了。一维直线有前后,比如阿诚;二维平面多左右,比如大小姐;三维立体添上下,比如你。”“阿诚哥,我真服了你,你不愧是从小跟着我大哥长大的,连学究气息都能模仿到家。”明台用书拍了一下阿诚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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